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傾娆神情冰冷地看着他,緩緩開了口,話卻是對着自己身後人說的。
“不知太子還有何見教?”她道,“難道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了麽?”
“不……如你所說,或許,我真的隻是爲了彌補自己的愧疚而已……但我不會阻攔你,不管你要去哪兒,做什麽事情,都憑你所願。隻是……”蕭譽的聲音再度響起在身後,帶着一種黯然的情緒,頓了漫長的一段時間,才重新開了口,“隻是,祈晟……你得留下。”
楚傾娆霍然斂眉,眼底一霎間鋒芒畢露。她終于回過頭去,看向了蕭譽。
“爲何如此驚訝?”蕭譽沒有等她開口,他笑了起來,帶着自嘲,“知道我的所有身份之後,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可不是什麽善類。或許我對你有愧,一心彌補,或許我對你有情,不願留遺……但是,‘複國’二字于我而言,重于生命,與其相比的一切都可以退居其次。不殺祈晟,我這一生……不過是一場虛妄大夢。”
楚傾娆微微眯起眼,盯着他,臉上依舊沒有明顯的表情變化。
“如果……我說不呢?”她一字一句地道。
“娆兒,你不要逼我。”蕭譽的神情依舊充滿了愧疚,依舊柔軟中帶着纏綿,可是他的語氣卻開始一點點變得堅硬,變得不容置疑。
楚傾娆卻笑起來,曉得爽朗而明媚,仿佛當真有什麽十分可笑的事情發生,讓她止也止不住。
“娆兒……”蕭譽的心微微有些揪痛,可這最後一步,他無法妥協。
他已經用自己的命換回了楚傾娆一命,他再不可能放棄最後的堅持,眼睜睜地看着她帶着另一個人男人離去。
他還要用剩下來的一個月完成複國大業,這是他最後的,不容妥協的時間。
雙方就這麽僵持對峙着。
直到楚傾娆毫無征兆地一揚手,從袖中抛灑出一大片白色的粉末,直逼蕭譽而去。
未料對方在狼狽至此的時候竟然還藏了後招,蕭譽匆忙躲避,卻有些遲了。幸而路子辰反應夠快,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馳過來,将自家主子一把帶出幾步之遙。
蕭譽有些倉皇地落了地,踉跄幾步才算是站穩腳跟,然而及至衣袖掩口,朝着方才楚傾娆所在的方向看去時,又哪裏還有半點人影?
而正此時,路子辰走到他的身邊,表情有些複雜。
他超天空抓了一把那白色的粉末,握在掌心,似是在确認着自己的判斷。然後很快,他的表情更複雜了。
“主子……”他小心地開了口,也不知道該不該用慶幸的語氣說這件事,“這好像不是什麽毒藥。”
蕭譽依舊凝視着那密林的深處,“是什麽?”
“好像是……面粉……”
蕭譽:“……”
他沉默了許久許久,回身低頭,看向遠處的平野。鏖戰并未結束,火光和微小的爆炸依舊斷續着,隻不過一眼望去,可以看得出自己的人已經減少了大半。
“再加人,”他重新開了口,“車輪戰,拖住他們。”
路子辰颔首,對着天幕吹響口哨。很快,一個黑衣人從黑暗中現了身,得到路子辰傳達的命令後,又飛快消失。
“主子,那我們現在……”路子辰轉頭看向蕭譽,“現在該如何是好?”
蕭譽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那密林的入口,隻不過,此時此刻他的眼神中已經再沒有半點柔和的意味,而是在沉靜和平穩中蘊着點點鋒銳。
仿佛他又成了當年的那個太子蕭譽。tqR1
路子辰同自家主子朝夕相伴,對于他的性子,和所經曆的一切,自然是再熟悉也不過。
他隐約覺得……自打主子從雲卿策變回了蕭譽之後,似乎變得和過去有些不同了。
這種不同在哪裏,具體也不能一言以蔽之。
隻是有時候,路子辰會覺得他眼神溫柔,舉止清雅,真真切切就像是汝南王那個人畜無害的書生世子,比如剛才,在楚傾娆面前的時候。
可有的時候,他仿佛又更像原本的太子蕭譽。神情冷淡疏離,帶着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清冷,可骨子裏卻滿是爲達目的不罷休的陰狠。
就比如……此時此刻,就在楚傾娆離開之後,路子辰真真切切地從自家主子中看到了再明顯也不過的眼神變化。
那變化,就好像連性格也換了一個人似的。
而就在他怔愣間,蕭譽已然緩緩地開了口。
“派人盯住這裏,三日後,放火燒山。”他慢慢地道,與此同時,眼底似乎還浮動出些許若有若無的笑意,“如果逼不出祈晟,燒了,也無妨。”
路子辰怔住,然而還不待他開口,對方拂動衣袖,側身看向仍在泥土中痛苦打滾的葉驚塵。
“倒險些把你忘了,”他輕笑起來,緩緩開了口,“這麽多年來,你幫我處置過的叛徒可不少。那麽你說,該怎麽懲罰,才能讓叛徒明白,背叛我的下場,将讓他們到死……都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