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作爲爲數不多知道他秉性的人,見此情形登時出了一聲冷汗。
王爺這表情,顯然表示他的心情并不是太好。可他剛才聽了娆貴妃的呼喚,明明還步子格外輕快地朝這邊來了,全無一點生氣的模樣,這時候,怎麽又……
等等,他剛才不會真的以爲娆貴妃在叫自己,還暗自高興吧?
初一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越發不敢輕易做聲,便乖乖地站在一邊,三緘其口。與此同時心裏暗暗感慨,娆貴妃也太狠了點,王爺隻是給她取了個“翠花”的土名兒,她轉頭就把王爺變成狗了……
不過論起“惡趣味”來,這倆人還真是天生一對……
而祈晟一時間卻也不說話,隻是隔着風聲,遙遙地和楚傾娆對視着。他們雖一個唇角含笑,一個面無表情,但視線碰撞在一起的時候,作爲旁觀者的初一,簡直能聽到“茲茲”的火花聲……
他覺得自己呆不下去了,他作爲一個無辜群衆,可不想被連累到啊!
而這時,祈晟原本淡若冰霜的面容,卻又微微松動了幾分。他稍稍揚眉,随後一拂衣袍,舉步朝楚傾娆走了過去。
楚傾娆依舊還是懶懶散散的模樣,抱着手靠在身後的牆邊,她歪着腦袋淡淡一笑,道:“這午後陽光正好,王爺也是出來散心的?”語聲落下,餘光看了看祈晟身後,已經叼着木棍凱旋的大黃狗,眼底浮出淡淡的挑釁,“王爺可是也想同齊剩玩一玩?它雖然看着笨拙,足下卻還算利索。”
被賜名“齊剩”的大黃狗似乎聽懂了新主人這是在贊美自己,跑過來把木棍往地上一扔,就開始邀功似的“汪汪”直叫,與此同時把一條毛茸茸的狗尾巴搖得熱烈而歡快,幾乎要甩上天去。
然而它并沒有得到新主人更多的贊美,因爲新主人的嘴……忽然被人給堵住了!
還是用嘴堵的……
大黃狗愣住了,然後它伸着舌頭哈着氣,在原地坐了下來,歪過腦袋,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而初一也給吓了一跳,但他沒忘記自己的神聖指責:清場。便趕緊招呼侍衛丫鬟下仆撤離,自己也遮遮掩掩地退出了院子。
趕走一幹閑雜人等,在院門外站定的時候,他長長地松了口氣,左右一看,卻忽地想起一件事來。
啊咧,狗還在裏面!
不過算了吧……比起自己冒死回去打斷王爺雅興什麽的,這狗……還是自求多福吧……哥哥我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
被面前人抵在牆邊吻住的時候,楚傾娆隻覺得腦中“轟”地一聲,隻剩下一片了空白。
原本她以爲自己好歹算是扳回了一局,卻沒想到,對方落了下風,居然、居然用這種方法封自己的口?!
這種感覺,就好像你在街上和人吵架,分明已經唾沫橫飛地把人家逼得無話可說,誰料對方忽然抄起一把菜刀就直接沖上來了!
尼瑪這是犯規,犯規好嗎!
更何況旁邊還有人看着啊,我去!一堆侍衛下仆丫鬟,好幾十雙眼睛盯着啊!
楚傾娆簡直要炸毛了。
她擡手,試圖把人推開。
卻以失敗告終。
男子的胸膛臂膀,如銅牆鐵壁一般将她圈在其中。憑借她現在軟手軟腳的狀态,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視線被投落而下的陰影全然占據,陷入一片厚重濃黑,逃不脫,掙不開,隻感覺那帶散發着熊熊熱度的身軀,不僅未曾離開分毫,反而越發靠近,将他們之間的距離越發地縮小,直至肢體相貼,無處可逃。
她隻好努力地别開臉,試圖騰出口舌來好好地問候一下對方的祖宗十八代。
卻同樣失敗。
因爲那是一個幾乎帶着獸性氣息的吻,霸道而強勢得不留下任何餘地,那随着粗重呼吸噴薄而出的占有欲,幾乎要把人的呼吸也盡數掠奪殆盡。唇齒已經被啃噬舔吮完完全全地占據了……别說是罵街,就是一個呻吟也無從發出。
楚傾娆雖也知道祈晟不是什麽善茬,然而打從自己認識他起,對方舉手投足間卻大都是穩重中透着冷淡,還從未在大庭廣衆之下這麽禽獸過……她一時間不由得呆了呆。
而這時,面前的男子卻已然緩緩地分開了二人之間糾纏着的唇齒,卻沒有立刻拉開距離,而是俯身在楚傾娆的耳側,低聲道:“哪裏犯了錯……就罰哪裏。”
他說話的時候,陣陣濕熱的氣息,就直接噴薄在了楚傾娆耳後到側頸的那一段皮膚上。
楚傾娆被他吻得氣都喘不過來了,正重重地調整着呼吸,冷不丁又挨了這麽一下,身子頓時狠狠地顫了顫。
尼瑪……那是她的敏感點啊!
但不管怎麽說,在氣勢上是絕對不冷落了下乘的,于是她反而冷笑一聲,出言嘲諷道:“王爺懲罰人的方式還真是特别啊!看來如果哪天齊剩咬了你一口,你也是一定要咬回去的了?”
