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一定會得到他

那隻手自上而下,十分富有技巧地挑逗着男子瘦削,卻并不單薄的胸膛,打着圈兒徐徐向下……

然而就在即将觸及衣帶的瞬間,卻被另一雙手狠狠扼住了腕子。

不是尋常的抓,握,或者是扣,而是扼。又快又狠,毫不留情地,大力扼住。下一刻,卻又好似不願過多發生觸碰一般,已然一把甩開。

淩厲的劇痛自手腕上傳來,錢思妍吃痛地發出一聲呻吟,人也随着對方的力道接連退後幾步。她捂着已經紅腫的手腕看着面前巋然不動的男子,一時間也不禁愣住。

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她可以感覺得到,葉驚塵周身正蘊藏了勃發的怒意,甚至是殺氣。

錢思妍深知自己如今的這副容貌足可稱得上“傾國傾城”四個字,在這張臉的誘惑下,就連向來心智堅如磐石的赫連烽,都分明動了情。

她如何也不能相信,面對一個絕色女子的投懷送抱,葉驚塵竟然能無動于衷,甚至……這般狠辣且怒氣沖沖地回絕。

而正此時,葉驚塵卻已然一拂衣袖,站起身來。他纖細高挑的身段立于周身成蔭的碧樹之中,明豔得近乎刺目。

但他的聲音卻是冷淡而疏離的。

“這樣的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留下這句話,他甚至頭也未回,身形一動,便已然消失了在視線中。

錢思妍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涼亭石桌上,那孤零零的曼陀羅。

舉步走過去,将花朵握在手中,放于唇邊輕嗅。

一抹笑,徐徐地爬上唇角。

原本打算用這張臉好好地蠱惑一下葉驚塵,讓他死心塌地地成爲自己的裙下之臣。現在看來,似乎并不太順利。

不過那也無妨,畢竟他還需要自己,那便足夠了。縱然明知那是利用,也無妨,畢竟自己,同樣也是再利用他。

情情愛愛,于錢思妍而言不過是天邊的浮雲。縱然曾經擁有過又如何,總有一天是要散去的。

如今她不惜一切想要追求的,是利益,是可以實實在在握于手中的利益。

畢竟人重活一世,終歸是要有些長進的。

前世的錢思妍,不過是家中地位卑微的庶女,母親是煙花女子,生下她後便難産而死。父親将她帶回家中,交給趙姨娘帶養。趙姨娘生性懦弱,任她被千人欺淩萬人辱罵也隻是一笑而過,說幾句不疼不癢的寬慰之辭。

錢思妍在府中伏低做小,将何姨娘的親女,自己的庶妹視若知音,卻不料誤打誤撞,見她在夫人的茶飲中下了奇怪的白色藥粉。不久之後,夫人便就此病故。

就當她還猶豫着是否對旁人說出此事時,卻已然被那庶妹反咬一口,将她污蔑成害死夫人的兇手。

父親錢與興明面上表示不信,隻十分寬宏地将她母女二人遣送回麓州老宅,卻暗中派了打手,在途中不聲不響地了結這段家醜。

錢思妍前世死得不甘不願,重生之後性情大變。

她略施小計改變了自己的命運,由于錢宅中隻得一個嫡子,并無嫡女,故而她并未費太多心思,便将那些地位與自己同等的庶出姐妹們一個個處理幹淨,連同府中曾經刁難過自己的下人,婆子,甚至姨娘,也都一一做了清算。

然後她又千方百計讨得自己父親的歡心,知道他最近想要結交赫連烽,便毛遂自薦,讓她帶着自己和母親,來到了京城。

至于遇見葉驚塵,得到這個改換容貌的機會,于她而言,則是意外之喜。

隻不過,對于能夠幫助自己達成目的的任何事,錢思妍向來都是來者不拒的。

畢竟這一世,她所追求的東西,太過簡單明了。

她要榮華富貴,要權力至尊,要爬上任何人都不足以将自己扳倒的那個最高峰。

腦中浮現出祈晟那張輪廓分明有如刀刻,卻終歸冷峻疏離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面容,她擡手撫上自己的側臉,笑容越發明麗,越發妖媚了幾分。

這個立于衆生之巅,尊貴俊美不可方物的男子……她一定會得到,也一定要得到!

*****

祈晟斜斜地倚靠在榻上,衣衫退至肩頭,由着初一給他右肩處的傷口上藥。自己卻是單手拿着一冊書,神情淡漠地垂目看着。

因了他那特殊的體質,身上每一點小小的傷口都需要格外細心地打理,并且這事情還不能由旁人代勞,隻能初一親自上陣。

将那已然淡去的疤痕細細檢查過一次,初一輕輕松了口氣,道:“王爺,傷已經好全了!”

