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玲珑跟緊閉上眼睛,嘴裏發出小小的呼噜聲。
管輕寒忍不住想笑,剛才可沒聽見她的呼噜聲,在他印象裏,她也從不打呼噜,這會兒明顯就是故意的。
“這麽快你就睡着了。”他道。
“玲珑,你不知道我這些日子有多高興,我終于找到你了,你還給我生了個孩子。我感覺自己這輩子已經圓滿了,玲珑,你可知這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我沒有哪一天不想着你,念着你,可我知道,若是我不能變強,你在我身邊我根本就護不住你。這幾年在軍中,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往上爬,總有一天,讓他們都忌憚我。”
“玲珑,當年的我沒法護着你,你當時一定對我很失望吧。讓你一個人獨自承受着痛苦,對不起……”
耳邊,是他低聲的訴說,顧玲珑靜靜聽着,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她努力平複着内心的波濤洶湧,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不要相信他的話,可那顆心卻松軟下來,竟然覺得眼眶酸澀。
他講訴他在軍中的生活,講述每一場戰争,說他在京裏這些年的經曆,說他恨林家,林家想掌控他,他偏就不如他們的意。
管輕寒,何必如此,何必還說這些?她不想聽,她不想聽。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人的聲音小了下去,漸漸聽不見,她咬着嘴唇,睜開了眼睛。
神色複雜的朝外看了一眼,顧玲珑掀開了一個小縫隙,偷偷朝外看去,夜色中看不清那人,她抿着嘴,無言的看了一會兒。
——
第二日一早,幾人便向藥王谷出發,顧玲珑和管輕寒都沒有提昨夜的事情,他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兩樣,若不是昨夜聽見他的絮絮叨叨,她對這個曾經帶給她痛苦的男人一定還是恨意更多,可是現在看他和小石頭玩兒在一起,她又覺得心裏某個地方酸酸麻麻,說不清楚是個什麽滋味兒。
宣城離藥王谷還是有很長一段距離,孩子們和女人坐在馬車中,管輕寒在外當馬夫。
“爹爹,你累不累啊?”
“爹爹,你渴不渴?”
走上一陣子,小石頭便會掀開簾子問他,在車裏坐煩了,他還會跑出去,坐在他身邊。顧玲珑平靜的看着,什麽都沒說。
尤娘子看着他倆人,雖然什麽都沒說,但這兩人今天還是有些怪怪的。tqR1
“姑娘,我們真要去藥王谷?”
顧玲珑嗯了一聲,“先去藥王谷,若白簡秋不在那兒,你和孩子們就在藥王谷住下。大灰和那隻老鷹會保護你們,藥王谷的規矩在那兒,沒幾個人敢上門去鬧。”
既然去不了京城,可此去西南,又不可能将人都帶着,思來想去,也就隻有藥王谷合适了。
“我都聽姑娘的。”尤娘子道,“隻是小主子,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呆在那裏。”
顧玲珑抿着嘴,“不用管他,他若願意,就留下,若是不願意,我也隻好帶着他一起走。他也大了,這些年一直跟在我身邊,我把他保護得太好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叫江湖,什麽叫人身險惡。吃點苦頭也是應當的。”
有管輕寒這個當爹的在,他就得肩負起做父親的責任!
——
藥王谷裏,依舊安安靜靜。
顧玲珑站在藥王谷外,看着這個曾經熟悉的地方,她抿了抿嘴,朝管輕寒看了一眼,“進去吧。”
藥王谷裏的一切如舊,看不出有任何的變故。幾人走了一會兒,遠遠就看見了那一排房子,還是當初的模樣,一點沒變。顧玲珑有幾分恍惚,沒想到再次踏入藥王谷,她竟是爲了找他而來。白簡秋那樣的人,是否真的被右相設計,已經去了西南?
小石頭牽着顧玲珑的手,問道:“娘,這裏是哪裏?”
“這裏,就是藥王谷啊,你幹爹住的地方。當年你還是在這裏出生的。”顧玲珑解釋道。
小石頭哦了一聲,看着四周碧草連天,隻有孤零零的幾棟屋子,他癟了癟嘴,道:“幹爹一個人住嗎?都沒人陪他嗎?幹爹好可憐。”
顧玲珑捏了捏他的小手,“好了,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喜歡熱鬧?”
頭頂之上,蒼鷹盤旋着,顧玲珑擡頭上看,笑着道:“老朋友,好久不見。”
隻見那蒼鷹在他們上空盤旋了幾下,發出嘹亮高亢的聲音,一個俯沖下來,竟然站在地上,揚起的沙石讓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小石頭目瞪口呆的看着,道:“娘,娘,這是什麽?好大好大?”
