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唰一下将抹胸也給扯掉了,顧玲珑下意識的瞄了管輕寒一眼,見他早就背轉過身去,這才回過頭來,隻見林潇潇白嫩的皮膚上,卻夾雜着各種痕迹,胸前甚至還有一處燙傷,她臉上的表情帶着苦笑更像是自嘲,纖纖素手撫摸着自己身上的痕迹,又轉過身來,顧玲珑瞪大了眼睛,她肩背上縱橫交錯的爬滿了深紫色的鞭痕,新舊疊加在一起,印在那雪樣的肌膚上,更是顯得滲人。
“怎……怎麽會?”
林潇潇将衣裳穿上,又坐回角落裏,慢吞吞的道:“這些,都是文仲星的傑作!他喜歡刺激,我雖是嫁過來的,可林家隻是想通過我謀取利益,根本不會在意我的死活。這幾年,文仲星對我很好,不管我要什麽,他都會答應,林家的人都說我嫁了個好丈夫,可我隻有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我原本也想,嫁就嫁吧,至少這個男人看着很溫柔,不像那些五大三粗的武林人氏。可哪裏知道,他就是個魔鬼,就是個惡魔。我心裏越發的念着白簡秋,我這顆心,都扭曲了,白簡秋不要我,這一切,都是因爲有你,都是你顧玲珑将我害成這樣。我不知道林盟主是怎麽跟右相說的,但我曾說過,當年的事情,白簡秋跟你提過。右相那樣專權的人,又怎麽能夠容忍世上還有别人知曉這些事情。當我從文仲星的嘴裏知道他們準備對付你了,而你又在宣城,我覺得我的機會來了,帶給我這一切苦難折磨的你,我要看着你下地獄!”
她很平靜,像是再用一個旁觀者的心态闡述事實,事實上也确實如此,她錯了,錯得太多太多,以至于她想要回頭卻發現已經無路可走,她深陷在這泥潭裏,隻能任由自己腐爛,爬不出,也死不了,隻能将滿腔的恨意轉化到别人身上,因爲隻有如此,她才能找到人生的寄托。
顧玲珑看着她傷痕累累的身體,那些殘忍的虐待,對這個漂亮的女人而言,更像是一種無聲的諷刺,林潇潇是做錯了很多事情,可現在看着她這樣,顧玲珑卻發現恨不起來。這個女人,走錯了一步,便萬劫不複,沒有人幫助她,她便隻能用她的方式,去做争鬥,可如今,也隻能感歎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林潇潇微微張着嘴,她臉上的神情變得有幾分滑稽可笑,她呵呵笑着,捂着嘴道:“你知道嗎,看見文仲星死了,我很暢快,無比暢快。可這心裏,卻又酸酸的。他就是個惡魔,折磨着我,他又很溫柔,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我。他們文府最堕落腐敗了,噓……我偷偷告訴你,文太師他還和兒媳婦睡一起呢,哈哈,你說好不好笑?什麽太師,狗屁不如。”
顧玲珑微微皺了皺眉,她神色有些不對勁,“林潇潇,你遭遇的不幸,我也感到很震驚,但是,還是請你把白簡秋的消息告訴我吧,你也不希望他真的出事兒對不?”
“白簡秋……”她流着淚,嗚嗚又哭起來,“白師兄,是我對不起你,我便是下地獄都贖不清自己的罪,白師兄……”
顧玲珑靜靜的等着她哭泣,并沒有催促她。tqR1
過了好一會,林潇潇才擡起頭,吸了吸鼻子,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隻是聽文仲星說起過一次,說右相已經和那邊聯系上了,已經設下了埋伏,白簡秋這次一定會主動上鈎。”
顧玲珑擰了擰眉,“他們怎麽就這麽肯定白簡秋會主動上鈎?”
林潇潇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文仲星隻說是右相已經透了消息給那邊。”
顧玲珑抿了抿嘴,看來她是真的不清楚。
西南邊陲,居住着幾十個少數民族,土司在那裏是很受尊敬的,白簡秋如果要去,必然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這件事情,看來她回頭得去趟藥王谷,看青書知不知道。
顧玲珑抿了抿嘴,看着她道:“朝廷派來的欽差明日便到,你先想一想怎麽說,文仲星既然已經死了,你可以趁機離開。稍後我會讓人給你送件衣裳來。”
說罷,顧玲珑看向管輕寒,他還背對着她們,擰了擰眉頭,她道:“走吧。”
剛走出房門,林潇潇又沖出來,她看着顧玲珑,道:“顧姑娘,求你若是看見白簡秋,請代我向他說一聲對不起。”
顧玲珑扭頭看向她,道:“林潇潇,這句話還是你親自對他說比較好。”
林潇潇搖了搖頭:“我這輩子是沒臉在見他了,更沒臉見我爹了。”
她說着,失魂落魄的朝牢房裏面走去,顧玲珑頓了頓腳步,看見她将整個腦袋埋首在雙腿之中,小聲啜泣着。
——
顧玲珑回去之後,讓人準備了一套幹淨的衣裳送去牢房裏,林潇潇的事情,讓她心裏沉甸甸的。管輕寒跟着她一起進了顧府,她也沒精力去跟他吵架,随他的便,愛去哪兒在哪兒。
白簡秋,到底在不在藥王谷?是不是真的去了那危險之地?西南邊陲,有許許多多的部族,他慕容家以前雖然是土司,可如今政變已經發生了二十多年,現任土司,又豈能容忍他?右相,又是否正是利用這一點,和土司串通好,将他诓去,再行截殺,那樣可比在中土刺殺白簡秋容易得多。
顧玲珑一路上都心思沉沉,管輕寒明白她在想什麽,心裏雖然不大痛快,但現在,不是跟她起争執的時候。
“玲珑,天色不早了,你早點睡吧。”管輕寒關切的問道。
顧玲珑嗯了一聲,“你也回去睡吧。”
她說着,便要攆人,管輕寒原本想要留下,但看她根本就沒這意思,隻好走出房間,他前腳剛踏出房門,嘭的一聲,她已經無情的将大門關閉,管輕寒不由得臉都黑了!
