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看着圍着他打量的老人,他也不怕生,說道:“老爺爺,你擋着我的路了。”
“小主子折煞老奴了,老奴……”
管輕寒道:“楊總管,你先帶孩子下去。\"
楊總管雖然有許多話想說,但主子發話,他還是帶着小石頭出了房間,想着小主子回來了,府裏還沒準備孩子的一應東西,可得馬上制備了。
甯王府打掃得幹幹淨淨,房間裝潢得簡潔大氣,和她想象中金碧輝煌的樣子可謂千差萬别。但屋子裏的桌椅,都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擺件雖不多,卻無一不是珍品,透着一股低調的奢華。
顧玲珑坐在椅子上,端起蓋碗輕輕碾開茶沫,一邊斜眼看着坐在正首的管輕寒,“你就這麽大張旗鼓的把我從大門帶進來,也不怕明日裏甯王府不得安甯?\"
顧玲珑眉眼微微上挑,她來到這個地方幾年,對這個世界的門第階層也算是了解透徹了,高門大戶的大門,可不是那麽容易進的,她抿了抿嘴,“我還以爲,你會帶着我從偏門進呢?”
說着顧玲珑低低笑了起來,端起茶碗細細喝了一口,“這可是上好的絕品大紅袍,給我這樣不懂茶的人喝,你也真是舍得。”
管輕寒道:“去歲聖上所賜,我常年不在家,哪有時間喝這些。不過是茶而已……”
顧玲珑抿了一口便将茶碗擱置在旁邊的幾案上,擡眸看他,“怎麽,不帶我在你府上到處轉轉?”
“不急。”他說着,臉上神色淡淡。
顧玲珑看着他,自從踏入了這個地方,這個人的氣場都變了,像是包裹了一層厚實的殼子,渾身都是冷意,偏又矜貴。
不多時,楚荀川也進了屋子,他來甯王府已經多次,很是熟絡了,不用管輕寒說,便自己坐下。雙手捧了旁邊的茶碗,喝了一口,贊賞道:“好茶。”
一年僅得幾兩的武夷山大紅袍的貢茶,尋常根本就喝不到,他倒是大方。
管輕寒抿了抿嘴,說道:“京裏,這段時間怎麽樣?”
楚荀川笑了笑,看了顧玲珑一眼,她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臉上的神色很淡然,也不知道這兩人在外這段時間,有沒有什麽進展,這念頭剛起,楚荀川忙打住,他道:“當初我和鄭大儒回京之後,文家的事兒鬧得很大,陛下想來有意殺雞儆猴,便是右相出面也還是沒能保住文家。文太師自個兒在獄中咬舌自盡了,文家一脈全被流放西北。貪腐一案中,吏部尚書史源,工部尚書尚傑,都被革職查辦,前前後後牽連進去三十多人……右相近來身體抱恙,在家休養已有月餘。\"
管輕寒點了點頭,他心裏很清楚右相不會這麽容易就失去聖心,無妨,事情件件樁樁,總會等到那一天。
“王爺……\"楚荀川略略停頓了片刻,斟酌道:“王爺回京之事兒,被吵得盡人皆知……”
說着,楚荀川忍不住看向顧玲珑,這次回來,甯王雖然行程低調,回到京中卻不可謂不高調,甯王府大門大開,竟是迎接她入了門。根本不用想,楚荀川就知道這事兒隻怕這會兒在權貴圈中已經不是秘密。
“無妨。”他說着,又道:“荀川這段時間辛苦了,今兒就在這裏吃飯吧。”
楚荀川笑,他能不辛苦嗎?跑來管甯王府中的女人,也真是夠了。
管輕寒站起來,看向顧玲珑,“你不是說想看看王府?我陪你走走。”
顧玲珑颔首起身,管輕寒已經攜了顧玲珑的手,朝楚荀川擺了擺手說道:“你自便。”
楚荀川嗯了一聲,看着那兩個人已經走出屋子,他摸了摸鼻子,他才不想看這兩人秀恩愛!又端起蓋碗喝了一口,他爹說,甯王這次回來,陛下有意給他進爵。
楚荀川笑了笑,摸着下巴,有些幸災樂禍的想着,若當真再進一步,可不知多少人睡不着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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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光秃秃的樹木,一池已經枯萎的荷花,整個院子頗有幾分蕭條之感,顧玲珑行走在回廊上,撿着無關緊要的話說着。管輕寒陪着她一路走着,他能感覺到她自從到了京城之後,明顯和他之間豎起了隔閡,讓他一時間有些無力感。
“玲珑……”喊着她的名字,管輕寒雙眉微蹙,“把這裏當家,好嗎?”tqR1
顧玲珑擡頭看他,“家?”
