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撇嘴,心想:這麽兇,如果不是被逼的,鬼才要跟着你啊!哼,還欲行不軌?得了吧,以本大爺的姿色,找個溫潤可人的小娘子豈不是分分鍾的事!就算是孤獨一生也不找你這樣的!
他那廂正吐槽得正歡實,卻見面前的女子一撩眼皮,仿佛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似的,淡淡道:“怎麽,對我有意見?”
“沒沒沒,”他趕緊擺手,擺出一副讨巧賣乖的模樣,“我正在心裏贊美姐姐你心地善良,平易近人,待人友善,胸懷廣闊呢!”
楚傾娆這才收了手裏的刀,卻又撩了他一眼,道:“你剛才最後喊我什麽來着?”
少年想了想,道:“祖、祖宗……”
“乖,就這麽喊。”楚傾娆一直冷着的面容裏,這才浮現出一抹明豔的笑來。
“……”少年卻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
“好了說吧,祈晟讓你跟着我幹什麽?”而這時,面前的女子卻又道,“想抓我回去的話大可以幹淨利落點,沒必要這樣藏頭露尾的……當然,前提是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真能把我帶回去。”
她面含淺笑,聲音平靜淡然,讓人聽了也覺得她的話是那麽的理所應當。
那少年聞言,正準備順着話頭應答,卻驟然發現有什麽不對……混蛋,居然說敢他驚天地泣鬼神的武功是三腳貓功夫!他隻不過是非常偶然地栽了一回跟頭好嗎?!
他決定挽回一點自己身爲一個純爺們兒的尊嚴,便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實話告訴你,如果不是我們家王爺吩咐不能傷你,我才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你手下留情呢!”
楚傾娆斜睨着他,聞言神情不變,隻是微微地挑了眉,啓唇道:“哦,原來真是祈晟那厮派你來的。”
“……”
少年徹底無語。才見面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他就從武力和智力上被面前對這個女子全秒秒殺了。他十分地不能理解,爲什麽自家王爺會對這麽恐怖的女子有興趣。
大概也隻有他才能制得住對方了,哎,自己還是乖乖地龜縮算了。
“好吧。實不相瞞,我叫初一,是王爺的影衛頭領,”他歎了口氣,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面罩,觸到楚傾娆“就憑你也當影衛頭領”的懷疑目光,生怕她又說出什麽喪盡天良的話傷害自己的幼小心靈,便趕緊搶道,“王爺的意思原本是讓我跟着貴妃你,但既然被你發現了,最好……還是暫時先跟我回王府吧。”
剛才那麽大的陣仗之下,會被祈晟的人認出,楚傾娆也不意外。隻不過,這個初一的他話說到最後,神情中卻明顯帶了些閃爍的意味,這讓她不得不有些在意。
秀眉微揚,楚傾娆道:“怎麽回事?老實交代。”
初一重重地歎了口氣,撓撓頭道:“娆貴妃你可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麽?”
楚傾娆下意識看了一下頭頂的月亮,道:“望日。所以呢?”
初一道:“所以趕緊回去吧!”
見他言語暧昧,楚傾娆面色一沉,道:“再怎麽啰啰嗦嗦,我可就走了!”說罷一個轉身。
“别、别啊!”初一卻又巴巴地追了上來,攔在他面前,道,“哎,貴妃娘娘……哦不,祖宗啊!我也是奉命行事,不好多說啊。我隻能說一點,您最近應該能感覺得,自己身體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吧?”
楚傾娆聞言步子一頓,神色微凜。
這件事,她沒有明着對任何人說過,縱是上官策也一樣。而這個初一既然知道得這麽清楚,隻能說明……這件事和祈晟有關!
回過頭來,她意味深長地瞅了初一一眼,沒有說話,那眼中驟然聚集起的寒意,讓初一一時間都驚了驚。
而這時,卻聽聞隐約的說話聲,從街道的另一頭傳來。
循聲一看,卻是十餘個半夜巡邏的士兵,正提着燈籠朝這邊走來。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初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忽然飛撲而上……一把抱住了楚傾娆的腰。
與此同時,回頭沖那群士兵大呼道:“救命啊!她、她非禮我!”
呼聲震天,慘烈非常……
“……”楚傾娆在短暫的呆滞之後,徹底震驚了。
靠,還有比這個更不要臉的嗎?!
而這時,那群士兵已經飛快地跑了過來,圍成個小圈,把二人包在其中。領頭的士兵舉起手中的長刀,指着楚傾娆的鼻子,一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良家婦女”的台詞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仔細看了看眼前的情況,又生生地愣了一下。
而這空當,初一又大呼道:“救我,救我啊!這姑娘太猥瑣,看我生得俊美可人,便對我欲行不軌,快給我主持公道啊!”說着還擡起手,非常誇張地抹了一把辛酸淚。
此時此刻,楚傾娆心裏隻有一個想法:我能說髒話嗎?如果不能的話,那就沒什麽可以說的了。
那領頭的士兵回過神來,嘴角抖了抖,顯然也是從沒見過這種情況,便隻能拿刀點了點楚傾娆,道:“那個……姑娘家對公子欲行不軌,也是觸犯了大胤律令的。總之,你倆先跟我們走一趟吧。”
楚傾娆自覺不是什麽良民,卻也不是擾亂社會治安的犯罪分子,雖然秒殺這幾個小士兵乃是分分鍾的事,但她想了想……自己的破事已經夠多了,沒必要再和官差動手。
更重要的是,她腰上挂着個死不放手的初一,動手也動不了啊!
