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簡秋搖了搖頭,“路途遙遠,你剛懷胎,胎位還不太穩,凡事小心些。”
顧玲珑嘟着嘴,“可是現在都是夏天了,很熱的。”
可白簡秋堅持讓她坐馬車,顧玲珑沒辦法,在裏頭躺了一天,整個人差點就成了蒸熟的玉米了!她渾身的衣裳都濕了,頭發也黏糊的粘在面頰上,抗議道:“我不走了!誰要走誰走,這個孩子,我不要了!我才不受這份罪。”
顧玲珑心裏煩悶,沒得懷個孩子把給自己給熱死的。白簡秋見她熱得滿臉通紅,孕婦的身體本身就比常人的溫度高,這樣下去也不是法子,可她胎位不穩,不敢急行,這一路上但凡有些閃失,隻怕是後悔都來不及。
白簡秋見她鬧起了脾氣,安撫道:“那你先休息休息,我想想辦法。”
等到顧玲珑喝了些水,解了暑熱,想到剛才朝他胡亂發脾氣,心裏也有幾分過意不去,慢吞吞的走到他身邊,小聲說道:“對不起,白大哥,我不是故意朝你發脾氣的。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明白,女人懷孕,情緒上難免會有些波動。你放心,我沒有生氣。你說得對,現在天氣太熱,若是強行趕路,隻怕你會中暑。可若是不小心些,我又怕你身體吃不消,會出事兒的。”
顧玲珑糾結着眉頭,“别人懷個孩子,也沒見這麽小心的。怎麽輪到我這兒,就這也不對勁,那兒也不對勁兒。這孩子生下來也是個沒爹的,還不如現在就打了他!省得等他長大了來埋怨我他是私生子。”
白簡秋聽她說完,難得的闆起臉訓斥道:“玲珑,這樣的話切不可再說!孩子能來,就是你的福氣,不管你有沒有做好接受他的準備,這也是一條命。你怎可說不要他的話!”
顧玲珑幾乎就沒見他發過火,還以爲白簡秋就是個沒脾氣的人,這會兒難得地看見他生氣,闆着臉訓人,那樣子活像她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樣!顧玲珑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我也就是說說而已……”
孩子已經在她肚子裏了,要說真的将那還沒成型的孩子打掉,她還真的是有些下不去手!tqR1
“就是說笑也不能說!以後再讓我聽見你說這樣的話,我就每天盯着你喝安胎藥!”
每天喝安胎藥!想想那場面,顧玲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連忙擺手保證道:“我堅決不說了,白大哥,你可千萬别讓我喝那個東西!”
那東西難喝得讓人想吐,一想起來她就有些反胃了。看見她幹嘔着,白簡秋拍着她的背,一邊好言相勸道:“好,隻要你以後好好聽我的,就不會給你天天喝保胎藥了。可就如我說的,你自幼身體虧虛得厲害,女人懷孕生子是用精血孕育孩子長大。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會很艱辛。可是玲珑,你想一想,再過七八個月,他就要出來了,你就不是一個人了。所以玲珑,你一定要爲了此次産子做好萬全的準備。”
顧玲珑的身體前些年被糟蹋得太厲害,即便後來她自己補了很多,内裏也沒見好多少,如今又有了身孕,這胎恐怕真如白簡秋所說,會很艱難。顧玲珑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
白簡秋這才放心了,他又道:“我剛才又想了想,這個時候趕着回去我實在有些不放心。不如咱們就在這裏找個地方住下來,等三個月之後,再啓程,到時候胎兒也已經成型,天氣也涼爽下來。你覺得怎麽樣?”
現在白簡秋來了,顧玲珑就猶如找到了主心骨,他說什麽,她當然答應。也多虧了他這兩天的相伴,還有肚子裏這個還沒有任何感覺的小東西,讓她這幾天的心情愉悅了不少。
她的生活裏,以後會有一個長得像她的孩子,不管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那是她在這個世界的骨血和牽挂。
白簡秋駕着馬車,在附近的一個村子裏停下,鄉下生活顧玲珑早就已經習慣了,再者,鄉下人少,空氣清新,比城裏安靜不少。現在身邊跟着白簡秋這麽個大大的活字招牌,在城裏實在是太招惹眼球,還是在鄉下落腳比較實際。
白簡秋直接去村裏找了裏正,詢問這裏可有人家租賃房屋,他們兄妹二人要在這裏住一個多月,等到酷暑過去再趕路,爲了表示感謝,他們願意支付一年的租金。
裏正是個留着山羊胡的小老頭,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兩位年輕人,男人的模樣生的太好,饒是他是個老頭子,也不由得看呆了,女人雖然看着也不錯,但有男人的對比在前,反倒沒那麽出色了。
模樣好,看着性格也好,裏正倒也沒有多苛責兩人,簡單地問了些兩人的基本情況,諸如爲何會來村裏落腳,白簡秋直言小妹剛有了孕,如今酷暑難捱,此行前去找妹夫的行程又太遠,怕路上出事兒。裏正瞄了顧玲珑幾眼,顧玲珑微微笑着,裏正也就沒再多說什麽了。
村裏突然來了外鄉人,還是個美得跟畫兒上的人一般的男人,村子裏的人看見裏正親自帶着他們,紛紛上來打聽個究竟。一聽這兩個年輕人竟然是準備在這裏租賃房屋,個個摩拳擦掌的表示自家願意接受!被裏正訓了幾句,一些起哄的人才閉了嘴。
裏正帶着他們來到一處院子,屋子是用磚木混搭的,一個院牆,瞧着算是村子中比較氣派的了。
“這家人姓尤,前些年也算是村裏的富戶,兩年前男人得了大病,花光了所有積蓄,又欠了不少債,如今留下母子三人,孤兒寡母的,瞧着也是可憐。”裏正簡單的介紹了兩句,算是給顧玲珑他們交代了爲何他直接就來了這裏。
走到院門口,能夠看見院子裏打掃得幹幹淨淨,東西都收拾得很利索,看得出來主人家是個很愛幹淨的人。
“尤娘子,快快出來。”裏正張口喊道。
尤娘子聽見聲音,從屋子裏出來,看見裏正帶着兩個陌生人,她有些拘謹的道:“裏正老爺,可是有什麽事兒?”