“嗯,你和我的家。”他許諾道。
顧玲珑嗤笑一聲,“你這樣子,讓我覺得好陌生。”
管輕寒就定定的看着她,顧玲珑笑了一會兒,見他不應聲,又被他這樣看着,心裏也有些不自在,她半低着頭看着池塘裏枯萎的何花,“再給我點時間,好嗎?”
管輕寒嗯了一聲,池塘邊還停放着一艘小舟,隻是停放的時間太久,有些破舊,他道:“等夏天,池子裏的荷花盛開,我帶你采蓮蓬。”
顧玲珑看着這比足球場還大的池子,想着到時候這滿眼的綠映襯着紅,倒确實是個不錯的景緻,她笑了笑,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好……”
——
前幾日便圍在甯王府周圍轉悠的探子們看見甯王回府,竟然還帶了一個女人和孩子,雖然看不真切,但看甯王對那女子呵護備至,可見兩人關系不一般,甚至那孩子都有可能是……一時間,所有的暗哨紛紛潛回各自的主子那裏。
林家,林老将軍聽見甯王回歸,臉上的表情剛露出個笑臉,又聽見他帶了個女人和孩子回來,頓時臉色僵硬得厲害,一雙厲目圓瞪,“當真?”
匍匐在底下的隐衛點了點頭,林老将軍林素揮了揮手,“我知道了。”
書房裏,很快就隻剩下林素一人。他臉上的褶子抖動着,雙眉擰着,當年兒子來信說,管輕寒身邊跟着一個年輕女子,兩人的關系還非同一般,難不成,這次跟着他回來的女人,就是她?
林素捏緊了拳頭,一個身份低微的農女,他竟,他竟……
另一邊,太子管輕朗的探子也回來回禀了消息,管輕朗聽了消息,哈哈大笑起來,“女人,孩子?管輕寒,你還真是讓人意外呢?”
管輕朗雙目微眯,一國王爺,未曾娶親卻先藤養外室生子,管輕寒,你這名聲,我看你還怎麽補救!
揮了揮手,管輕朗在心腹耳邊耳語了幾句,便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不管怎麽說,管輕寒帶着一個女人和孩子回來,他既然敢大張旗鼓不怕别人知道,那就抖出來,管輕寒,你這輩子都别想迎娶高門貴女了。
明黃的宮殿中,啓明帝坐在龍椅上,神色莫名。
過了半晌,啓明帝才喊道:“張德,進來!”
“陛下……”大總管張德忙進了屋子,恭敬的等着主子的吩咐。
“去甯王府跑一趟,今晚在宮中爲寒兒接風洗塵。”
張德應下,忙退了出去。
啓明帝咧嘴笑了起來,渾濁的眼珠子裏閃過一絲精光,他長着老年斑的手撐在案桌上,桌子上擺放着一盤殘棋,啓明帝伸出手指撿了黑子放下,頓時将白子封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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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家裏沒多久,宮中的張德公公便來到了甯王府,管輕寒接了旨,道:“勞德公公跑一趟。”
張德笑道:“王爺,那雜家就回宮複命了。”
管輕寒點了點頭,張德像是什麽都沒看見一樣,直到走出了甯王府的大門,他才忍不住内心的震驚,甯王身邊站着的那女人和孩子……看來京中這趟水,看着又要渾了。
管輕寒神色淡淡,臉上的表情帶着些許的不屑,顧玲珑擰了擰眉,他和宮中那位的關系似乎并不友好。
“輕寒……”顧玲珑忍不住喊了一聲。
管輕寒眸光閃爍,看向顧玲珑,“沒事兒。”
她拉緊孩子的手,倒是沒想到宮中竟然這麽快就來了旨意,讓她避無可避。
“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她認真的看着他說道。
管輕寒摸了摸她的頭,“你是我妻,一切有我。”
他如今,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勢弱皇子了!啓明帝說不定心裏還更暢快呢,管輕寒微微抿了抿嘴,說道:“晚上你随我一起去。”
顧玲珑吓了一跳,她忙搖頭說道:“這怎麽行!管輕寒,你别任性。”
明明比原來年長,也成熟了這麽多,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她現在跟他是什麽關系?在别人眼裏,恐怕自己不過是他養的外室而已,即便如今帶回了王府,可他若要帶她去皇宮,那真是膽大妄爲了。
管輕寒冷聲道:“你是我妻子,和我一起去,有何不可?”
顧玲珑猛的搖頭,對上他淩冽的眼神,她皺着眉頭說道:“我不願去,我可不想給我自己找麻煩,再說了,我不喜歡。”
過了片刻,管輕寒無奈地說道:“你既不願去,那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