祈晟聞言,幽邃的眸子裏隐有浮光波動,卻絲毫也不見動怒的模樣。反而隻是微微地勾起唇角,笑容越發邪氣肆意。
他伸手扣住面前女子的下颚,稍稍用力擡起,直至四目相對,無從避退。
淡然沉暗的目光輕拂過對方在自己方才的淩虐下,已然紅潤如血的唇,他低下頭,含着笑,低聲道:“又犯了錯,那就……再罰一次。”
“祈晟你個禽……唔……”
在一個漫長到幾乎失去呼吸的長吻後,楚傾娆整個人幾乎要軟成一灘爛泥,站都有些站不穩了,隻能軟軟地挂在對方的臂膀間。
她隻能狠狠磨牙,喘着粗氣道:“祈晟你……”
“還想挨罰?”頭頂的聲音漫不經心地将她打斷,帶着點點戲谑和玩味。
楚傾娆隻能閉嘴,在心裏惡狠狠地将姓祈的所有人都問候了一遍。
卻聽對方道:“不在嘴上罵本王了,就在心裏?心裏犯了錯,你說……又該怎麽罰?”
然而他根本不是真心實意地在發問,因爲聲音落下的瞬間,手頭間就已經有了動作。
感到那微涼中包裹着火熱的指尖,探向胸口,逐漸深入,随後觸碰到了自己的肌膚,楚傾娆身子又是一個顫抖。
靠……他不會是打算就在這院子裏……野戰他也有興趣?!
特麽的,現在她又不需要男人,自然不會讓他輕而易舉地吃幹抹淨好不好。楚傾娆這樣想着,腿腳上已經繼續起力量,默默地探到對方的雙腿之間,一記斷子絕孫腳蓄力半晌後,驟然發力,便是狠狠一擊!
祈晟也不知是早有防備,還是身形足夠快,輕輕一個側身就避了開來。但手頭終究有了一刻的松動,被楚傾娆趁着機會,脫離了掌控,繞到了另一側。
他也不惱,唇邊的那抹笑甚至半點也沒有淡去,隻立在原地拂了拂衣袍,略有些惋惜地道:“娆貴妃下這般狠手,日後每月望日那媚毒發作,可該如何是好?”頓了頓,語聲壓低了幾分,竟是帶着些許少見的調笑意味,“卻不知可還有人,能比本王更熟悉……如何替你纾解?”
楚傾娆隻覺得今天這人的廢話怎麽那麽多?是誰說他向來寡言少語,能說一個字就不說兩個的?明明啰啰嗦嗦地跟個老太婆似的好嗎!
“王爺少自作多情了,找條狗都比你好!”她恨恨反擊,與此同時覺得自己實在出于不利地位,留下這句話之後,便決定撤退。
然而一退步,卻不想腳下竟踩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下一刻,便換來一幾聲慘烈的“汪汪汪”。
大黃狗原本正莫名其妙地圍觀着兩個人類互相啃嘴,看着看着覺得無聊,倒把自己看困了,便趴在紫藤花架下昏昏欲睡……誰知睡夢中飛來橫禍,爪子居然被狠狠地踩了一腳!
它跳起來,繞着花架一陣狂叫,以表示自己的憤怒:嗷嗷嗷!疼死了好嗎!
于是,方才還有些暧昧的場景,就這麽煙消雲散了……楚傾娆無語地歎了口氣,回頭瞪了還若無其事立在原地的祈晟一眼,彎腰招呼大黃狗過來,摸了摸他的腦袋以示安撫。
大黃狗蹭了蹭她的掌心,果然安定了許多,但又好像有些委屈,便又哼唧哼唧地“汪”了一聲。
正此時,隔壁傳來一聲尖叫,緊接着,是瓷器落地摔成碎片的聲音。
楚傾娆一驚,循着那幾重聲音回頭看過去,心内卻是霍然一緊。
方才她一直背對着牆邊,根本不曾意識到就在自己身後幾步之遙的位置,于紫藤花架的遮掩下,竟暗藏着一扇極不明顯的雕花漏窗!
心頭一緊,有什麽,頃刻間就浮上了心頭。
楚傾娆來不及思考,轉頭看了祈晟一眼,然後提起裙擺,幾步跑到那漏窗前站定。
拂開垂落而下的花藤,她舉目朝對面看去,原本就素淨的面容裏,刹那間血色褪去了大半!
漏窗的另一邊,同樣是個院子。隻不過,那院子規格大了許多,足以猜測是整個汝南王府的後院,同這小院子的後院恰好有所連通。
那院子裏,一行翠竹迎風而立,枝葉婆娑。
竹林前,一人廣袖素衣,峨冠博帶,正端然坐在石桌前。風姿雍容,氣度宏雅,映襯在身後的一片山水園林之中,美得渾然不似塵世中人。
可那空空落落的園子裏,終究隻有那麽一道孤獨而落寂的身影而已。
他正低着頭,仿佛在自顧自地寫着什麽。然而即便隔了這麽遠,楚傾娆也能清楚地看見,他執筆的手,隻是頓在原地,清晰可見地顫抖着。
濃黑的墨迹自他的筆尖下端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宣紙上深深淺淺地暈染了一重又一重,如淚一般。
他卻渾然不覺。或者說……是無暇管顧。
楚傾娆怔在原處。
她很清楚,方才的種種……他都聽見了。憑借他那過人的聽力,自然是每字每句,每一點動靜,都分毫不落地收入耳中。
心裏如同被什麽塞住了一般,難受不已。
“策……世子……”她試圖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卻發現自己開了口,聲音裏竟然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