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聲,太子随手将一套汝南燒制的魚戲蓮葉圖案的天青色茶盞摔了個粉粹,他還尤不解氣,噼裏啪啦将屋子裏所有能砸的一股腦兒全砸了個徹底。
管輕朗大口喘着氣兒,眼裏怒火滔天,雙手狠狠拍在黃花梨木的桌子上,憤恨的自言自語道:“管輕寒,你怎麽不死在外頭!”
也難怪管輕朗生氣,今日在禦書房,他可是親眼看見了拟寫好的聖旨,将禦封管輕寒爲親王!親王,如今整個大燕國,也隻有一位親王,年歲都七老八十了。可現在,啓明帝竟然要将管輕寒提升爲親王!
甯王,甯親王,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如今管輕寒在民間威望甚高,民間隻聞他管輕寒立下的赫赫戰功,傳得神乎其神,哪裏有人提過他東宮太子!如今又要封他做親王,這以後,豈不是他管輕朗即便是太子,在他管輕寒面前也隻不過是隻紙老虎?
管輕朗雙目赤紅,恨不得将那人碎屍萬段!
太子妃聽見太子在殿中發了一大通邪火,她皺了皺眉,忙理了理衣裳,帶着幾個婢女走出了屋子。
大殿門口跪着一衆瑟瑟發抖的太監,不少物件甚至已經砸到了殿門外。太子妃抿了抿嘴,直接走了進去。
聽見腳步聲,管輕朗怒道:“給我滾出去!”
“太子哥哥,你連我都要趕走嗎?”太子妃被人牽着,小心的跨過地上的一片狼藉。
管輕朗聽見聲音,神色緩了緩,看着她道:“你怎麽來了?”
太子妃揮了揮手,讓幾個婢女下去,她撫摸着肚子,說道:“孩兒想爹爹了呢。”
管輕朗看着她高聳的肚子,臉上總算是露出了笑容,他握住她的手,“你現在身子重,還到處亂跑。”
太子妃笑道:“哪裏是我要跑啊,肚子裏這孩子,也想出去來轉轉,我若成天呆在屋子裏,踢得可厲害了。”
太子妃懷胎已有七個月了,肚子大得出其,禦醫說肚子裏的孩子是雙胎,加之太子妃年紀也不小了,如今可是東宮裏的重點保護對象。便是太子管輕朗最近雖然被朝堂的事情弄得心情不佳,回到東宮看見她高挺的肚子,心裏也是歡喜的。
太子擁着太子妃出了大殿,陪着她回到寝宮,太子妃也不問他剛才爲何發火,隻是說道:“你說我這胎,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太子膝下如今兒女也有七八個,是男是女都無所謂了。他笑道:“男女都好,隻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太子妃吃吃的笑着,因着懷孕,她身體有些浮腫,伸出胖乎乎的手,戳了戳管輕朗,“我希望是兩個女兒。以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兒,在咱們皇室可是獨一份呢。”
太子握住她的手,“嗯,兩個女兒,以後定是最漂亮的公主。”
太子妃道:“那是當然。要真生下兩個一模一樣的姑娘,便是父皇母後都要誇的。”
說着,她摸了摸他的眉頭,卻怎麽都撫不平他眉間的褶子,她靠着他,“朗哥哥……”
管輕朗擁着她,悶聲道:“今天我在禦書房,看見父皇拟了聖旨,要封管輕寒爲親王。”
親王?太子妃道:“所以你生氣了?”
管輕朗嗯了一聲,他帶着幾分怅惘道:“小時候,他性格比較陰沉,被我們欺負也不吭一聲。長大了,他那性子就像是臭水溝裏的石頭,又臭又硬。親王啊,咱們大燕國立朝百多年,如此年輕的親王,他這可是頭一份。”
太子妃輕撫着他的胸膛,突然笑道:“你就是爲了這個生氣啊?”
管輕朗皺眉,“親王,除了皇帝東宮,就數親王的地位最高貴。”
太子妃道:“朗哥哥。這幾個兄弟中,誰的爵位不是成年後陛下封的?甯王的爵位卻是他一刀一槍拼出來了,這幾年爲大燕南征北戰,民間早就有了說辭,父皇這也是在彌補他。可你想一想,曆代帝王中,可有哪一位是親王?”
