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顧玲珑道:“你還真是自大,就不怕我把你的想法透露出去?”
管輕寒搖了搖頭,“你不會!玲珑,這天下,沒人給我路走,那我就自己走出一條道。我早已經是太子的眼中釘,肉中刺,即便我示弱,他日太子登基之後,必定會拿我人頭!我還沒活夠呢,這世上隻有一個你,我又怎會舍得讓自己早死?”
他目光灼灼,那熱度幾乎要将人給燒化一般,顧玲珑貝齒輕咬着嘴唇,神色複雜的看着他。他不像以前,說着什麽喜歡她的話,可他說,這世界上隻有一個她,卻比那些我愛你之類的情話更讓人悸動。
他闆着臉時很冷淡,看你一眼,都會讓你兩股打顫,甚至聽聞在邊關,小兒夜啼的時候,大人們說甯王的名号,小孩兒就會乖乖閉嘴睡覺。這也許是有些誇張,但也足以說明,他這個人的狠辣。
顧玲珑微微蹙着眉,管輕寒沒有繼續追問她,隻是固執的看着她的眼睛,她撇開頭,低聲說道:“管輕寒,你我之間隔着的何止是千山萬水,不管是皇家,還是其他的誰,都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你應該明白,你我之間猶如雲泥之别,我不能給你任何助力,甚至會成爲你的拖累。管輕寒,你既然屬意那個位置,何不娶一個門戶相當世家大族的女子。”
自古以來,奪嫡之争甚爲慘烈,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婚姻更是慎重又慎重。
“玲珑……”他拉着她的手,“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懂我知我,我明白當年對你的傷害很深,那個時候,如你所說,我還不夠強大,但我當時帶着你回去,真的是抱着不要這個王爵之位我也要你的決心。現在的我,早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任人欺壓的皇子,我是大燕的甯王,大燕的戰神,你要相信我。”
她的手指纖長白皙,指甲修得整整齊齊,那橢圓的指甲蓋泛着粉色,自然又漂亮。她手心裏卻有着細微的繭子,這些年,她一個女人帶着孩子求生,還得置辦那麽大的家業,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tqR1
管輕寒微微歎了口氣,他低着頭,将她的手牽着,擱在自己臉上,“玲珑,你看着我。這張臉,是不是比以前更成熟了?”
顧玲珑啞然的望着他,他模樣生得好,以前皮膚偏白,便是俊美無雙,他若是稍微展露一下男色風情,更是那勾人的妖精。現在的他,臉部的輪廓越加明顯,也越發的銳利,他的皮膚因爲常年累月的練兵,已經變得黝黑,他整個人比以前更加的内斂。
她擡頭仰望着他,手指尖微微動了動,輕輕描摹着他的眉,眼,鼻子,嘴巴,他的身影早已經镌刻在心底,即便這些年她努力逃避,想要将他從心底趕走,卻根本沒辦法。
“管輕寒……”她眸間揚起一層薄薄的水霧,心裏是又酸澀又痛苦,“我當年是準備來京裏找你的,我想問你,到底爲何要騙我?我不喜歡被人騙,更何況那個人還是我一直信任的你。我是人,不是包袱,不是你說扔就扔,說要就要。我想,大家好歹好過,好聚好散,我也不找你鬧,隻想讨個說法。以後不管你是另娶還是怎樣,都與我無關。可是啊,我一路找來,卻找到不到你半點痕迹,你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可不管怎麽樣,我知道你肯定是要回京的。”
“我又累又渴又委屈,滿腹心酸根本就不知道該找誰說。一直到我走到了一處農家小院,那個老奶奶憐惜我,收留我還給我一套幹淨衣裳,我滿心歡喜,帶着大灰又去找你,日頭大,我不知道自己身體的變化,暈在路邊,被那老奶奶的兒子媳婦救了回去,等我醒來,他們告訴我,我懷孕了。你知道我當時的感受嗎?”她壓抑着聲音,低聲的問道。
她眼裏閃着淚光,卻極力忍着不讓眼淚滑下,認識她以來,她從不在人前哭泣,在累,受再多的傷害,都咬牙挺着,很是堅韌。哪怕是現在,她内心的積攢的苦楚快要将她湮滅,她也咬着牙不讓自己在人前示弱。她就是這樣一個要強的女人,永遠不認輸。
管輕寒低着頭看她,顧玲珑咧開嘴笑了笑,“懷孕了?我覺得他們是在跟我開玩笑,我怎麽會懷孕,那老大夫不是說我宮寒,子嗣艱難?我和你在一起才多久,怎會懷孕?我不相信,我甚至想,你一走了之,我爲什麽要受這份罪,受這個苦,未婚先孕,讓孩子背負私生子的罵名,替你生下這個孩子?我幹嘛要生他!我想了無數次,想要打掉他,可是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是不是很可笑,我又不是沒殺過人,一塊還沒成型的肉罷了,一碗藥下去不就像來了回月事兒,化作血水就什麽事兒都沒了!”
