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次,祈晟的吻卻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相同。
沒有了那幾乎帶着獸性氣息的掠奪威壓或者懲戒,也沒有半點帶着調笑意味戲谑挑釁或者利用。
純純粹粹的,就是一個吻。
吻不快也不急,反而細細研磨,慢慢深入,仿若一場極爲耐心的持久戰。唯一不變的,是對方口齒間殘餘的霸道,溫柔之中亦不乏刻入骨髓的強硬意味。
頭一次地,楚傾娆發現自己在這人的攻勢面前,幾乎全然失去的抵抗的力量。手足間比吃了那十香軟筋丸更加無力,大腦也是空白一片,除卻對方洶湧而來的氣息外,便再沒有了其他。
長到窒息的一吻過後,她低聲地喘着氣,整個人都幾乎化作了一灘春水,直直地癱軟在了對方的懷中。
一雙臂膀自身後輕輕地環繞上來,将她稍稍扶持住。緊接着,祈晟低沉中帶着點沙啞的氣息,濕熱地落在了她的耳側。
“不想娆兒今日……竟是這樣乖。”
楚傾娆一愣,這才意識到,他說完那句“本王的女人”後,當真也十分配合地改掉了稱呼。
仿佛事情就這麽單方面地拍了闆定了論。她已然就是他的女人了。
隻是驟然聽他用如此寵溺的語氣,叫着這樣親昵的稱呼,楚傾娆一時還是覺得不自在,腦子裏卻依舊是一團亂麻。tqR1
分明之前自己還把他當成魚狠狠地戳死了十來遍,可爲何一轉眼……事情就突然變成了這樣?
可偏生這一切,又是如此的順理成章,水到渠成得似乎不需要任何質疑。
過去和這人的種種畫面漸次浮上心頭。
包括她曾經面對着他時,那不經意間漏了一拍的心跳;也包括他曾經看着她時,眼底最深處那緩緩蕩漾散開的無邊笑意
包括她在看清他寡情冷淡一面之後,那怅然弱失的空落之感;也包括他在見了她和雲卿策時,神情裏那絲毫也不加掩飾的敵意。
甚至包括她這幾日無來由的生氣,急躁和煩悶……原因,向來也都是因爲同一個。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以她的性子,倘若對一個人當真半點也不在乎,又如何能由着對方左右了自己的喜怒哀愁?
這麽一想,有些事,便豁然明朗起來。
楚傾娆向來不是一個扭捏矯情的人。之前的迷惘,也不過是一時間來不及看清自己的心緒而已,現在既然看清了,想明白了,眼底的混沌便也漸漸消散了去,逐漸轉爲清明。
心中亦是有了幾分撥雲見日的明淨之感。
唯一有點美中不足的是,她有點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麽就看上這麽個禽獸了呢?
感情的事,果然很玄乎。
然而她卻将自己的前額抵在在對方的胸前,低垂了眉眼,半晌後,輕輕地歎了口氣,道:“娆兒,此生此世,當生死不負。”
祈晟聞言,原本含着淡淡柔光的眸子,便驟然一凝。
他說過的話,自己自然是記得清清楚楚。更何況,那曾被自己用虛情假意許下海誓山盟的女子,此時此刻便就在自己眼前。
他眉睫稍稍低垂,頭一次竟覺得有些詞窮,不知如何向對方解釋。
因爲這是個錯誤。徹徹底底的錯誤。
三年前,他爲了家國大業,從假意傾心換得她似水柔情迷了心智,到事情功敗垂成,又對她施以嚴刑酷法,冷眼看着對方眼中的情愫,在痛苦和折磨中,一點點消散殆盡。
自始至終,他俱是心如磐石,巋然不動,不曾對這女子動過一分一毫的心思。
而三年後,當這女子從真也好假也罷的瘋傻中重新複蘇之後,他卻發現,對方竟是那樣的璀璨奪目,光豔逼人。
爲何過去的自己,竟從未注意過?
也許是他過去從不曾真正地正視過她,所以竟會将這樣的美好,也忽略殆盡。
這是個錯誤,一個他無法否認,也不想否認的錯誤。
他隻希望,自己尚還有機會,去彌補,去挽回。
沉吟半晌,他終于開了口,遲疑道:“我……”
祈晟二十餘年的人生裏,從來便隻有家國,無“情愛”二字。他曾将無數女子視若棋子,利用之後棄若敝屣,卻從來沒讓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走進,甚至走近過自己的内心。
他曾以爲,楚傾娆也不過是她們之中的一人而已。
可她偏生走進來了。不,或者應該說是闖進來了。策馬揚鞭,帶着爽朗明媚,卻也清冷慵懶的笑,這麽生生地闖破了他的心門。
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會如此這般,如此認真,誠摯,甚至想要無所保留地,去向什麽人剖白自己的心思,去留住她在自己身邊。
果然,這世上總有那麽一個人,足以教你打破過去的常規和原則,做出些讓自己都覺得震驚和不可理喻的事情來。
然而他的話沒說完,卻被楚傾娆擡起手,霍然掩住了嘴。再看女子的神情,已然恢複了過去那種慵懶和妩媚。
楚傾娆淡淡笑道:“過去的事情便過去了,我不想追究,你有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就行。”
雖然祈晟之前的一系列行爲完全可以用來給“渣男”換個詞下定義了,但在楚傾娆看來,那女主角又不是她,何必替他人買單?
