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玲珑擡起頭來,一眼就看見了身着一身玄色袍子坐在高位上的男人,看着那張熟悉的面龐,她有刹那間的恍惚,她同他之間竟像是隔了千山萬水,她又回來了,盡管這個男人已經不是管輕寒,可看見他,她心裏還是很歡喜的。
臨淵坐在高高的座位上,神情冷漠,“顧玲珑,任務完成!”
他一開口,讓顧玲珑先前的喜悅的心情一下子墜入深淵,她抿了抿嘴,裂開嘴自嘲的笑了笑,是啊,她怎麽忘了,這是魔王臨淵,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男人。
顧玲珑半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兒,“我想知道,在沈玲珑死後,那個世界發生了什麽!”
就算她一直以來都以完成任務爲目标,然而内心深處,還是覺得有些内疚的。
臨淵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擡手一揮,就像是露天電影一樣,半空中出現了當時的畫面。
畫面中的女子緊閉着雙眸,步彥霖将她抱在懷裏,他大聲的喊她的名字,那張平時雲淡風輕的臉上神情慌張,第一次在看見他這麽害怕的樣子。
步彥霖抱着她上了車,立刻去了醫院。經過醫院一番搶救,并沒有救活,她的時間永遠的定格在了二十歲的青春年華。
所有人的臉上都面露悲傷,白一誠拍了拍步彥霖的肩膀,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麽,然而步彥霖并沒有回他的話,隻是看着已經沒了呼吸女人。
直到這個時候,這些人才知道她患了癌症。
喜事兒變成喪事,白敬宗都驚得突發腦溢血住院了,步彥霖隻是沉默着,不言不語,操辦後事的事情,就落到了白一誠的身上。
在她死去的那一天晚上,她的遺體被擱置在冰棺中,身上還穿着白天的婚紗,安靜的閉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樣。步彥霖看着冰棺裏的女人,最後做出了一個讓顧玲珑心顫的舉動。
步彥霖抿着嘴,翻身進了冰棺裏,他西裝革履的跟着躺在冰棺中,冰棺并不大啊,他便側着身子,伸出手将人抱着,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頭,過了一會兒,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屋子裏點着上千根蠟燭,燭光将屋子照亮得恍如白晝,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大睜着,就這麽一夜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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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玲珑心裏有些難受,她完全沒想到步彥霖竟然會做這樣的事情。
畫面一轉,到了她入土爲安的時候,墓地裏,她看見了一張張熟悉的臉,陸詩迪雙眼紅腫,靠着她男朋友懷裏泣不成聲。沈昊眼圈也是紅紅的,白一誠也清減了幾分,白敬宗被人用輪椅推着出來,這個已經不在年輕的男人,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酸楚和無奈。步彥霖站在棺木前,他已經幾天幾夜沒合眼,他安安靜靜地看着她,最後手在口袋裏掏了掏,将他那枚戒指套在她手指上,原本改過的戒圈又大了,步彥霖緊緊抿着嘴,看着她的臉,最後俯下身在她嘴唇上印了一個吻,他摸了摸她的頭,看嘴唇的形狀,他說了一聲‘再見!’
畫面又一轉,已經是幾年之後,春雨初歇,陸詩迪身邊跟着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那個曾經是她男朋友的男人已經成了她的老公,他舉着雨傘遮在這娘倆頭上,自己的身體卻露了大半在外面。
褪去了青澀的模樣,陸詩迪已經是一位成熟優雅的女性,她将一束白菊放在墓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張說着些什麽。
這些明明隻是别人的故事,顧玲珑一直都隻當自己是看客,因爲一開始就知道這隻是任務而已,可真看見這些,心裏卻無比的難受。
步彥霖離開了華國,隻帶走了顧玲珑房間裏所有的畫像,他将她畫的畫全都裝裱起來挂在家裏,多達一百多幅的繪畫裏,僅有的一張畫是繪制的他,另外有四五十張畫上是兩個孩,他都撿出來挂在房間裏,很多時候抽着煙,一言不發的盯着畫上那兩個孩子。
這一生,他都是一個人。
臨淵淡漠的開口,“任務完成得不錯,你想要什麽?”
顧玲珑這會兒心情沉重,“先欠着吧,等我想到的時候,我會說的。”
“我想下去休息,可以嗎?”顧玲珑問道。
臨淵點了點頭,“顧玲珑,這些都隻是故事而已,别陷進去。任務終究隻是任務,你隻是任務的執行者。”
顧玲珑仰起頭看着他,“對你而言,這些确實都隻是故事,我還做不到像你這麽冷血!”
說完她挺直脊背,邁開大步頭也沒回的往前走,沒有一絲猶豫。
臨淵坐在位置上看着他,他攤開了手,在他的手心裏赫然站着一個人,步彥霖!
步彥霖看了他一眼,又轉頭朝後看去,他看見那個女人的背影,抿了抿嘴,步彥霖問道:“這才是她嗎?”
