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白簡秋,顧玲珑看着他的臉,說道:“那個,我去過她的夢,你和那個珈藍,真的是太像了,說是一模一樣也不不爲過。芙雅她讓我替她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白簡秋背靠着床柱子,他臉色平靜,聽了這樣離奇的事情,竟然臉上沒有半分動容,顧玲珑暗想若是别人告訴她,自己和死了已經上千年的鬼物兒呆在一個屋檐下,還生活了那麽久,心裏也是忌諱的吧。
白簡秋擡頭,看着顧玲珑,“我和那個珈藍,當真很像?”
顧玲珑狂點頭,“真的,他是神廟的祭司。你們不隻是外貌,連神韻性格都很像。”
白簡秋有些虛弱的笑了笑,正準備說點什麽,屋外的管輕寒已經牽着小石頭進了房間。看見白簡秋醒了,他隻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小石頭放開爹爹的手,小跑着到床邊,認真的看着白簡秋,說道:“幹爹,你終于醒了。”
甯王,他竟然來了?是因爲玲珑嗎?他,最終還是找到她了。
白簡秋嗯了一聲,看着小石頭說道:“一晃眼,你都這麽大了。當初你剛生下來的時候,跟貓兒一樣大。\"
小石頭賭了嘟嘴,說道:“我才不是貓。”
顧玲珑摸了摸他的頭,“你剛生下來那會兒,小小的一團,可不就是跟貓兒差不多大。”
管輕寒在旁邊适時插嘴說道:“玲珑,白簡秋既然已經醒了,也該讓他見見她了。”
被管輕寒這一提醒,顧玲珑立刻想起來,她說道:“白大哥,你能不能下地?我們有個驚喜給你喲!”
白簡秋看她說得煞有介事,強撐着從床上下來。他身體虛弱得很厲害,顧玲珑怕他摔倒,忙扶着他。管輕寒走上前,将顧玲珑擠開,自己扶着白簡秋,說道:“玲珑,你先去看看她。”
顧玲珑點頭應說了聲好,忙就跑了出去。天才剛亮,也不知道她醒了沒有。
白簡秋看着管輕寒,說道:“沒想到,甯王殿下,竟也會來這裏。”
管輕寒抿了抿嘴,眉頭略微上挑,“白簡秋,當初你救了本王一命,這就當本王還你當初的人情。玲珑母子得你相救,作爲男人,我怎能躲在身後。“
白簡秋扯了扯嘴角,神情帶着幾許落寞,“甯王殿下,你不必如此防備我,對玲珑,我……”
“白大哥,你快點出來。”屋外,響起顧玲珑的催促聲。
白簡秋啞然,管輕寒說道:“玲珑是我的妻子,白簡秋,這點請你記清楚。”
被管輕寒扶着走到屋外,多日未曾進食,當初又中了屍氣,不過就這麽短短幾步路,就讓白簡秋走得頗爲吃力,若不是有人扶着他,他恐怕會栽跟頭吧。白簡秋臉上帶着幾分惆怅,甯王來了,從今以後,他連站在旁邊看着她的權利都沒有了吧。
顧玲珑用布條蒙住了白簡秋的眼睛,一邊笑着說道:“白大哥,配合下,配合下。”
白簡秋由着她鬧,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他被人牽着走到一間屋子裏,顧玲珑說道:“白大哥,我讓你摘你才能摘喲。”
顧玲珑笑得合不攏嘴,拉着管輕寒和小石頭出去,将時間留給這對多年未見的母子倆。
“好了,白大哥,你可以摘了。”
她聲音裏帶着歡快的笑意,都能想象出她此時定然是笑容滿面。白簡秋将手帕扯了下來,屋子裏光線比不得外面亮,他眨了幾下眼睛,才适應了。
在他的正前方,背對着他坐着一個人,白簡秋内心一下子有些緊張起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慢慢挪動着,朝她走去。
那張臉,曾經在他夢裏出現了那麽多次,小時候,他也是淘氣的,她對他總是很包容,給了他最溫暖的母愛。
白簡秋想要喊一聲娘,才發現聲音抖得厲害,破碎得根本聽不清楚。
他顫抖着伸出手想要探向她,手停在半空中卻又不敢落下。
“娘……”他努力平複了一下心情,總算是喊清楚了。
她卻沒動,那雙看着他的眼睛裏,沒有任何焦距,白簡秋渾身一顫,差點不能自持,他死死咬着牙,手指探向她的眼睛,仍然沒有任何的動靜。
他的娘親,竟然成了瞎子!