祈晟斜眼望向窗外,漫不經心地一點頭,腦中所想的卻仍是自己前日在普會寺見到的那張臉。

世間如何竟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張面孔?

若不是早已将錢與興的家底調查了個底朝天,他險些就要懷疑,這楚傾娆同錢家是不是有什麽血緣關系了。

正此時,卻隐隐聽聞房梁上有輕微的響動。祈晟收了神,舉目朝聲音的來源掃了一眼。

初一自然也覺察到了,忙道:“出來吧。”

話音落下,便又聽得房梁上一陣響動,下一刻,門外已然響起聲音:“王爺。”

“進來。”祈晟放下手中的書冊,道。

那暗衛推門而入,沖祈晟和初一拱手一拜,卻是道:“王爺,那北戎人……死了。”

“死了?”祈晟眉眼一挑,卻沒有露出太多的表情,“怎麽死的?”

暗衛道:“受不住酷刑……而死。”

祈晟聞言,淡淡擡眼,看了初一一眼。他這個暗衛頭領,雖然看起來純良無害,但有資格成爲他祈晟麾下的暗衛頭領,又豈會真正是心慈手軟的純良之輩?

他自然知道,初一手中有千百種折磨人的法子,足以把人由生折磨到死,再由死折磨到活。

每一種,都不是常人所能輕易承受的。那北戎大漢能生生熬過三日,已屬不易。

“罷了。”雲淡風輕地,他開口道,“既然到死都沒有透露一二,那便是當真不知道了。”

初一原本聽到這消息,還以爲要被王爺責怪了呢,生生捏了一把冷汗。不料祈晟并未當回事,他這才跟着松了口氣,趕快拍馬屁道:“王爺說的是!”

祈晟擺手,示意那暗衛退下,這才對初一道:“汝南王世子……近來如何?”

初一未料他竟不再追問内奸一事,反而忽然轉變了話題,稍稍一愣,才道:“回王爺,世子他自打回到汝南王宅邸後,這幾日裏,總過也就出過兩次府門。也不過是在街上轉了轉,便很快回去了。至于來訪者,雖然沖着他那名頭前來的爲數不少,卻被他盡數謝絕,一個都未曾見面……看來,他當真是沒有什麽野心。”

祈晟聞言,若有所思半晌,卻并未對此作出評價。及至啓口,又是問出了另一個問題:“那南海神醫……可有消息?”

初一遲疑半晌道:“實不相瞞,已然有些音信。”按照他平日裏行事作風,原本是打算将人找着了,再彙報給祈晟。可既然對方惦記着問了,他便也無心隐瞞。

祈晟聞言,幽邃的眸心微有波瀾湧動,看向他道:“找到後,先帶來讓本王見上一見。”

初一雖然并不清楚,自家王爺是因爲什麽,而對那汝南王世子充滿敵意,連點點滴滴的細節都不肯放過。但聞言也不敢多說什麽,隻一颔首,應了下來。

*****

楚傾娆原本以爲,自己上次給過那容嫔一個下馬威,又往她那裏塞了個麻煩之後,按理來說大半個後宮的妃嫔應該就此消停下來了。

誰料,她還是遠遠低估了這後宮女人不怕死的精神。當真是野火吹不盡,春風吹又生。

這日,她原本正靠在風榻上,一面照例削着手中的竹片,一面由沙鷹給自己捶着腿,忽然便見一個宮女急匆匆地從外面跑了進來,道:“娘娘,娘娘,花妃派了人來,說請您去她的瑾蘭宮一趟呢。”tqR1

楚傾娆微微挑眉,道:“去幹什麽?”

那宮女道:“奴婢已然問過,可那宮女也隻說自己是來傳話的,并不知緣由。隻說……事情頗有幾分急切。”

楚傾娆暗想那花妃倒當真是有幾分心思的,知道若是給了緣由,便也是給了自己回絕的理由,便索性什麽也不說。

她知道,這後宮裏每隔些時候,各路妃嫔是要圍坐在一起開個小會的。美其名曰探讨後宮事宜,實則就是閑出了屁,非得定期來一場勾心鬥角心裏才舒坦。

過去楚傾娆還是個傻子,自然不可能參與進來。而如今她雖然恢複如常,但由于沒有和人家争風吃醋的習慣,也從來不參與進去。

不過既然人家都請上門了,楚傾娆也不是個怕事,當即便坐了起來,道:“那就去看看吧。”橫豎在自己的宮裏悶得久了,出去轉專也好。

而等她梳妝完畢,帶着沙鷹來到瑾蘭宮大堂時,才發現後宮妃嫔早已各在其位,排排而坐,如同無聲地審判階級敵人似的,清一色将目光投向她這裏。

喲,這是開批鬥會呢。

不過是又如何?無非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而已,她倒要看看她們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故而楚傾娆勾唇一笑,面上神情反而越發若無其事,隻扶着沙鷹的手,款款步入,沖在場之人一颔首,道:“今天諸位妹妹到得這麽齊,卻不知可是有什麽好事等着要宣布?”

