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王要回京的消息也傳到了林家,林老将軍擰了擰眉,看着老妻說道:“明日你進宮去問問,看他是不是真要回來了。”
如今管輕寒都二十八歲了,卻還未曾娶親。這幾年他常年在外征戰,林老将軍看着他一路走到今天的地位,心裏也頗爲欣慰,隻是那孩子這個歲數還沒成家,确實是再不能拖了。
林老将軍眼神晦暗,他心裏盤算着,陛下到底是什麽意思?當初竟然不聲不響的指派甯王南下去查貪腐一案。半路上又傳出甯王遇刺,幕後兇手乃是文家。文家雖然倒了,然右相可還活得好好的。隻是現在比起以前,倒也收斂了些。
可不管怎麽樣,如今最緊要的,還是當屬甯王的親事兒。那年若非右相搗亂,甯王也不會領命去前線打仗,倒是蹉跎了幾年歲月,右相那個老匹夫,盡和他作對!
第二天一大早,林老太太便往宮中去。如今因着甯王的緣故,林貴妃在宮中也是水漲船高,風頭直逼皇後。想要見女兒,已經不用再提前往宮中遞牌子禀告,可直接去宮門口遞牌子進宮。
林老太太等了沒多久,管事太監将她迎了進去。林老太太穿着厚重的朝服,她灰白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這次還帶了大兒媳婦一起進了宮。
林貴妃身邊的闵姑忙出來相迎,将兩人迎接到暖閣落座,又讓宮女們奉上熱茶瓜果點心,一邊道:“老太太可能要等一會兒了,昨兒晚上陛下歇在這裏,娘娘先前又伺候陛下上了早朝,陛下臨走前吩咐不讓我們打擾娘娘休息,這會兒才剛眯了一會兒。”
林老太太聽見啓明帝昨夜竟然歇在自己女兒宮中,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重,這麽多年,她女兒自從進了宮,這還是第一次,啓明帝主動宿在林貴妃這裏。隻是,想到女兒如今年歲也大了,即便再得恩寵,卻再也生不出皇子了。林老太太心裏又有些苦澀,若是早些年這樣,她女兒也不用抱養别人的孩子。
林老太太笑眯眯的道:“那讓她多睡會兒,我和文娘在這兒等她便是。”
又說了幾句,闵姑便回了林貴妃的寝宮。
年氏先前大氣都不敢出,等到闵姑走了,暖閣這裏也沒有外人,她才覺得自在了些。年氏笑道:“陛下對娘娘真是體貼。”
體貼嗎?林老太太臉色微恙,她女兒自從入宮之後,過得那般不如意,現在人老珠黃了,再體貼又有什麽意思?
強忍了心裏那口污濁之氣,林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說道:“在宮裏,勿要多言。”
年氏原本是想拍拍馬屁,沒想到剛說了一句,就被婆母給教訓了。她有些尴尬的低下頭,不敢再多說。年氏來宮中的次數并不多,像這樣來林貴妃這裏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難得這回婆婆竟讓她一同前往,可是讓她大大的長了臉面。回頭那幾房的人聽見她跟着來了宮裏,恐怕心裏是要氣得半死吧。年氏嘴角微微上揚,這樣一想,心裏又暢快了起來。
兩人在暖閣等了将近半個時辰,那頭闵姑才來報說娘娘已經醒了,讓她們過去。tqR1
屋子裏燃着兩盆上好的銀絲炭,林貴妃隻穿了件黃色宮裝,頭發簡單的挽了個發髻,插了兩支金步搖,她還有些精神不濟,隻是醒來聽見說母親來了,強打起精神起來罷了。
林老太太帶着大兒媳婦給林貴妃見了禮,闵姑忙将老太太迎着坐在了軟椅上,林老太太和林貴妃閑話了些家長,年氏隻是坐在一旁,偶爾應和一聲。
女眷們會見宮中娘娘們的時間都是有規定的,林老太太估算着時間,閑話也這麽多了,她這才道來今天的來意,問道:“娘娘,外頭都說,甯王要回來了。這外面傳得風風火火的,倒是像真的一樣。”
林貴妃點了點頭,“是要回來了。昨夜裏陛下來我宮中,說了此事。”
林老太太笑了笑,又說道:“回來就好,這些年他都在外,一晃眼啊,都二十八了。”
林貴妃看了她娘一眼,見她說起寒兒的年紀,心裏便有了幾分了然,“是啊,都二十八了。陛下昨兒晚上還跟我說,這些年寒兒在外爲大燕立下汗馬功勞,寒兒的爵位還是早年封的,陛下說倒是配不上他如今身份了。”
這話,意思是要給他加功進爵?已經是王了,若是再往上,豈不是要封親王了?林老太太隻覺得心尖尖都在抖,她強忍着,笑着道:“六殿下這些年爲我大燕南征北戰,保我大燕百姓國泰民安,百姓們誰不誇他。他有這志氣出息,都是娘娘教導得好”
林貴妃抿了抿嘴,看着老太太頗有深意的說道:“娘,陛下還說,這些年到處征戰,寒兒還是孤身一人,要親自給寒兒指派個好姻緣。”
管輕寒的事兒,她是插不上手了。既然陛下已經說了,說不準心裏如今已經有了人選。此時她若是提議自己娘家的女孩兒,這不是打陛下的臉面嗎?