臨淵冷聲道:“是,這才是她。”
步彥霖沉默了一會兒,輕笑了一聲,他原本陰郁的那張臉變得開朗起來,一時間丢開了所有的包袱,他知道她在這裏,這就夠了。他的身形越來越淡,最後化作了點點光亮,融入了臨淵的身體裏。
步彥霖,回歸!
顧玲珑用了兩天時間來收拾心情,臨淵有一句話說得對,她隻是任務的執行者,這些人和物,最終都隻是她生命中的過客而已。生活還得繼續,她沒有時間去感歎生活的艱辛和無奈,她還得努力完成任務,這樣,她才有機會,再次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
想通之後顧玲珑主動來找臨淵,在他布下的這個結界裏,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監視着。臨淵以爲她還會消沉一段時間,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振作起來,還親自來找他。
臨淵勾了勾嘴,這個女人能想通就好,若是每一段任務她都緬懷過去,走不出來,那過不了多久,她自己都會被自己折磨瘋。
顧玲珑平視着他的眼睛,“臨淵,你曾經說過,你給你做任務,是要回報的。現在我什麽都不要,我隻有一個要求,我完成了任務,我想看看兩個孩子。”tqR1
臨淵看了她半晌,倒是有些詫異,沒想到她的要求就隻是這些!
臨淵道:“顧玲珑,你就隻是要求看看孩子?我給你這麽寶貴的機會,你隻是一個凡人,雖然有些資質,但并沒有踏上修仙問道的征途,我可以給你上品丹藥,鍛造你的體質,提升你的天賦,也可以給你功法,以後你完全可以從這個世俗世界去修真界,斷情絕愛,斬斷世俗情緣,你便能問鼎長生大道。”
顧玲珑看着他,突然覺得像他這樣的人,無情無愛,就算是能活上千年上萬年又有什麽意思?不懂夫妻之愛,不懂父母之愛,甚至連朋友都沒有,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可在他的世界,就隻有他一個人,就算他的壽命壽與天齊又怎麽樣,她是一點都不羨慕!
如果修仙問道的最終就是孤獨一生,那她甯願隻要這短暫的幾十年。
顧玲珑勾了勾嘴角,“人生在世雖然隻有短短幾十年,但是酸甜苦辣鹹,都能品味。我很喜歡我現在樣子,不需要你說的那些東西,我也沒有修仙問道的念頭。臨淵,像你這樣的人,你是不會懂什麽叫愛的。就算在兩個孩子心裏,也隻有管輕寒才是他們的父親,而不是你,臨淵!”
臨淵笑了笑,“你們這些愚蠢的凡人,放着長生大道不走,偏要些什麽情情愛愛。給你一條捷徑你既然不要,那就算了。我可以答應你,你每完成三個任務,我可以破例讓你看他們。顧玲珑,等你完全完成任務,我會放你回去。可是顧玲珑,你要知道魔的本性,就是冷酷絕情,等這兩個孩子越來越大,會對這些凡人的感情都淡化。最後你會發現,你放棄所有的一切,隻爲了這兩個孩子而活的念頭是有多麽的可笑!\"
顧玲珑抿了抿嘴,“但他們不是純粹的魔,臨淵,他們和你不一樣。若魔就是絕情絕愛,那當初的管輕寒就不會跟我在一起。既然當初的管輕寒都能在這個世俗世界裏活得好好地,他們同樣也可以。臨淵,若是你真有你說的這麽冷酷絕情,你又何必将管輕寒抹去,将他的那部分情感封存?這麽說起來,魔,也并沒有你說的那麽冷血。當然,你肯定是冷血的那一類!”
臨淵看着她,就像是聽見了什麽笑話一樣,“顧玲珑,說得很好,不過可惜,我不是管輕寒。那兩個孩子,既是我魔族的後嗣,你認爲我會把他們留在這裏?”
說着臨淵一甩袖子,冷聲道:“顧玲珑,認清自己的身份,我能讓你活,也就能讓你死。“
顧玲珑無所畏懼的的看着他,“是,你掌控着我的生死,不過臨淵,我不是你的手下,也不是你的族人,你不是我的主上,不要用這種口氣來跟我說話。我幫你找回靈魂碎片,并不是欠你什麽。你也别動不動就威脅我,要是我哪天想不開直接抹脖子,你再去哪裏找這麽一個人。”
“臨淵,不信你就試試!”
管輕寒已經不在,這個世界對她而言,已經沒什麽吸引力,現在唯一的牽挂就隻是兩個孩子。
“我要進入下一個任務。”顧玲珑道,她是半點都不想面對臨淵了。
臨淵點了下頭,将她送入下一個任務世界中。他那張臉顯得更加冷漠,連周圍的空氣都幾乎凝固了,他坐在椅子上,那雙眼睛一會兒紅,一會兒黑,帶着絕對的低氣壓,“管輕寒!”
待到所有的靈魂碎片歸位,他會毫不猶豫的将管輕寒抹殺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是壓制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