慕晚漁回頭看向床榻上的呼延憶若,那纏滿紗布的臉已被血液滲透。
他走到她床邊,手掌輕輕覆蓋在她的額頭,很快,她便悠悠轉醒,一見慕晚漁便道:“慕先生,替我殺了她,殺了她!”
慕晚漁笑了笑,清澈的眸子猶如三月的清泉,可卻沒有半點溫度,他輕聲問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呼延憶若隻沉浸在這雙星辰般眸子的注視下,甚至忘了臉上的傷,回道:“慕晚漁。”
慕晚漁輕笑,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臉頰,聲音如清風般輕柔,“呼延憶若,你的祖父和三位叔父都是我殺的。讓你們大涼四十萬大軍戰死在山谷下的人,也是我。”
話音停頓了一會兒,他的目光幾乎是一瞬間轉變,銳利如刀一般看看着她的眼睛,殺氣盡顯:“真應該給你機會好好看看,兩年後我是如何殺你的父親,殺你的兄長,滅你們大涼。可惜,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呼延憶若瞪大着眼睛,用手臂撐起身子,未來得及思考她那番話的含義,而是痛心疾首得問道:“你要殺我?你要殺我!你口口聲聲說愛我,會娶我!”
慕晚漁笑,輕聲道:“呼延憶若,勿醉仙是你們大涼國的産物,你作爲大涼國的公主居然連食用了勿醉仙都不知,實在是愚蠢。”
“勿醉仙?顧子陽?難道是顧子陽?不會的,不會的!你在騙我!”呼延憶若的腦子轟然炸開,幾乎要奔潰,渾身血脈幾乎爆炸。
見慕晚漁不回答,她一把扯住慕晚漁的衣領,字眼一個一個從她牙縫裏擠出,“你在騙我,對不對?對不對?”
慕晚漁目光淡淡,仿佛看一個上竄下跳的蝼蟻,“本王原本不想殺你,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本王說過,若再有下次,就讓你們大涼所有人陪葬。所以,這場仗,本王打定了!”
呼延憶若驚恐得看着他,眼中的血絲似乎要爆裂。她第一眼就愛上的溫潤男子,竟然是蘇慕隐?她父皇口中的弑神!魔鬼!
“你是……?蘇慕隐?”呼延憶若松開手,壓制住滿心口的血腥味問他。
“嗯。”慕晚漁輕輕一應。
他的聲音極淡,極輕,卻讓呼延憶若駭得臉色刷白,顧不得臉上的疼痛,“噗通”跪倒在地道,“王爺,王爺,求你饒了我!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可正在此時,門突然被敲響,慕晚漁立刻點住她的昏穴,對門外道:“進來。”
來者是地班的學子,一見慕晚漁便道:“慕院首,方才有隻蟲子将一個學子咬傷了,昏迷不醒。情急之下就來找您了!”
言畢,他将手裏的玻璃罐子遞給慕晚漁,道:“就是這瓶子裏的蟲子,渾身紅彤彤的,看着好吓人。由于我不敢去抓它,就将它一腳踩死了。”
慕晚漁接過罐子,道:“我馬上就過去!”
慕晚漁的腳步剛跨出門口,一個黑影從窗戶竄了進來,迅速用被子裹住呼延憶若,就跳下窗戶。
他的腳步極快,并且熟知書院的地形,很快就到了出書院的捷徑,那棵巨大的槐樹,正要向上爬,卻發現他的身後已站了一個白影。
“歐陽铮,你終于現身了。”慕晚漁靜靜得看着他,聲音溫和。
歐陽铮知道自己上當了,原來學子被咬是假的,方才他出門是假的,他就是在等他現身。
一間陰暗潮濕的地牢,歐陽铮被鐵鏈鎖着,他的面前正坐着一個人,慕晚漁。
慕晚漁一襲溫潤的白衣,眸光流轉間自有令人膽顫的殺氣,偏偏神情間如水般溫潤,兩種絕不調和的氣質混雜在一起,讓人呼吸急喘。
“蘇慕隐,你好毒的心腸!呼延憶若就算再狠毒,她也是因爲愛你,你卻準備用赤練蟲啃噬她的肉!再将她的皮送回大涼!挑起大涼和南疆的隔閡。”歐陽铮擡着頭,看着眼前這溫潤如玉的男子。
慕晚漁撇了撇茶沫子,淡淡開口道:“和你門歐陽氏比起來,本王的毒根本不算什麽。想不到你們居然是南疆人,隐藏在大乾這麽多年,又能快速成爲商業界的巨頭,也算是有些本事。本王佩服!”
“呸,這些年,你們大乾欺淩壓榨我們南疆還少嗎?别以爲我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早想統一三國,隻不過因爲身中寒毒,所以才隐藏在這裏。”歐陽铮對着慕晚漁的方向吐了一口道。
慕晚漁淡淡得掃了一眼地上的唾沫,也不動怒,隻是那雙清澈的眸子稍稍暗沉了幾分,道:“你錯了,本王曾經真的不存在統一的心思。本王隻想讓大乾民衆過上安穩的日子。可現在,大涼和你們南疆步步相逼,逼得本王重燃再戰的心思。”
歐陽铮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道:“我敗了,要殺要剮随意。隻是,我這輩子最對不住的人便是大哥,若是可以,請你代我向她說聲抱歉。”
聽聞這句話,慕晚漁竟然站起身子,走到他面前,啪得抽了他一集耳光子,冷聲道:“想不到你還有點愧疚之心。你問問自己的良心,她對你們幾個兄弟如何?可你爲了試探她在本王心目中的地位,爲了以後可以拿她來威脅本王!竟然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實在該死!”
