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是想笑又不敢笑,隻能憋着,可就算是這樣,他們上揚的嘴角也昭示着他們高興的心情。
洛水鎮不過隻有幾十戶人家,自打開了恩科,這近百年來,洛水鎮還是第一次有人考中舉人。陳家在洛水鎮的名聲更大了,要說出了這樣的人物,大夥兒應該都與容共焉才是。可事實卻并非如此,全因闵氏是個刻薄的,但凡租賃她家的田地,丁點不顧念鄰裏情意,即便是收成不好的時候,還是要收取那麽多的租子。多少人租陳家地的,一年到頭除開上繳陳家的那份,自家根本就吃不飽飯。
雖然大夥兒背地裏都說陳家不地道,闵氏刻薄寡恩,可誰叫陳家有個會讀書的兒子,考中了舉人,即便誰心裏對陳家有想法,也不敢說出來的。
“這畜生怎的突然就發起狂來,莫不是沖撞了邪神?我這還是頭一回看見豬咬人的。”
“這豬咬人是有的,不過平白無故發生這樣的事情,都預示着這家要遭難了。”
“照這麽說來,豈不是陳家要……”
“噓……小聲點,别被她聽見了!”
闵氏鼻涕眼淚流了一地,這兩頭大肥豬可都是錢啊,她都舍不得殺了吃,哪知道竟然打了水漂,養肥的豬都給跑了。
正在闵氏哭的時候,陳家有個鄰居跑來了,他道:“陳家大嫂,你快點回去,你家的牛啊,雞鴨都跑了,陳楓還被牛角給頂了,趕緊找個大夫瞧瞧去。”
闵氏因爲兩頭豬跑了還傷心難過呢,又聽見自家養的牛和雞鴨都跑了,又是哀嚎一番,爬起就來往家裏跑。其他人聽了也覺得稀奇,衆人都跟着往陳家跑去,到了陳家院子一看,那牛棚裏可不就是已經沒有牛了,陳楓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胸膛處被牛角頂出一道口子,血水都已經沾濕了衣裳,人都已經陷入昏迷了。
闵氏看見兒子躺在地上,哭得更是厲害,看着他胸前的血水,吓得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擺放了。闵氏整個人已經呆了,還是旁的人去請了大夫來看,衆人看見陳楓胸前那道口子都已經皮肉翻飛,傷口又長又深,看着可是吓人得很。
老大夫花了大半個時辰才将傷口處置妥當,止住了血,他松了口氣,說道:“還算是運氣好,這要是在往裏頭點,傷及肺腑,那時候就是大羅神仙也救治不了了。”
闵氏看着兒子蒼白着臉,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經受了這麽重的傷,她心裏也是難過得很。
等到付錢的時候,這老大夫開口就要一兩銀子,闵氏停了差點沒氣暈過去,同那老大夫讨價還價一番,最後才不情不願的将錢給了。
闵氏隻覺得今兒可真是倒黴,家裏養的牲畜都跑了不說,兒子還被牛角頂了差點就沒命了。其他人勸了闵氏幾句,也覺得陳家今兒發生的事兒實在是邪門得緊,而且聽說闵氏那兒媳婦被她打得都要死了,如今他家裏就遭了這些禍端,莫不是上天賜下的警示?
将兒子安頓好,眼見着都快午時了,闵氏喊着荷花的名字,一邊念念叨叨罵了幾句,問了幾個人,可看見她家荷花了,都說沒看見,闵氏别提有多生氣了。
白氏躺着,女兒又沒在,闵氏雖然也受了傷,同樣也得爬起來煮飯吃。可家畜全跑了,闵氏這口怨氣還堵在心頭,在廚房裏将一應鍋碗瓢盆弄得咚咚的響,嘴裏連連罵些髒話。
顧玲珑躺在床上,雖然沒看見剛才的場面,想來也一定是很精彩的,她也咧開嘴笑起來。這才隻是個開始,闵氏這個作威作福的老婆子,總有一天要叫她知道什麽是悔不當初!
陳茂睡得很香,小孩子蜷縮成一團,一隻小手還緊緊的捏着顧玲珑的衣裳。顧玲珑看着這個孩子,在心裏歎息了一番,這孩子嚴重缺乏安全感,養在這樣一個缺愛的家庭裏,難得的是孩子的性格并不是那種特别陰郁的。
這麽漂亮的孩子,陳宣竟然也下的去手!再怎麽樣,孩子也是他的骨血。顧玲珑抿了抿嘴,陳宣是不是以爲郡主要給他生孩子,再者白玲珑也要死了,還不如直接将孩子也給扼殺了,這樣從此以後,他的這些事兒就再也沒有人會知道,他對郡主表了決心,郡主肯定也不會再對他生出怨恨來。
顧玲珑眯了眯眼睛,陳宣既然這麽心狠手辣,她要讓他嘗嘗什麽叫竹籃打水一場空!
