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此時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而是個身經百戰的金牌特工。
“我與王爺不同,王爺坐擁江山,手攬大權,而我的身家性命,可是完完全全地壓在了這個秘密上。”楚傾娆似乎全然不在意對方的怒意,反而微揚了眉,語氣自若到,“若我這麽輕而易舉便說出來,王爺一旦反悔,我豈不是什麽也沒有了?”
男子凝視着她,道:“堂堂鎮北王,怎會出爾反爾。”
“那可不好說。王爺這樣身份的人,縱然是出爾反爾了,我也是無處可以伸冤。”雖然這麽說,可楚傾娆卻隻是淡笑着,神情裏沒有半點畏懼。
隻在心裏悄悄地記下這個稱号,鎮北王,聽來倒是威風堂堂的。
男子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凝視着她,不辨喜怒,隻如同千尺潭水,帶着足以将人吸入其中的深沉。半晌後,他似笑非笑地揚了揚眉,道:“所以……你這是在要挾本王?”
楚傾娆似是有些乏了,已經抱着手斜倚在窗棂邊,聞言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竟是沖他一笑,道:“經王爺這麽一說……好像的确如此呢。”
夜色如墨,燈影朦胧。她一身人不人鬼不鬼的壽衣,還披散着頭發,着實不是一副稱得上好看的模樣,然而那慵懶中帶着一點得意的笑容,卻如同暗夜裏的一株曼殊沙華,給人一種不期而至的驚豔之感。
男子不禁有些訝異。
屈指而算,這麽多年來,他在這女子的身上并沒少花功夫。給過她人間極緻的寵愛和溫存,也給過她人間煉獄般的折磨。
但對方卻遠比自己以爲要倔強,死咬着那個秘密,如何也不松口。
他生性涼薄,原本就從未将什麽人真正地放在心上。時日久了,便有些興味索然,隻想看看她究竟能和自己耗到什麽時候,看她忍耐的極限,究竟在哪裏。
然而今日,這個在冷宮裏瘋了傻了整整一年,被他棄若敝屣的女子,卻給了他一種全然不同的感覺。
幾許随性,幾許張狂,幾許冷靜,幾許從容。無論那一面,都是他過去不曾在對方身上看到過的。
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始料未及地,他忽然騰身而起,與此同時出手如電,直直逼向女子的脖頸。
無論是指揮三軍,謀兵布陣,還是單打獨鬥的武學造詣,縱觀整個大胤王朝,都無人能是他的對手,這也是爲何,他的地位能淩駕于百官乃至于皇帝之上,還如此牢固不可動搖。
然而此時此刻,就在男子的五指将要觸及女子脖頸的時候,原本若無其事立在原地那個纖細身影,卻如同用了什麽法術一般,驟然消失了!
在原地穩穩落定,他回過頭去,便看見楚傾娆已然好整以暇地站在了自己身後。彈了彈衣袖上的灰塵,她笑容自若,還不忘出言嘲諷道:“一個大男人竟然對女子出手,王爺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
“你果然會功夫。”男子眯起眼眸,烏黑的瞳孔中有深沉的精光閃過。
“一般一般,全國第三。”女子漫不經心地笑道,“那麽現在,王爺可以重新考慮一下剛才我提出來的條件了麽?”
男子沒有立刻回答,隻是靜靜地盯住她。高手間的較量,窺一斑就能見全豹。故而便隻需剛才那麽一個試探,他便能清楚地知道,這個女子的功夫……深不見底。
隻是,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過去在床笫之間,無論她被自己如何的羞辱淩虐,卻竟是絲毫也未曾将這功夫表露出來。這是要何等的忍性,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男子忽然覺得自己對這個女子,遠遠比自己所以爲的,要難駕馭。
時隔多日後,他再一次對這個人人鄙夷的無用草包,産生了興趣。
畢竟在這宮中久了,人人都對他唯命是從,也難免有些“獨孤求敗”的無聊。此刻驟然發現,自己身邊一直以來,竟隐藏着這麽一個深不可測的女子。這對于男子來說,反而是件樂事。
就好比看到一隻兇殘不羁的野獸,在自己的調教下,變得聽話而溫馴,最後乖乖地雌伏在自己的腳下,這對于任何一個強者而言,都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他有的是征服欲,更有的是耐性。不介意再和這樣的她消磨三百回合,以求得到他所要的東西。
故而到了此時,他向來緊繃的面容反而松弛了幾分,神情裏浮現出幾分輕松随性來。微微揚聲,喚來了守在門外的歲才随從,聲音平平地道:“娆貴妃乏了,送她回去歇息吧。”頓了頓,又添道,“娆貴妃所有吩咐,依言照辦。”
一句話,無疑是答應了她方才的全部條件。
楚傾娆唇角勾出一抹滿意的笑容,臨走前還不忘特來到男子一欠身,道:“請容我收回方才的話,王爺胸懷博大,的确是男人。”
的确是男人……
周圍的随從們嘴角微微抽搐,不明覺厲。
而當事人卻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仿佛根本不是在說自己。
一招落空,仿佛是有點不甘心。女子在衆人的簇擁之下走出幾步後,卻又忽然回頭,道:“哦對了,有一件事還需請教王爺。”
男子沒說話,隻是揚了揚眉,看着她用眼神表示詢問。
女子凝視着他,神情誠懇,“敢問王爺……尊姓大名?”
連王爺的名諱都不知道……
随從們面面相觑,倒抽冷氣。
男子卻依舊是那副水火不侵的樣子,唇角上勾的弧度反倒是明顯了幾分。
女子露出無辜笑容,“本宮記性不佳,不重要的事時常會忘,還請王爺恕罪。”她發誓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重要的事……
随從們已經開始偷偷擦冷汗。
然而他們的王爺凝視着那個膽大包天的女子,眼底卻浮現出一抹格外明顯的笑意,細細看來,竟有幾分溫柔的意思。
随從們齊齊打了個大大的寒戰。他們太清楚了,王爺露出這樣的笑容,多半沒什麽好事。上一次他沖着個彈劾他的大臣這麽笑了一下,隔日那大臣的全家都懸梁自盡了……
然而雖然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但楚傾娆卻不會有半點畏懼,依舊隻是從容地笑着,并不避諱地直視着面前的男子。
下一刻,男子邁開步子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形居高臨下地端然伫立,然後他俯下身,以一個暧昧的姿勢在女子耳畔低聲道,“本王姓祈名晟,娆貴妃……可要記好了。”
女子聞言,面上如花的笑容立刻明媚了幾分。沖他一颔首,旋即帶着随從轉身離去。
看着那抹消失在夜色中的倩影,鎮北王祈晟目光如刀,嘴角原本淡然無謂的笑裏,隐隐多了幾分邪佞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