顧玲珑笑了笑,“這是娘在藥王谷的朋友。”
她說着朝蒼鷹走了過去,那頭兇狠的蒼鷹沒成想竟然點着鷹頭,真的像是在和顧玲珑打招呼一般。小石頭去拉管輕寒的手,“爹,它會不會把娘給吃了?”
管輕寒笑道:“不會,這是你娘的朋友。”
小石頭歪着腦袋瓜,臉上滿是好奇,娘親怎麽就跟一頭畜生做起了朋友呢。
另外一邊,青書聽見蒼鷹的聲音,就知道有人闖入了藥王谷,頓時臉色大駭,立馬甩了鋤頭就往屋子那裏跑。
“你們是誰,竟敢擅闖藥王谷……”青書一邊跑一邊問道。
幾年不見,青書已經變了個模樣,在他臉上再也看不見小時候的嬰兒肥,他已經長大了。
“青書,你連我都沒認出來嗎?”顧玲珑笑道。
青書定睛一看,啞然道:“玲珑姐姐?”
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又仔細看起來,确認眼前的人真的是顧玲珑,他哈哈笑着朝她跑過來,“玲珑姐姐,還真的是你,你怎麽來了?”
他長得已經比她高了好多,就是身體還稍顯得有幾分單薄,他清俊的臉上帶着笑,顯得很激動。
“我們的小青書終于長大了呢。”顧玲珑笑道。
青書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玲珑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若我一直不長高,還不得更被你笑死。”
說完,他自己都笑了起來。他比顧玲珑小不了幾歲,當初個頭不長,常被她取笑,可把他郁悶了好長一段時間,他都以爲自己個頭以後不會長高了,哪成想這幾年個子突然就蹭蹭蹭的猛蹿,可把他高興壞了。
青書道:“玲珑姐姐,你們怎麽來了?小石頭呢?”
顧玲珑朝小石頭指了指,“小石頭,過來。”
小石頭拉着管輕寒的手不動,他小臉有些不高興,娘對這個男人好好和氣,比對他和爹還好。哼哼,他才不過去。
顧玲珑瞪了他一眼,解釋道:“這孩子,還有些人生。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
青書道:“我挺好的,先生也挺好的。”
青書說着,朝小石頭身邊那男人望去,即便事情已經過了那麽多年,他還是認出了這個男人,就是當初那個傻子!隻是現在的他,哪裏還看得出憨傻的樣子。他牽着小石頭,小石頭也粘着他,青書心裏歎了口氣,人家親父子就是不一樣。
“玲珑姐姐,他怎麽也來了?”青書壓低聲音問道,他還還記得當初被那傻瓜給胖揍的事情。
顧玲珑抿了抿嘴,道:“此事兒說來話長,我今天來,是有事情問你,走,先進去再說,你可定不要瞞我一絲一毫。”
青書見她說得慎重,知道事情可能不會簡單,忙點頭。幾人進了屋,顧玲珑便将在宣城的事情說了一遍,又道:“青書,我這次來,是想詢問白大哥的下落。你家主子的身份,我不知道他曾經是否告知過你,現在右相連我都不放過,又怎會放過你家主人?你若知道他去了哪兒,一定不能隐瞞。”
青書一副受到打擊的樣子,讷讷道:“你是說,主人的身份是林潇潇透露出去的?當真是她?”
顧玲珑點了點頭,“當年她誤會我和你先生,一時生氣就把白簡秋的身世告訴了她娘,哪曾想林盟主知曉了,還利用這件事情攀上了右相,原本想把林潇潇塞入相府,最後她嫁給了京城文太師府上。前次在宣城刺殺失敗,她也被關進大牢,最後自殺了。青書,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你快說,白簡秋到底去沒去西南一帶!”
青書摸了摸頭,仔細想了想,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兩個月前,先生突然變得很忙,我雖然是他藥童,在他身邊長大,可有些事情,先生并不會告知我,今天若不是你說先生的身世,我也不會知道。有一段時間,先生都沒心思整理藥田,連藥丸都懶得做了,我隻當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問。有一天他說他要外出一趟,時間可能會很久,若是他半年都未歸家,他讓我去鎮上找一位藥材鋪的管事兒。”
這會兒顧玲珑将事情說了,青書心裏也起了擔憂,他道:“玲珑姐姐,先生他不會真的出事兒了吧!”
顧玲珑抿了抿嘴,“這不好說,右相位高權重,如今白大哥又是當年那場紛争中慕容家唯一逃離的幸存者,依照右相的性格,定然不會還留他性命。白大哥在中原武林中威望甚高,我估摸着右相肯定還是不敢輕易動手,唯一的機會,就是将他诓騙出去,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