這個女人,狠毒起來果真是讓人忍不住要暴走。管輕寒深吸口氣,抿了抿嘴,看着身後緊閉的房門,那裏已經沒有亮光,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休息了還是故意做給他看。歎了口氣,他邁開步子,罷了,罷了,如今事情太多,還是等事情了結之後在行動,多給她留點時間。
顧玲珑吹滅了蠟燭,卻沒有進内屋,她站着,靜靜的聽着外頭的動靜,不多時,聽見他一聲歎息,顧玲珑在屋子裏站立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随即悄悄的将房門打開了一個縫隙,外面空無一人,他已經離開這裏。
顧玲珑嘴角彎了彎,将房門掩上,她不知道爲何要将這房門打開,看見他離開,心裏竟然隐隐有一絲失落。甩了甩頭,她都已經決定和他拉開距離,做這些有什麽用?
管輕寒去了小石頭的院子,今夜守夜的并不是尤媽媽,是個丫頭,管輕寒輕手輕腳的進了屋子,小石頭睡在床上,天氣太熱,他隻穿了一件肚兜下面穿着一條開檔褲,被子被他踢到角落裏,此刻他撅起屁股,頭歪在枕頭上。管輕寒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悄悄脫了鞋子上床,看見床邊還有一把蒲扇,便拿過來輕輕給他扇風。
這是他和她生的孩子呢,管輕寒忍不住嘴角揚上揚起來,他竟然都有這麽大一個兒子了。顧玲珑還自認爲自己和他真沒有什麽關系,也就這個腦子裏缺跟筋的女人才會覺得和自己沒關系!
——
牢房裏,林潇潇拿到了顧玲珑給她準備的衣裳,裏裏外外都有,獄卒還輕蔑的說她走了好運,死到臨頭竟然還有幹淨衣裳穿。
林潇潇看着水藍色的裙子,上面用銀線穿插繡着漂亮的波紋,她深吸口氣,将裙子拿起來穿在身上,很合身,也很漂亮。她站在牢房中,透過一扇小小的窗戶,看着屋外,那裏,有一輪明亮的圓月。
“師兄,師兄你等等我,師兄……”
“潇潇,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後山有野獸,你不能來。”
“可是師兄你不也來了,潇兒不想自己呆在家裏,我想跟你一起。”
“潇潇……”他揚眉頭無奈的看着她,拿她沒轍。
從父親将他帶回藥王谷起,她便喜歡上了這個漂亮的哥哥,他長真的是非常非常漂亮,眼睛鼻子嘴巴沒有哪一處不好看,脾氣也很好,每當她闖了禍被爹爹責罵的時候,他都會站出來幫自己說話。
“師兄,等潇兒長大了,做你娘子好不好?”那時候她剛滿十歲,滿臉期待的問他。
爹爹聽見這話還笑着說自己姑娘家家的不害臊。哪怕過了這麽久,她都還記得少年白皙的臉上湧起的潮紅,他在害羞。
“師兄……”林潇潇眼裏含着淚,“對不起。”
“師兄,師兄,你還沒看過潇兒跳舞呢,我自學自編了一支舞,我跳給你看好不好?”陽光下,她對着他燦爛的笑,對他撒嬌。她知道,不管她做什麽,他總是會答應的。
可是那支舞,她卻沒有跳完,因爲她娘來了藥王谷。
抹了一把淚,林潇潇身子微動,擺好了姿勢,輕輕舞動起來,旋轉,劈叉,下腰,她一邊跳着,滿頭青絲拂過,卻是淚流滿面。
師兄,這支舞,潇兒跳給你看。
水藍色的裙擺飄動起來,她腳尖輕點,猶如一隻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努力的将每一個動作做到完美。
師兄,潇兒知道這輩子做了太多的錯事,便是這具身體也髒了,再也沒資格留在你身邊,更沒臉見你。若是時間能夠倒流,潇兒一定留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就守着你,守着藥王谷。你上山采藥,我便一路跟随,你下地除草,我便在家裏給你洗手作羹湯。那些仇恨怨怒,咱們不去理會好不好?
師兄,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