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麽……
想到這裏他又小小地打了個冷戰,心想一個娆貴妃就夠他吃不消的了,再來個小的……那簡直不堪設想啊有木有!
但觸到沙鷹不加掩飾的淩厲眼神,初一也不敢再墨迹,便又湊了上去,道:“那什麽……其實是這樣的,我是想問問你,可記得那天夜裏……發生了什麽?”
雖然說這話的時候,向來大大咧咧的初一,面容裏竟然浮現出了一絲羞澀和不自在的神情,也雖然他話說得如此含糊,幾乎沒有明确的提示了和指向。
但沙鷹還是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大的眼睛不着痕迹地低垂而下,任由濃密的睫毛遮掩住大半,她多年殺手的職業素養,已經足以讓自己在有必要的時候,極大程度地控制好沒一點每一滴的情緒。
故而便在她重新擡起眼眸的那一刹那,她神情裏曾一閃而過的種種波瀾,早已蕩然無存。剩下的,隻有澄澈得如同浩瀚碧海一般的無辜和茫然。
她看着初一,茫然地皺了皺眉,道:“哪個夜裏?什麽時候?”
初一面色越發窘迫了,支吾半晌了半晌,才道:“就是……你中了毒,我中了……那啥的那個夜裏。”
對于自己失去處男之身的謎團,初一一直沒有放棄過查探真相。然而偏偏就是奇了怪了,一切的事實就好像被人刻意抹殺了一樣,竟讓他這樣一個精通于情報工作的暗衛頭領,也查不出任何一點蛛絲馬迹來。
但轉念想想,不就是一個妹子替自己解了個媚藥麽?更何況又不是強迫人家良家婦女,明明就是在青樓這樣再正當不過的場所,有必要費這麽大功夫遮遮掩掩麽?
初一查來查去,查不到結果,隻好把希望寄托在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沙鷹身上。畢竟那夜到了後來,暗衛将他送去青樓之後,便紛紛趕去援救王爺了,真正和他一起留在青樓的,隻有一個中毒昏迷的沙鷹而已。tqR1
所以在得到對方可能在大胤境内有所行迹的消息之後,初一一面吩咐暗衛們将消息封鎖起來,一面親自動身,暗中鎖定了對方的行蹤并一路悄然跟随。
他知道關于自家王爺和娆貴妃的事情,自己早已沒有置喙的餘地,更何況沙鷹一心護主,顯然也不會把自己的話當回事。
便索性略過不提,隻說自己的事。
而沙鷹再度聽了初一指向明确的這一番話,神情卻也沒有明顯的變化,她隻是微微揚眉,看着對方道:“那夜我中了毒,一直到早上才醒過來,怎麽會知道你的具體情況?”說到這裏,稍一皺眉,露出幾分戲谑的神情,“難不成,你那晚是被一群青樓女子給吃幹抹淨了?所以無法确定究竟是誰幫你解的毒,所以報恩無門了?”
初一:“……”
面紅耳赤之餘,他越發确認了自己之前的判斷:站在自己面前的,活脫脫就是個翻版的楚傾娆!簡直不能更難纏!
“得了得了,你不知道……就算了吧!”局促地一揮手,他試圖把這個話題終結在自己這裏,但話音落下之後又似有點不甘心似的,添了幾句,道,“我隻是找不到那個替我解毒的姑娘而已!”
“哦?”沙鷹大眼睛地帶了玩味的笑,語聲上揚,“鎮南王府中堂堂的暗衛頭領,竟然也有找不到的人?”
初一被她調侃得越發囧了個囧,急道:“我是找不到,你行你上啊!”話音落下,才覺得自己方才這話……是不是太有點孩子氣了?
自己和面前這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是不是拿錯了劇本啊!
沙鷹短暫的怔愣之後,也“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口中卻問:“想讓我幫你找啊?也不是不行……”
“哦?”沒想到這小丫頭居然肯幫自己,初一有些意外了,便睜大眼睛看向她,道,“此話當真?!”