“他鬧得我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我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決定留下他,至少,這個孩子是我的,真真正正屬于我顧玲珑一個人的。所以我不去找你了,也沒必要去找你讨什麽說法。以後你自然會娶你的美嬌娘,我就帶着孩子離你遠遠的,讓你這輩子都見不到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這,才是對你最大的懲罰,才對得起我受的苦。”
“你傷了我,我恨你,可卻還念着你,我是不是很犯賤?白大哥告訴我,你出征了,我還念想着,你會不會有危險?你這樣的人,根本就是個負心漢,死了又怎麽樣?可笑我竟然還牽挂着你的安危,期盼着你能活着。”
她聲音都有些嘶啞,這些話讓她用足了力氣,面前的這個男人,帶給她那麽多的痛苦和磨難,哪怕到現在,她内心深處的念頭竟然是原諒他,看着他和孩子處得好,她原本以爲自己會吃醋,可最後發現自己是高興。這太可怕了,完全和她預想的不一樣,脫離了她的掌控,這種感覺讓她很慌張,她隻想躲得遠遠地,可他無處不在。
“玲珑……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對。”管輕寒再也壓制不住,看着面前這個女人爲了他吃了那麽多苦,他何德何能,能夠得到她純粹的愛。
他有些顫抖的将她攏入懷中,輕輕拍着她,“我都知道,我都懂。對不起,當年我的愚蠢讓你受了這麽多磨難。我這些年無不在責問自己,當年離你而去,到底是對是錯?你離開蕲州,茫茫人海,我不知道該去哪兒找你。我甚至不敢想,要是這一輩子我都找不到你該怎麽辦?我欠你那麽多,你怎麽就消失了呢,怎能不見了。老天保佑,讓我在宣城找到了你,當我看見你被人欺負,我滿腔的憤怒,将人碎屍萬段都沒法宣洩我心裏的火。可我更多的是責備自己,我質問自己爲何不能護着你,一次又一次的讓你在我面前受傷。玲珑,這些日子,你雖然對我橫眉冷對,愛理不理,卻是我這五年來過得最踏實的日子,因爲我一睜眼,就能看見你,看見孩子,你不再是夢裏的那個影子,是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玲珑,我們和好吧。”
他說的又快又急,力氣用得很大,将她緊緊抱着,她甚至能夠聽見他強烈的心跳,她靠着他的胸膛,沒有說話。
他緊張地都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裏,隻能用力的抱着她,好似這有這樣,她才不會離開他,一直都在他身邊。
她沒說話,他等着,等了一息的功夫,還是沒有聽見她說話,他頓時慌了,聲音都帶着顫音,“玲珑……”
顧玲珑皺着眉,氣惱道:“我都快被你給憋死了。”
簡直都要快被他擠壓到胸腔裏,呼吸都變得困難了。她抿着嘴,伸手推拒他的胸膛,“讓我透透氣。”
他連忙放開她,看見她面孔漲紅,擔憂的道:“你沒事兒吧,沒傷到哪裏吧。”
說着,他伸出手探向她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臉,顧玲珑啪的一聲打開他的手,“你真是煩得很。”
“玲珑,你真沒事兒吧。”
顧玲珑氣呼呼的道:“我沒事兒。”
他松了口氣,臉上帶着憨憨的笑,抓了抓頭發,就好像當年癡傻的那個他一樣,每次做錯了事情被罵的時候,就是這樣,讓她罵也不是,打也不是,最後隻能自己生悶氣。
“那你說,你到底有沒有原諒我。”管輕寒追問道,這是個原則性的問題,必須問清楚。
顧玲珑翻了個白眼,“我原諒你如何,不原諒你又如何。”
管輕寒道:“你要原諒我,就表示同意我們重新在一起,你要是不原諒我,那我就繼續努力,一直到你原諒我爲止。”
顧玲珑挑眉,“哪有你這樣的道理,簡直就是強盜邏輯。”
什麽叫原諒他就等于重新在一起,充其量現在她勉強算是放下了過去,可還談不上真正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