這幾年,林貴妃的心思也缜密起來,再沒像以前那般自怨自艾了。以前是她想左了,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連累得母子二人的情分都沒幾分。也就是這些年,因着甯王上進,宮中誰不巴結她,便是陛下對自己也是和顔悅色。林貴妃這才轉過彎來,像她們這樣的身份,進了宮,作爲皇帝的女人,娘家是靠不住的,唯一能夠指望的,就是孩子了。
如今寒兒上進,雖被陛下嫌棄了這麽多年,這回總算是入了他的眼,加官進爵?哪怕是分封親王,寒兒也是應得的。林
貴妃撫了撫指甲,她兩隻手的無名指和幺手指都帶了長長的護甲套子,套子上綴了一層金粉亮晶晶的,其他幾根手指都染了玫紅色的丹蔻,很是惹眼。年氏在旁邊看着,隻覺得小姑子這回看着可比當年回林家那次有氣勢多了。
年氏原也想跟她說兩句,但看她神色淡淡,也就不敢貿然開口,隻乖乖在一旁聽着婆母與她說話。
林老太太聽見女兒說陛下要給甯王指派親事兒,頓時眉頭皺起。她忍不住問道:“娘娘可知,陛下屬意誰家的姑娘?”
話一落,林貴妃的眼神直直的掃視過來,帶着幾分淩厲,叫林老太太瞧得心間一抖,她那閨女,什麽時候這般銳利了?待要細看,女兒的臉色已經緩和了下來,她懶洋洋的道:“不知,陛下也未曾在我這裏透露過什麽口風。興許是哪家貴女吧。”
林貴妃見她娘的臉色有些僵硬,到底是自己母親,雖說當年也曾埋怨過他們送她進宮,可她仍舊是林家的女兒,她擡手摸了摸鬓角,一邊說道:“我那幾個侄女兒們都嫁人了嗎?”
林老太太心裏是憋屈得很,當年甯王回來,他們林家少也還有四五個适齡的姑娘,還都是嫡出的子嗣,可如今五年過去,姑娘家哪裏熬得起,這一兩年來嫁人的嫁人,還沒出嫁的也已經定了親事。
“茹丫頭靜丫頭幾個大的已經出嫁,也就你三哥家的萱丫頭還在家,因着你三哥亡故,萱丫頭在家守孝三年,出孝期之後,也給她相看過,卻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如今你三嫂是日日以淚洗面,還說什麽讓萱丫頭絞了頭發做姑子去。她也不剛滿二十一歲,在咱們大燕雖然年紀算大,可也不是沒有這樣歲數還未嫁人的,再者如今咱們大燕權貴之家,成親晚兩年的也多了去了。”林老太太說着,面上閃過一絲恰到好處的悲苦和懷念,她繼續說道:“除了萱丫頭,其他的,及笄了還未定親的也隻剩下兩三位姑娘了。”
林貴妃心裏跟明鏡兒一般,她道:“再過些日子,就是爹爹的壽辰,等寒兒回來,我給陛下提一提,也去給爹爹祝壽。”
林老太太面色歡喜不已,她忙起了身,說道:“那感情好,娘娘也幾年不曾回去了,你爹他可是日夜盼着你呢。那你先休息,可得保重身體。爲娘來了這麽久,怕是前頭的宮人們快要來催促了,這就帶着文娘先回去。”
年氏緊随其後,說了兩句吉祥話,便跟着林老太太一并出了宮門,婆母二人一直上了林府的馬車,年氏才問道:“娘,娘娘的意思是……”
林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阻止她将餘下的話說完,她道:“回頭你也把珊丫頭記到你名下來。”
年氏瞪大了眼,不由得高聲喊道:“母親……”
林老太太臉色難看,“文娘,你剛也聽見了。陛下有意給寒兒指派一門姻緣,誰讓她們姐妹運氣不好。這正妃的位置,咱們怕是不要想了。好在還有側妃之位,娘娘的意思,你還沒聽明白?”
雖說正妃之位估摸着是落不到林家頭上了,可是還有側妃,若甯王當真封了親王,就可以娶一正妃,兩位側妃。雖隻是側妃,可他日管輕寒在他們林家的擁護下榮登大寶,再有林貴妃在旁說話,到那時是正是側還難說呢。林老太太閉上眼睛,不在開口。
年氏捏緊拳頭,幾乎是一口銀牙咬碎。她的女兒們沒有得到的榮譽,搞了半天還是便宜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