媽蛋,有其主必有其仆,在被士兵還算客氣地帶走的那一刻,楚傾娆已經完全相信,祈晟那貨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态了!
*****
楚傾娆抱着手,一臉不爽地盤腿坐在茅草堆上。
如果沒有遇上那麽個災星,她現在應該已經四仰八叉地躺在客棧的天字一号房的大床上,吃着宵夜小點心,沒準睡前還能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但實際情況是……
牢房陰冷黑暗,還開了個天窗。夜晚的寒風“嗖嗖嗖”地從外面吹進來,連老鼠都嫌太冷,毫不避人地縮在角落裏,懶得動彈。
楚傾娆眼疾手快地從身旁捉住一直準備偷偷溜走的小強,拎着一條腿晃蕩了兩下,順手一甩,就把那黑色的十分精準地扔出了窗外。
然後她又把魔爪伸向角落裏的老鼠……
于是蜷縮在牢房另一端的初一,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毫不客氣地,把這尺寸之地裏的所有活物都清理得幹幹淨淨,甚至連蚊子也不放過……
最後,那雙暗沉沉的黑眸微微一轉,落在了自己這裏……
他打了個冷戰,禁不住在心裏咆哮:這裏的衙門是怎麽搞的,他是被這女人“非禮”了好嗎?爲什麽居然還和她關在一起!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而正此時,卻聽不遠處的女子淡聲開了口。
“你剛才說的‘望日’是怎麽回事?”聽他的口氣,自己身體裏奇怪的反應,似乎和這個日子有關?但能怎麽有關,她暫時卻想不到。
難不成這身體的主人還會在月圓之夜突然變身,化身爲狼人不成?!
而面對她的問題,初一隻是擡手死死捂了嘴,猛烈搖頭,立場十分堅定的模樣。足見他平時雖然嘻嘻哈哈,但骨子就裏對自家主子的話倒是半點也不敢忤逆。
楚傾娆不想再理他了,隻歎了口氣,很快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這個夜晚,她還真是沒消停過,到現在都要困成狗了。
仰頭把後腦抵上冰涼的牆壁,她透過頭頂的天窗朝外面看去,一眼便能看到那輪銀盤似的圓月。這時候,月亮西升東落,恰好在天幕中最爲中央的位置。
楚傾娆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今天,好像就是望日來着……
而就在下一刻,她好像明白爲什麽初一要不停地跟自己糾結這個時間了。
因爲她的胸口,再一次地劇烈地疼痛起來。如同被尖利的長劍一把刺穿了胸膛似的,那劇痛來得猛烈而誇張,一擊到底,半點餘地也不留。
“靠!”楚傾娆低聲罵了一句,弓起身子重重地喘着氣,試圖将痛楚平息幾分。
然而這一次,那劇痛卻和往常不同。不再是一擊抽離,杳無痕迹,而是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一下一下,那無形的長劍竟是反反複複地在心頭來回地穿刺起來,似乎永無止盡。
并且力道一次比一次地大,痛楚一次比一次地劇烈,如同排山倒海的巨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綿密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而初一縮在旁邊,眼見着剛才還好好的祖宗……啊呸,是娆貴妃突然就出了變故,禁不住也是一愣。
與此同時也意識到,望日子時,竟然這麽快就來了!
他方才在街上耍無賴實則也是無奈之舉,隻想暫時先把楚傾娆困住,以免人跑得沒影了,以後再找也就難了。卻沒想到竟然玩脫了,把自己和她困在了一起,還一耗就耗到了這個危險的時刻!
知道如果再等下去,後果将會是非常十分肯定絕對很嚴重的……初一不再猶豫,隻是霍然站起身來,幾步走到木頭欄杆邊,擡手握住纏繞在門邊的粗重鐵索。
加以内功稍稍用力一拉,便聽得“咔嚓”的清脆聲響下,那鐵索頃刻間斷成兩截,掉落在地。
而這個舉動自是驚動了門外的守衛。
“這麽回事?!”那守衛提着刀喊了一聲,及至看清楚眼前的情況便是一愣,然後回身就跑,顯然是準備叫人過來。
然而聲音還沒出口,卻被一道身影飛快地竄到身後。初一手刀迅捷如電,隻在那守衛的後頸處輕輕一點,對方的身子便軟了下來,“轟”地一聲栽倒在地。
——因爲今夜這牢裏就他們兩個犯人,又是個稚嫩的少年和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故而衙門也就隻派了一個守衛看着,意思意思而已。
解決掉守衛,初一快步回到牢房裏,與此同時口中急匆匆地道:“快随我回去!”