聽出她話中諷刺的意味,花妃面色不改,帶着衆妃嫔起身沖她一禮,道:“也并非什麽大事,隻不過,上次娆貴妃當着衆姐妹的面給了容嫔一個耳光,容嫔卻因此染了病,纏綿病榻不見好轉已有數日了。”

楚傾娆掀起衣擺,來到上首的位置坐下,聽了花妃這話,心中便了然幾分。口中卻仍舊明知故問道:“哦?本宮素來聽聞,那容嫔可是自幼習武,身子骨十分強健的,如何區區一個耳光,就病得下不來床了?”

她話音剛落,底下不知是誰已經插言道:“這卻要問問娆貴妃下手是有多重了。”

這些個蝦兵蟹将,楚傾娆向來不放在眼裏,連名字模樣都懶得記。聽聞此言,她甚至沒有擡眼去尋那說話之人,反而地垂下眼眸,深處蔥白如玉的五指放在眼下看了看,口中漫不經心地道:“有多重,試試不就知道了?”

底下果然霎時噤聲。

楚傾娆卻徹底明白了,今天這就是一出排練好了的鴻門宴嘛!不僅主演到了位,台詞背好了,就連群衆演員也給找齊了。

她不緊不慢擡起眼,看向花妃,道:“所以花妃将衆姐妹都召集到此處,便是爲了将本宮好好地審上一審了?”

花妃依舊一副雍容和善的模樣,面帶微笑,姿态卻分毫也不放低,隻道:“姐姐在這後宮位分最高,妹妹哪裏敢審。隻不過,這中宮尚還無主,妹妹協理後宮,宮中出了事,自然不能放任自流。”頓了頓,她又面露愁容,道,“畢竟,後宮雖在這宮牆之内,可這裏的一舉一動,都牽連甚多。前日容嫔的母親泾陽夫人還特意入了宮前來探問她,見自己的女兒病得毫無人氣,可是哭成了淚人呢。”

她這一番話,不僅開始拿出自己“後宮當家人”的身份,更開始搬出容嫔的家世來壓楚傾娆。

泾陽夫人入宮探望女兒,自然那玄武大将軍也知道自己女兒在宮中被人欺淩的事情了。如若尋常的口舌之争,他們身爲外戚,貿然幹預後宮之事,顯然不合常理。

可是,如今女兒因此病得奄奄一息,情形卻是大不相同了。

如今大胤的朝局并沒有看起來的那般安如磐石,祈晟也并非表面上的那般爲所欲爲全無顧忌。朝野内外任何一點細小的變故,都足以引發不可估量的巨大變故。

故而一個還算頗有功勳的大将軍的态度,便足以一定程度上影響到祈晟了。

這一點,祈晟清楚,楚傾娆心裏也同樣明白。

她雖無心幹涉祈晟的國事,卻也不想因爲自己,而給他憑空添出什麽亂子來。更何況,她留在這後宮的日子也着實沒幾天了,她很快就要“死”了,然後以鎮南王妃的身份,涅槃重生。

若說現在的她,有着什麽足以稱之爲“弱點”的東西,便也是如此了。

卻竟被這花妃一眼看破,不得不承認,她的确足夠了解祈晟的心思。

并且,她顯然也很清楚地知道,她們這樣被攝政王安放在後宮中的插花,所擁有的立足資本是什麽。也正是充分地利用這一點,她二人才能一直在這座形同虛設的後宮中,堅無不催地把持住了大權,她們雖無寵可争,卻也要固執地維護自己在這方寸之地的絕對權威。

自然,也容不得楚傾娆這番将二人全不放在眼中的态度。

想到此,楚傾娆心中澄明如鏡。她和花妃四目相對着,眼光不由自主便凜冽了起來,開始泛出殺意四溢的霧氣。

然而正此時,卻身後響起“嘭”地一聲巨大悶響。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可思議集中在了自己正後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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