歐陽铮咽下嘴裏的血腥味,狂肆冷笑道:“蘇慕隐,想不到你竟然對一個小丫頭動情!聽我父親說,當年你大勝大涼國的時候,你根本就是個殺人魔鬼!”
“戰争,避免不了死亡!若沒有當年的勝戰,我們大乾依舊被大涼踩在腳底,我們大乾的百姓何辜?受盡他們的欺辱!”慕晚漁情緒激動,聲音有些沙啞。
他忘不了八歲那年,親眼看着大涼的士兵随意搶奪大乾的女子!那種喪心病狂的掠奪才讓他發誓,一定要讓大乾站起來!寇可往,我亦可往!
歐陽铮紫紅着臉,沙啞吼道:“蘇慕隐,你等着。我們南疆絕對不會永遠對你們大乾稱臣,總有一日,你門大乾會敗在我們手裏!”
慕晚漁的目光鋒利如刀,正想拔劍殺了他,但沒想到的是歐陽铮竟然咬舌自盡,他噴出的一口血染紅了他的白色錦袍。
“輕魇!”慕晚漁低聲一喚,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男子跪倒在他面前。
輕魇也是他的三大護法之一,隻是平時很少出沒。
“将他的屍體送回南疆,親自交給他們的南疆王。再送他一件賀禮去大涼。”
“什麽賀禮?”輕魇問。
燭光打在慕晚漁的側臉,勾勒出模糊的線條,卻美得不似凡人,可他的眼神卻越發的冷厲,一字一字道:“呼延憶若的人皮。”tqR1
輕魇低頭應道:“是,屬下遵旨。”
夜晚,慕晚漁回到樓閣,發現安千荷正在門前等他,一輪素月清輝籠在她身上,拖曳出一身絕色風華。
“已是入秋,怎麽出來也不多披件衣裳。”慕晚漁上前,将她摟進懷裏。
不料,卻被安千荷推開,看着看着他溫柔如水的眸子問道,“你殺了歐陽铮?”
“他是南疆派來的眼線,他要殺你!”慕晚漁回她。
安千荷不說話,但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顯然已含滿了淚水。她早就知道歐陽铮是有目的的接近他們,特别是當她得知歐陽氏也參與了勿醉仙販賣後。
可當她不想他死!她堅信,那個曾經策馬揚鞭的少年是将她當作朋友的!
慕晚漁見她不說話,輕歎了口氣道:“這樣吧,明早我們就出發去南疆,暫時離開這裏,就當是去散散心。”
“明早就出發?”安千荷一愣,卻又被他摟進了懷裏,耳邊傳來他溫潤如水的聲音:“放心,幾個月後,你口中的那兩隻大貓應該快咬死那兩隻大老虎了,顧氏一族很快顯出原形。到時候,我就帶你觀賞顧氏一族如何被滿門抄斬。”
滿門抄斬這四個字在慕晚漁口中顯得風輕雲淡。
安千荷不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見她還是有些不展顔笑,慕晚漁忽然将她轉過身子,在她臉上落下一吻,“回來以後,我直接娶你。”
“什麽?”安千荷又是一愣,簡直信不過方才所聽到的。
慕晚漁含笑看着她道:“你不是已及笄了嗎?難道你不願意?”
安千荷輕哼一聲道:“是啊,我不願意!及笄怎麽了?那也才十五歲!哪能這麽快就自己嫁了?”
“那你想什麽時候?顧氏一族倒了,你的心願已了,難道你真想去朝堂爲官?”慕晚漁問。
“可……”安千荷想再反駁,卻被他拽進了懷裏,俯下頭吻上了她的唇,不容她躲閃。
安千荷被他吻得不能喘息,慕晚漁這才意猶未盡的放開她,眸光靜靜地看着她在他懷裏微微嬌喘。他再次俯下頭,卻不是再親吻,而是将他的臉貼上她的臉,聲音暗啞:“若是你想進入朝堂,我也願意放手,但這并不影響我娶你。”
“你願意嗎?”慕晚漁再次低聲詢問。
“嗯。”安千荷微微點頭。
她當然想要嫁給他,可是他和蘇晉哲還有婚約在身,他雖是蘇慕隐的親信,可畢竟不是皇室中人,如何能抗旨?
慕晚漁似乎看出她眼中的擔心,輕聲道:“不要擔心任何事情,這些都由我來解決。”
安千荷聽得心裏暖融融的,剛想再說什麽,忽然聽到有一陣輕聲的腳步,她的心一提,問道:“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嗯,聽到了。”慕晚漁點頭。
“刷!”一支長箭射向屋子的柱子,上面還帶着一張字條。
安千荷上前取下字條,上面寫着幾行洋洋灑灑的草字:“羅弈和你祖母在我手裏,若是想救他們,雙子山峰的,落日崖見!若有人跟着,他們必定死無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