然而話一出口,整個人卻生生地愣在原地。
牢房裏依舊陰冷濕暗,隻不過那淩亂的茅草上,哪裏還有剛才蜷縮着的女子的身影?
再擡頭看向牆壁上天窗,上面原本一根根精鐵制成的欄杆,此刻早已被人連根斬斷,扔在一旁。而那天窗的大小,恰好足夠讓一個身形纖細的女子進出。
風依舊從外往面灌着,似乎是因爲少了阻礙,反而越發大了許多。
初一擡手猛一扶額。
完了!讓人給跑了!
她她她她她……她剛才不會是裝的吧?!
*****
而與此同時,牢房百米開外的一棵參天古木上,楚傾娆揀了根還算粗大的樹枝坐了下來,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
雖然并沒有跑開多遠,但借着繁茂的枝葉和夜色的沉黯,已經足以将自己的行迹掩藏得很好。
不遠處有火光亮起,一列侍衛步履匆匆地從道旁跑過,腳步起起落落的聲音,在這靜谧的夜晚裏顯得格外突兀。然而卻終究很快地遠去,根本不曾意識到他們要找的人就在附近。
畢竟,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道理雖然人人都懂,但卻鮮少人有真正地敢冒風險去這麽做。
眼見着他們走遠,楚傾娆一顆心這才放下了半截,卻又不敢全然放下,畢竟那個更麻煩的初一,還沒見着影子。
背脊死死地抵在身後的樹幹上,她擡手揪住胸口的衣襟,深吸一口氣,又吐出,冷汗卻依舊如雨般落下,沒有半點緩解的意思。
身體裏那種異樣的感覺,也依舊在一點一點的擴散着。隻不過不同于之前情形的是,如今那種異樣的感覺,已經不再是間斷或者持續的劇痛了,而是一種從身體最深處蔓延出來的……痛癢。
就好比一萬隻螞蟻在自己身上來回地爬動似的,那痛癢無處不在,無孔不入,卻到底讓人抓不住來路,究不清緣由。
而在這密密麻麻的痛癢之下,似乎又蘊含着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酥麻之感。若有若無,時隐時現,兩者交替纏繞在一起,竟仿若在身體裏點了一把火,讓她有了欲望的感覺!
是的,楚傾娆發現自己居然欲火焚身了!
這也是她剛才爲何匆匆離開的原因。她幾乎可以肯定,如果不趕快走,自己一定會把持不住,把那個名叫初一并且長得還不錯的小鮮肉給就地辦了!
沒準連牢房外倒地昏迷的侍衛也不會放過……
擡手用力扣住身下的樹枝,楚傾娆在一陣陣煎熬般的欲火中理了理思緒,加以推測,這才算大緻明白了前因後果。
不出意外的話,這身體的原主多半是中了一種奇怪的毒,平日裏那毒一直潛伏着,隻會讓心口會偶爾地疼上一疼。越接近月中,疼痛越發頻繁。
而一旦到了每月中旬十五或者十六,也就是初一反複提到的“望日”時,那毒才算是真正的發作。
其症狀……等同于媚藥。
媽蛋,爲什麽世界上會有這種蛇精病一樣的毒?!
楚傾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卻感覺得到自己的呼吸已經不可控制地變得愈發急促,而額前的汗水,也從原本細密的汗珠,變成了大顆大顆的汗滴,“啪嗒”“啪嗒”地打落在自己的衣袍上。
就算她是個在牛逼哄哄的金牌特工,也到底是個肉體凡胎,而且過去的各種特訓……特麽的也沒教過她怎麽忍這玩兒意啊!
腦中好像炸開了煙花似的,潮水般的欲望一層一層地浮上全身,又漸次退去。緊跟上來的,卻是另一波更爲洶湧的欲望……
楚傾娆嚴重覺得,這時候就算路邊突然出現一條公狗,她可能也不會放過了……
不行,再這麽坐以待斃下去,她吃藥要被自己給憋死,得想點辦法才行!
這麽想着,楚傾娆稍微放緩了呼吸,側耳細細聽了聽周圍的動靜。在确認周圍一片靜谧無聲,沒有半個人影的時候,她勉力坐起身來,準備下樹。然而手臂卻軟軟的,全然無力,剛一翻身,整個人就“咚”地一聲,砸在了地上。
還好是泥土地,比較軟。
卻比不上楚傾娆的腿軟。她抖着身子跪在地上,嘗試了幾次還是沒有站起身來,就索性放棄了,隻眯起眼,在附近的尺寸之地細細摸索着,看有沒有棒狀物體……
腦子裏如同盛滿了漿糊一般,讓她根本允不出心思再去顧及第二件事。楚傾娆豁出的想:反正以自己現在的情況,遇身上神,遇佛上佛,隻要帶把,來誰辦誰……跟禽獸也沒什麽區别了。
從這個立場上而言,被發現了蹤迹也,未嘗不是一件壞事。
而正當她專心緻志地摸索時,卻驟然聽見身後想起一個聲音。
“娆貴妃,别來無恙啊。”
那聲音暗沉沉的,但尾音卻微微地上飄着,透着一股漫不經心的戲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