如果當年是她,指不定早就把人給收拾得服服帖帖了,還會讓他騎到自己頭上來?
更何況,比起那些虛無的,帶着濃重主觀色彩的夢境和回憶碎片,這人是好是壞,她相信自己親眼所看見的種種,以及所判斷得出的結果,才是最爲真實可信的。
沒想到對方如此爽快,竟然就不再計較自己之前的所有舉動了。祈晟訝異之餘,神情又很快地緩和起來,眼底蘊出一抹輕緩的柔波。
卻又見楚傾娆松開手,霍然坐正了身子,剪水的雙瞳在夜色中分外明亮。
她凝視着他,一字一句道:“我這人别無什麽優點,唯有心胸寬闊而已。你招惹上了我,倘若以後縱然變了心,我也不會怪罪。”
祈晟淡着笑同她對視,道:“哦?本王的娆兒當真如此寬宏大量?”
“那是自然,各走各路的事,何必強求。”楚傾娆微微一笑,道,“縱然我生氣得緊了,也不過隻會把你和那賤人随便扒皮抽筋,焚屍化骨一下,洩洩憤而已。”
祈晟嘴角微微一抽。
然而聽了她這番霸氣側漏,卻實實在在是宣告占有權的話語後,他心中更多的,實則是一種欣喜和暢快。
若她當真半點也不在乎,他才需要好好急一急了。
想到這裏,他目不轉睛地凝視着面前的女子,眼中隐隐有火焰在燃燒跳躍。随後,他伸出手,從後面将對方的背脊攬住。
然後一個傾身,就把人壓在了柔軟的草地上。
楚傾娆原本正興緻勃勃地放着狠話,驟然看到對方放大在自己眼前的面容,以及二人之間變換了方位的姿勢,不禁瞬間啞巴了。
她也不是不經人事的純潔少女了,自然能看得出,對方這樣的眼神代表着什麽。
但一秒鍾變禽獸什麽的……這畫風是不是轉變得太快了點喂!
她面容裏微微泛了紅,口中卻狠狠道:“你急什麽!時辰沒到,我的毒還沒發呢!”
“可我體内的毒卻已經發了,”祈晟卻頗爲無辜地一勾唇角,用低啞而誘惑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輕地吹着熱氣,口中道,“娆兒你說,這……卻該如何是好?”
不要臉!
楚傾娆在心裏狠狠罵道,身子卻因爲這熱氣,而被撩撥得生生打了個寒戰。
靠,她就知道,他早發現這裏是自己的敏感點了!之前幾次也是一個勁兒在她這裏下功夫,果然是故意的吧!
不愧是混蛋中的混蛋!
她剛想如此罵出聲來,嘴卻再度被人堵了上來。
這一次,那吻便明顯急切匆忙了許多,夾帶着些許無法抑制的欲望和沖動,故而雖深雖重,并不漫長。
唇齒分離,祈晟俯身在上的面容裏,便已然染上了一層濃重的春色。
他卻不再繼續下面的動作,隻是維持着這個姿勢,定定地凝視着她。
楚傾娆的身子微微陷入周圍柔軟的泥土中,從對方燦若明星的幽深瞳眸中,她看到了自己局促的,微紅的,甚至帶着一點羞赧的面忙。
頓時覺得……羞死個人了!
擡手将對方的肩頭一推,她惡狠狠地道:“要麽上,要麽滾!發什麽呆?”
祈晟卻勾唇一笑,淡淡道:“哦?看來娆兒已經迫不及待了呢。”說着徐徐地俯下身來。
“你……”楚傾娆氣結,又推他一把,道,“那你還是滾吧!”
而祈晟卻不爲所動,徑自将女子纖瘦的身形籠罩在自己之下,口中道:“我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你若不願,我也強迫不了你。”頓了頓,聲音裏染了點點笑意,“隻不過,這世上恐怕再沒有第二個人,比我更熟悉……要如何替你解毒了。”
楚傾娆第無數次地在心裏發誓,自己真的很想暴打這人!
但及至再度擡起手來,不僅沒能錘捶上他的胸口,反而輕飄飄地落在了對方的肩頭。于是整個人居然就這麽輕易地繳械投降了,任憑對方在自己身上窸窸窣窣的動作。
男子的氣息鋪天蓋地,無處不在地将自己環繞在其中,楚傾娆腦子頓時有些暈暈乎乎。
可惡,她身體裏的毒在今日本就和媚藥沒什麽區别,偏生這危險的日子裏,又遭了他這一通惡意滿滿的撩撥。
她覺得自己……貌似……要提前毒發了……
又或許跟毒沒什麽關系,隻單純是她自己……有點把持不住了……
隻不過,上次被對方當成砧闆上的魚肉吃幹抹淨了,這次如果不扳回一句,是不是有點太掉價了?
這樣想着,她決定先發制人!豁出去了!
楚傾娆霍然出手,一把扣住身上男子的衣襟,一個幹脆利落地翻身,就把對方壓在了自己身下。
然後她反客爲主,俯身下去,在祈晟淡淡訝異的神情中,狠狠地擒住了對方的唇。
與此同時滿意地想:這樣就對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