心下大痛,他終是穩不住身形,咚的一聲撞上了身後的櫃子,他卻渾不在意,隻是固執的看着她,“娘……”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給他丁點的反應。
屋外,顧玲珑和管輕寒站在院子裏,屋子裏沒什麽動靜,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她問道:“輕寒,不會是我們搞錯了吧。”
管輕寒抿着嘴,說道:“讓他靜一靜吧。”
白簡秋的娘眼睛失明耳聾還不能說話,爲人子女,看見定然是無法接受的。若是哪日,誰告訴他自己的親生母親正在哪兒受苦受難,他恐怕也會大殺四方。
——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終于打開,白簡秋的臉色看着比先前更蒼白,他整個人靠着門邊,看着屋外的顧玲珑,說道:“玲珑,謝謝你。她是我娘。”
顧玲珑根本笑不出來,她能從他身上感受到那股濃重的哀傷,她道:“白大哥,伯母現在雖然變成了這樣,可至少,她還活着。”
活着?是啊,她還活着,看不見,聽不見,說不出,猶如行屍走肉般的活着!卻比死,更讓他難受。
尉遲天雄……
顧玲珑又道:“白大哥,你可是神醫,你會救好伯母的是不是?”
白簡秋看着他倆,說道:“你們,去了王都?”
顧玲珑點了點頭,“這事兒說來話長,白大哥,你先吃點東西,我再慢慢跟你說。”
早飯,熬了一大鍋粥,還有幾碟子小菜,飯桌上卻的氣氛卻很凝重,沒人有心事吃飯。顧玲珑從在宣城的時候講起,一直講到在土司府發現的他的娘,雖然她說得都口幹舌燥了,卻并未喝一口水。
“輕寒将她帶回來,我們連夜跑出王都,爲了躲開尉遲天雄的追捕,我們逃到了一個小部落裏。原本想安頓好就來尋你的,又出了點事情。後來我師傅跟我說,想要找你,必須得往南……”
白簡秋道:“玲珑,真抱歉,因爲我的事情,牽連到你。”
顧玲珑搖了搖頭,“白大哥,林潇潇讓我給你帶一句話,她說,很對不起你。”
白簡秋面色沉靜如水,顧玲珑繼續說道:“她其實,早就已經知道自己錯了,可卻已經沒有回頭路。她覺得愧對你們,在牢房裏吞金自殺。聽牢房裏的牢頭說,她在牢裏跳了很久的舞……”
白簡秋抿着嘴,低着頭沒有說話。
當初師父救了他,不但帶他回藥王谷,還親自教授他醫術和武藝,剛到那裏的時候,他總是做噩夢,也很恐懼。那時候,潇潇還很小,雖然年紀小,卻很親近他,長大一點後,她總是在他身後哥哥長哥哥短的叫個不停。
那白白胖胖又可愛懂事的小女孩兒,很快就讓他放下防備,真的和她親近起來。後來當他們漸漸長大,師父還打趣說讓潇潇給他做媳婦兒,潇潇也總是将要當他妻子的話挂在嘴邊。
他幼年雖然遭遇不幸,童年和少年時期卻在師父的關愛下過得很好。
她曾說,要給他跳一支舞……
潇潇……
白簡秋喉結微動,卻什麽都沒說出來。顧玲珑看着他,都替他心疼,這個男人的一生,過得那般的坎坷,幼年遭遇滅門慘案,好不容易有一個好師傅,可惜愛慕他的小師妹走錯一步,便步步皆錯,再不能回頭。原以爲爹娘已經死去,最後發現娘親還活着,卻成了那副模樣……
顧玲珑看了管輕寒一眼,他朝她搖了搖頭,顧玲珑暗自歎了口氣。
他就那樣坐着,不言不語,從白天一直到天黑,他最後隻是說了一句,沒胃口,便去了他娘的屋子。
“輕寒,我突然覺得,人真的要惜福。”她靠着他的肩膀,如此說道。
“看見白大哥這個樣子,我真覺得他可憐。”tqR1
管輕寒一手攬着她的腰,皺着眉頭看她,“你今天感慨得太多了吧。“
顧玲珑笑了笑,擡起頭來,看着他的臉,“輕寒,我就是覺得自己挺幸運的。人和人,也是要講緣分。”
管輕寒低頭看她,“現在才知道爲夫的好了?”
嗔了他一眼,她道:“我們可還沒成親呢。”
管輕寒笑了笑,低下頭,鼻尖靠近她的,“等我們回京,你想要什麽樣的婚禮?”
顧玲珑翻了個白眼,一手卷着自己的一縷頭發,說道:“你跟我跑到這裏來,不回京,真的沒關系嗎?“
“當然是你更重要了!”他朗聲大笑道。
顧玲珑在他腰間擰了一把,這個沒臉沒皮的,是什麽都敢說。
屋子裏,白簡秋仔細替他娘診脈,她内裏虧空得厲害,如今已經是油盡燈枯的境地,即便精細的調養,也最多還有三年的壽命,白簡秋心中發苦,他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麽,今生讓他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離開了他。
原本一直沒有動靜的人突然握住了他的手,白簡秋盯着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