陳茂睡了估摸兩個時辰才醒過來,他睜開眼睛,看着顧玲珑雙眼一亮,“娘,你真的還在。茂兒以爲又做夢了。”
顧玲珑摸了摸孩子的頭,“娘在呢,娘以後會一直陪着你。”tqR1
說着顧玲珑給陳茂穿上衣裳,先前的窩頭顧玲珑留了兩個,她拿了一個給陳茂,“茂兒吃吧,吃完了就出去玩兒,别在你奶奶眼前晃蕩。”
陳茂嘟着嘴,皺着眉,“可是……娘你怎麽辦啊?奶她很兇的。”
“娘會保護自己,不會讓你奶奶欺負我。你出去找小夥伴玩兒,過兩日娘給你買好吃的回來。”
陳茂吃了半個窩頭,将剩下的半個留下來放在身上,顧玲珑問他爲什麽不吃完,他說留着等晚上再吃,不能一下子吃完了。這童言童語聽得顧玲珑心裏酸澀得厲害,也不知這孩子之前過得是什麽日子,連吃點東西都不敢放開膽子吃。
顧玲珑柔聲道:“吃吧,晚上的,娘會給你留着。你要吃飽,才能長得高高壯壯,長大了才能保護娘呢。”
陳茂看着手裏的半個窩頭,有些舍不得,他太知道餓肚子的滋味兒了,奶奶不喜歡他們母子,從來沒讓他們吃飽飯過。顧玲珑見他猶豫不決,又摸了摸他的頭,“吃吧。”
陳茂這才将剩下的半個窩頭給吃了,他自己穿好鞋子,打開門,看着顧玲珑道:“娘,那我出去玩兒了。”
顧玲珑笑着點了點頭。
闵氏怄氣得不行,一口氣悶在心裏上不去下不來,白氏躺着也不能找她發洩,女兒又不在,便是那個讨債鬼孫子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闵氏隻能躺在裏屋生悶氣。
看見陳茂走了,顧玲珑也起了身,她看了一眼大門,大門關着,按着闵氏的性子,這會兒隻怕是在躺在床上生悶氣來着。顧玲珑抿着嘴,轉頭去了廚房,也不知道闵氏是不是太生氣了,她平時鎖着的櫃子竟然還開着,看來真是氣得暈了頭。顧玲珑在裏頭看了一眼,米面油糧什麽的全部都在裏頭,她冷笑了一聲,找到一個裝糧食的大袋子,将那七八斤重的米還有一袋表面都放在裏頭,其他能用的東西也全放袋子裏,非要再氣氣闵氏不可。
顧玲珑将裝好的東西擰着扛在肩膀上,頭上戴了一頂焉哒哒的鬥笠,她在衣裳外頭又穿了一件打滿了補丁的衣裳,走出陳家的院子,她轉身朝後山走去。
陳家在村子裏邊,離後山比較近,周圍不過幾戶人家,顧玲珑喬裝打扮上了山,倒沒被人發現。她去了白氏曾經發現的一處山洞,将米面等東西放在裏頭。至于那些牲畜,也跑到另外一座山頭躲起來了。
顧玲珑趁着時間還早,在上頭轉悠了一圈,這裏青山綠水,山水環繞,是個環境不錯的地方,同樣的山貨也是不少。顧玲珑打了兩隻山雞,扒了毛燒了火烤了,她自己吃了一隻,剩下的一隻用一張芭蕉葉子包好,帶回家給茂兒吃。
顧玲珑回去的時候,闵氏還沒起,她又縮回自己的屋子。回房沒多久,便聽見闵氏開門的聲音,有時候一陣唉聲歎氣。
等到陳茂從外頭玩兒了回來,闵氏繃着一張臉,怒道:“去哪兒了?現在才回來?”
陳茂眨巴眨巴眼睛,“我出去找栓子他們玩兒了。奶,有事兒嗎?”
闵氏心口堵着氣,怒罵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出去耍,讓你在家看家,你怎麽看家的,家裏的牲畜都跑了,你怎麽看家的?”
闵氏越想越氣,伸手擰着陳茂的耳朵,“跟你那死鬼老娘一個樣兒,就是來我老陳家讨債的。”
陳茂哎呀呀的叫着,“奶,疼疼……”
闵氏又問道:“你小姑呢?你可看見了?”
陳茂搖着頭,“我不知道,小姑早上又打我了,我就跑出去了,沒敢回來。”
陳荷花對這個侄兒很是嫌棄,她特别的讨厭陳茂,經常打罵他闵氏也知道,不過闵氏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總認爲肯定是陳茂惹了陳荷花。
闵氏罵罵咧咧,放了陳茂,“滾,晚上不準吃飯。”
陳茂一邊揉着耳朵一邊跑到房裏,看見娘坐在床上,他小嘴一癟,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顧玲珑,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很是惹人憐愛。
顧玲珑道:“吃吧,娘給你帶回來的。”
顧玲珑指了指桌上放着的東西,陳茂走過來,好奇的看着,在顧玲珑的示意下他打開了葉子,等發現裏頭竟然是一整隻烤雞的時候,頓時眼睛睜得老大,“雞?娘,是雞?”
顧玲珑看一隻燒雞就讓孩子給高興成這樣,在心裏更是把陳家的人給罵了一頓。
“吃吧。娘特意給你留的。”
“娘,你也吃。”
“娘已經吃過了,這是特意給你留的。”
陳茂不信,硬是掰了一個雞腿喂給顧玲珑。
那頭闵氏走出家門找陳荷花,挨家挨戶問了個遍,都沒找到陳荷花,這下子闵氏心頭是又急又怒,這孩子去哪兒了!平日她也就去那幾家玩兒,可也問了,今兒根本就沒去過。
闵氏從村頭走到村尾,一路喊着陳荷花的名字,最後沒人應,隻好無奈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