“當真。”沙鷹笑眯眯地走上前來,仰起頭看向他,道,“我是可以幫你找,不過……什麽時候開始,得看我心情。”
初一皺皺眉,沒太懂對反在賣什麽關子。但以他的對沙鷹的了解,以及對殺手啊暗衛啊這種特殊職業人群的認知,他感覺……對方不會平白無故地說出這樣的話。
也許……她當真知道點蛛絲馬迹?隻不過出于某種目的,不肯直接告訴自己而已。
于是他道:“我知道你們這行,不會平白無故幫人做事,你要什麽報酬,說來聽聽,能滿足的我肯定滿足你。”
沙鷹笑容明顯了幾分,水汪汪的眼眸裏,一對大眼珠子轉了轉,最後卻道:“我還沒想到,不如……你就賣我個人情吧。”
初一稍稍斂眉看她。
沙鷹道:“所謂人情,便是……若有朝一日,我有事求你,你不能拒絕。”頓了頓,神情輕松起來,“不過你也放心,我不會讓你做傷天害理,以及超乎你能力範圍的事情。”
初一沉凝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即便他早已知道,并且習慣于沙鷹這年齡幼小,卻超乎尋常早熟的模樣,可不知爲何,方才就在對方說話時候,他心中忽然騰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覺得她不像是個女童。不,或許不該說是“不像”,而是……仿佛根本就不是個女童。
這是一種微妙到幾乎無法形容的感覺,稍縱即逝地在腦海中劃過,卻留下了無比清晰的印記,教人無法忽略。
而就在他怔愣的短暫時間裏,沙鷹已經舉步朝遠方走去,口中道:“好了,沒事我先走了。别跟着我。”
語聲落下,嬌小玲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車水馬龍的人群中。
而初一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臉茫然地回味着,方才那種奇妙而異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麽……
……
沙鷹回到漠北的時候,嶄新的一天,還未真正開始。
晨光隻在地平線内露出了一點痕迹,廣袤的天地間依舊是一片介于純白和灰黑之間的灰色,如同彌漫着濃重的霧霾。
沙鷹先是一言不發地在草地上站立了許久,任憑帶着寒意的微風吹動着自己的發梢袍角,許久之後,她才緩緩地動了動身子,邁開了步子。
卻不是朝向楚傾娆所在的蒙古包,而是……科沁的所在。
憑借她的伸手,躲開北戎侍衛的把手并不是難事,于是待到沙鷹一聲不響地落入帳内時,科沁甚至還不曾覺察出來,依舊披散着頭發,側卧在羊毛氈上,身上搭放着薄薄的毯子。
沙鷹輕緩地走過去,在對方面前站定,低垂下眼眸,于無聲中凝視着對方的睡眼,許久許久。
科沁皮膚偏爲黝黑,是近乎于小麥的色澤,自幼在草原上的生活,讓她整個人乍看之下,極爲類似北戎女子。
隻是,倘若這般細細看來,卻不得不承認,除開膚色和性情以外,她的容貌其實是極爲精緻的。高挺的鼻梁,水潤的眸子,精緻的下颚,小巧的唇形……活脫脫就是個溫婉的江南女子的模樣。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更重要的是……
想到這裏,沙鷹眼中有了銳利的光,忽然出手如電,一把将對方的衣襟扯了開來。
于睡夢中的科沁忽然遇上了這麽一出,驚醒之餘,什麽也來不及想,第一反應便是高聲呼救。
然而一隻小手已經精準無誤地掩住了她的唇,女童稚氣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不,或許應該這樣說。那聲音是稚氣的,可語氣卻又比任何一個大人,更要成熟,甚至透着一點冷冷的魄力,輕飄飄地落在耳畔,也會給人帶來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沙鷹道:“公主不要怕,我是王妃的貼身婢女,沙鷹。”
說話的時候,她的手已經極有分寸地慢慢松了開來,避免繼續給對方造成威脅的感覺。
科沁睜眼看清了對方的面容,略受驚吓的神經也稍稍放松幾分。她不知沙鷹的真實身份,隻知道對方是個有些老成的小姑娘,再想着半大點孩子再厲害能厲害到哪兒去?便越發放下了戒心。
隻疑惑地道:“你怎麽在這裏?又是怎麽進來的?”感覺到背脊上的涼意,又匆匆把衣襟拉上,道,“你剛才在幹什麽?”
沙鷹直接無視了她前面的問題,掀起裙擺在羊毛氈上坐了。她要看到的東西已經看到了,要确認的也已經确認了。
也終于明白,爲什麽楚傾娆忽然提出讓她去查自己的身世了。
這一次,她沒有做出稚氣女童的模樣,隻是十分平心靜氣地看着科沁,道:“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已經經過我的确認,不會有假。當然,你若不信,也自有法子可以查證。”
科沁被她說得越發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心中卻也隐有所感,覺得對方要說的,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便沒有說話,隻是皺皺眉,靜靜地等待着沙鷹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