管輕朗細細思量一番,還真是,大燕立國百多年,前前後後分封的親王也有四五位,其中也不乏驚才絕豔之輩,最後卻也隻是親王而已。
“你是說……”
太子妃捂住他的嘴,“朗哥哥,你是父皇登基之後就立下的太子。大燕國的正統,當然得是你。”
她冷靜的看着他,管輕朗看着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睛,他心裏的煩悶漸漸一掃而空,他低聲呢喃道:“娶妻如此,夫複何求……”
甯親王又怎麽樣?等他日他做了這大燕的主人,管輕寒還不是得在他手底下任他拿捏,補償嗎?算是吧,一個親王之位,換他這五年來爲大燕開疆劈土的功績,也算是值當了。
“朗哥哥,聽我爹說,這次甯王回來,陛下會親自給他指派一門親事兒……”
管輕朗嗯了一聲,“他都二十八了,也就他還未娶親。”
太子妃笑了笑,“你說,甯王殿下這些年,一點女色不沾,宮中送去王府中的美人們,他是碰都沒碰過。甯王,他不會是真有什麽毛病吧。”
這些年甯王這個年歲未娶親,因着陛下都沒說什麽,也沒人有那膽子非議,可甯王府中賜下的美人兒也不少,就沒聽他收用過誰的,私底下也有人懷疑甯王是不是身體有毛病。
管輕朗笑了起來,捏了捏她的鼻子,“他有沒有毛病,端看他這次還要不要再推拒父皇的美意了。”
若當真甯王不能人道,呵呵,即便是親王又如何,哪家的閨女嫁了他,還不得坑了人家姑娘,守活寡,到時候可真是有好戲看了。
——
且不提燕京中衆權貴因爲甯王即将回歸的消息鬧得如何,顧玲珑一行卻是輕車簡行,雖然管輕寒已經給京中遞了消息回去,卻也并未因此而加急趕路。
他們再次路過宣城的地界,顧玲珑想了想,還是打算回趟宣城,既然要去燕京,她此番去,會遭受多少人的白眼她自己心裏清楚。可管輕寒都敢這樣大張旗鼓帶她回去,她又怕什麽呢?
隻是她雖跟着管輕寒回去,可不想真呆在他府内那小小的院子裏。燕京,那可是整個大燕國的權勢中心,這次回去,若不是賺那些達官貴人的銀子,她就不叫顧玲珑。
顧府裏一切如舊,顧玲珑讓管家将府裏的下人清點一番,除了自己用慣的幾個人,其他的全部給銀子遣散,又讓人挂了府中牌子去中人那裏登記,要把屋子出售。弄好了這些,顧玲珑才往女人坊那裏去。
她走了幾個月,女人坊裏看着倒是和以前沒什麽兩樣,見東家回來,秋娘忙将這幾個月的賬目給她看,顧玲珑翻看了一番,自花神節那次鬧大了事情,這幾個月的盈利是減少了不下三成。
顧玲珑抿了抿嘴,幾番清點之後,看向秋娘,“秋娘,我準備去燕京了。等我在那邊安頓好,你也去。咱們在燕京城再大幹一場。”
秋娘雙眼一亮,此番看見東家回來,先前連一點消息都沒遞回來,這幾個月盈利比以前少了那麽多,她還真怕當家的責罵她。這會兒聽見東家的說要去燕京發展,秋娘忙道:“好,我這就下去準備。”
顧玲珑抿了抿嘴,她又道:“聽聞揚洲‘瘦馬’在大燕很是吃香,你看着安排安排。弄幾個伶俐的,調教好了跟着你一起去。橫豎我這次去燕京城,估計也沒這麽快。等那邊一切都安頓好了,我在給你信兒,你再來。”
查看了其他幾個鋪子,盈利比起以前都縮水了些。顧玲珑倒也沒在意,如今她手頭上的現銀也有近十萬兩,雖然不甚多,到時候去了大燕也不至于舉步維艱,再者還有管輕寒在,實在沒法了,就管他拿銀子。顧玲珑這一整天都在外,一直待到差不多天黑了才回到家中。tqR1
家中已經掌了燈,她進來時,管輕寒正站在院子裏,顧玲珑皺了皺眉,小跑着過去,說道:“天氣還冷着呢,怎跑院子裏吹冷風?”
言語間雖有些埋怨,卻又含着絲絲的柔情關愛。
管輕寒低下頭看她,“等你。”
顧玲珑笑着,挽着他的臂膀,“現在等到了,那走吧。我在外忙了一天,可還沒吃晚飯。”
見小石頭沒在,顧玲珑忍不住問起他來,管輕寒笑着說道:“他和尤力呆在一塊兒。”
說完,讓下人去傳飯,顧玲珑吃相雖然還算優餓得狠了,雖然吃飯還算優雅,動作卻比往常快了幾分,等到填了一碗米飯,解了幾分饑餓,顧玲珑才放慢了動作,發現他竟然都沒有動筷。
“你怎不吃?不餓嗎?”顧玲珑問道。
管輕寒倒了杯酒,抿了一口,“我先前已經吃過了。“
顧玲珑哦了一聲,心道難怪沒看見小石頭,原是這爺倆已經吃過了。
微微抿了抿嘴,顧玲珑又道:“對了,等回了京,小石頭還是送到鄭大儒那裏嗎?”
雖然不想承認,可回去之後,作爲甯王目前唯一的兒子,小石頭肯定是會招惹很多人眼球的。鄭大儒是個很風趣又很幽默的人,雖然名聲大,卻和藹可親。小石頭和他相處得也挺融洽的,顧玲珑倒是希望他能繼續教授小石頭,隻是鄭大儒作爲當今天下碩果僅存的大文豪,讓人家教授一個還未序齒的小孩兒,也不知道人家還會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