裏正指了指兩人,說道:“尤娘子,這兩位是路過的客人,想要在村子裏租個院子住一段時間。我想着,你這裏人口簡單,你還得養活兩個孩子,這不就帶客人來看看。”
尤娘子聽了,面上很是感動。眼前這個女人,看着還很年輕,形容有些憔悴,眉宇間帶着幾絲愁緒,面相看着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聽見她的遭遇,也有心幫她一把,顧玲珑笑道:“這位大姐,我和哥哥路過這裏,因着我有孕在身,哥哥怕我路上難受,所以我們才想着着在貴地住一段時間,等我胎穩之後再上路,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裏正笑道:“尤娘子,還愣着站在門口作甚,趕緊讓我們進去才是。”
尤娘子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招呼人進去,又親自去竈房裏端了茶出來,顧玲珑看了一眼,茶葉雖然一般,但茶盅卻幹幹淨淨,心裏對這個房東很是滿意。
一字并排的四間房,左邊還有一間竈房,右邊是飼養牲畜的小屋,整個成凹字型的建築,牆壁還能看出是粉刷過的,可見若是男主人沒死,這家人的生活應該很順心。
屋子裏的大人們在說話,兩顆小腦袋在門縫那兒晃蕩,顧玲珑看見那兩個孩子,不由得朝他們躲藏的地方笑了笑,兩孩子羞得一下子就跑開了,顧玲珑心裏倒是頗覺可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己也将是位母親了,以往看見小孩兒就煩,這會兒看着卻隻覺得可愛。連她都沒發現,自己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母性的光輝,少了幾分的淡漠。
白簡秋問顧玲珑對這院子有什麽意見,顧玲珑當然是沒什麽意見,這般就定了下來,裏正當即立下字據,因着白簡秋先前就說了,雖然隻住月餘,卻願意付一年的租金,裏正琢磨了下,收他一兩銀子。
尤娘子激動得雙眼裏含淚,道:“這怎麽好,他們隻住個把月,我怎能多收人家錢。咱們莊戶人家,又不是城裏,一月租金付我二三十文我就滿意了。”
她如今做些小東西填補家用,一個月累死累活也不過掙四五十文,除去人情往來,将将夠母子三人的花銷,還得精打細算才行。她家的屋子反正空着,多兩個人,還湊個人氣,給她壯膽,怎能收人家一兩銀子。
尤娘子話音剛落,白簡秋就從懷裏拿出一錠銀子,道:“我和妹妹住在這裏,多有打擾,如今我妹妹有孕在身,我一個大男人也不方便,還望尤大姐平時多照顧照顧她。我們在這兒,衣食住行也得靠你打理,這錢算是我這段時間雇傭你的工錢。”
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至少也是十兩銀子,村裏跟着進屋的人個個大睜着眼睛,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看着尤娘子,紛紛說她走了大運。裏正倒是沒想到這兩個人出手竟然這麽闊綽,看他們神色一點沒有異常,可見家裏也是非常有錢的主兒,剛才他說收一兩銀子,也是想着這兩個家裏應該有些銀子,對這點錢應該不會計較,錢算不上多卻也夠尤家母子三人一年的嚼用了。
“我的天,十兩銀子啊,尤家這回是遇上貴人了……”
“可不是,裏正也真是,這麽大方的主兒,怎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就是,十兩銀子,都能買下她家這房子了……”
村人小聲議論着,顧玲珑擰着眉,要說村裏有什麽不好的,就是村人喜歡道是非,本性可能不壞,但市井小民的心态,還是讓他們說出來的話有些刻薄。
尤娘子聽見這些議論,臉漲得通紅,她很想張口說她不是這樣的人,可是自從男人去了,家裏欠了債,能賣的都賣了,她一個寡婦,養兩個孩子,平日裏很是艱難,加上寡婦門前是非多的道理她明白的,這兩年來,她平時幾乎很少在村裏走動,除非是遇上紅白喜事,去村裏幫忙。
“我不會收的!兩位客人,我們家雖然是落魄了點,但骨氣還在,我……”她聲音都有些發抖,眼睛裏含着淚,帶着幾分哽咽。
顧玲珑看了白簡秋一眼,埋怨道:“大哥,你看你,好心辦壞事兒了吧。”
說着又看着尤娘子道:“大姐,你别生氣,我哥的意思,是我們對這裏不熟悉,到時候食材衣料的采買,還得麻煩你。我大哥絕對沒有折辱你的意思,他最疼我這妹子了,什麽好吃的好玩兒的都給我買,這樣吧,這銀子我先收着,等到我需要買些什麽東西的時候,再麻煩你,隻是這段時間,我身邊離不得人,就算是雇你吧,我一個月給你三百文,你若是再推遲,就是看不起我們。”
尤娘子被說得面紅耳赤,三百文在她眼裏也已經是很大一筆錢了,她雖然還想再說什麽,但對方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她也不好再拒絕,再說,她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