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火把閃動的光影中,一個身着紫色長袍的高大的身影,已然闊步而入。
她不得不承認,單看模樣,那無疑一個俊美到足以奪人心魄的男子。
眉目絕美如畫,氣度偉岸倜傥。分明是英挺至極的五官輪廓上,卻生出了一雙微微斜挑的鳳目。眼神流轉間,不隻是無心還是有意,總帶着幾分攝人的邪魅之氣,教人難以挪開視線。
回憶了一下殘存在原主記憶中的時代背景,楚傾娆暗暗地想,不愧是大胤國的堂堂天子,能終結八國亂世,一統天下的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然而就在下一刻,男子忽然優雅地一轉身,沖着身後道:“皇上,裏面沒有危險,快進來吧。”
他話音剛落,一個小小的影子便如炮彈般竄進了他的懷裏,帶着哭腔道:“皇叔皇叔,他們說有鬼,朕怕!”
楚傾娆:“……”請讓她收回剛才的想法,謝謝。
隻見那紫衣男子蹲下身,将小皇帝攬入懷中,輕輕地撫摸着他的背脊。那一低眉之下幾乎瞬間變了臉,目光溫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宮中出了這樣的事,您身爲皇上,不能不親自過問。不要怕,有臣在這裏呢。”
他十分耐心地安慰着懷中的小皇帝,語聲頓了頓,擡起一雙鳳目朝屋内環視一周,末了,将視線在楚傾娆這裏定住。
四目相對間,楚傾娆可以明顯地看到他幽深烏黑的瞳眸中,隐隐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流動暗潮。
但很快,那男子卻勾唇一笑,低頭對小皇帝道:“再說了,這天底下是沒有鬼的。皇上你看,這不是鬼,是你的娆貴妃。”
那三千後宮,居然都是一個目測六七歲小皇帝的妃嫔……
楚傾娆終于明白爲什麽麗貴人要逼着一個太監和自己偷歡了……
小皇帝從男子的衣袍中露出一隻眼睛,戰戰兢兢朝這邊看了一眼。楚傾娆的模樣經過粗粗的打理之下,已經沒有那麽像女鬼了,隻是懶懶地拉着一張臉,面色不怎麽和善。
小皇帝稍稍鎮定了一點,卻還有些害怕,便仰起頭沖男子道:“皇叔,她不是死了嗎……這是怎麽回事?”
“許是有什麽誤會吧,”男子微微笑道,“現在夜已深了,皇上明日還要早朝,還請趕緊歇息去吧。”
他不笑的時候如同大雪封山,威勢攝人,然而一笑,卻又給人春花般爛漫的錯覺。
當然,隻是錯覺而已。
金牌特工所具備的本能告訴楚傾娆,這個男人,混身上下散發着一股危險的氣息。
餘光看了看旁邊的麗貴人和小太監,兩人打從這個男子進來開始,就一直一場沉默着,一言不發。但他們的身體卻明顯顫抖着,望向男子的目光裏,也充滿着恐懼。
楚傾娆在成爲特工之初,曾聽前輩說過:當你遇到危險,還能大聲喊叫,還能逃跑,還能反抗的時候,都算不上是真正的恐懼。
真正的恐懼,會讓你如同被惡魔攝取了靈魂一般,生生地定在原處,絲毫也動彈不得。
恰好就是這二人,在這個男子面前的模樣。
這人究竟是誰?竟能把他們吓成這樣?又爲什麽,這麽了不得的人物,在身體原主的記憶裏,卻一點痕迹也沒有?
楚傾娆微微眯起眼,不得不承認,就天生好像抵抗不了所有危險的事物一般,她已經對這個男子産生了一絲興趣。
而那廂,男子見小皇帝聞言如蒙大赦,連忙帶着幾個太監匆匆離開了,這才徐徐地轉過身,負手走入房中來。
“怎麽回事?”他原本含笑的眉眼頓時冷了下來,連語調也帶着一種慵懶的氣息。
“回王爺,是娆貴妃和人偷歡!”麗貴人忽然跳起來,指着楚傾娆大聲道,“聽聞她病故,我好心前來吊唁,卻發現她根本沒死,而是在和這小太監行偷偷摸摸行不軌之事!我準備逃走,反而被她扯爛了衣裳,還折斷了手臂,差點要殺了我!嗚嗚嗚,這娆貴妃不僅穢亂後宮,還裝死欺上瞞下,實在是罪無可赦!王爺您明察秋毫,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這麗貴人真是潑的一手好髒水,楚傾娆簡直要佩服她編故事的能力和演技了,能在後宮裏攪混水的,果然有兩把刷子。
但她雖然虛張聲勢,但聲音卻帶着明顯的顫抖,足見對男子還是怕到了骨子裏,真是爲了保命才豁出去了。
想到這裏,楚傾娆冷冷一笑,正準備出言嘲諷一下對方,卻聽那男子淡淡地開了口。
他用餘光輕描淡寫地瞥了麗貴人一眼,如同在看一隻渺小到不值一提的蝼蟻,緩慢而淡漠地道:“本王跟你說話了麽?”
麗貴人當場僵在原地。好半天,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道:“王爺……”
男子卻淡聲打斷,那語氣,尋常得仿佛不過在談論天氣,“麗貴人與太監苟合,依照宮規,除以鐵處女之刑。至于那太監……拖下去喂狗吧。”
說這話的時候,男子的神情分毫也不變,甚至對他們看也不看,隻是用那雙幽深的黑眸,定定地凝視着楚傾娆,眼底暗湧萬千。
及至麗貴人和小太監哭嚎着被帶了下去,他才邁開步子,貼着楚傾娆的身側徐徐走過。
“裝瘋那麽多年,終于熬不過,這回改成裝死了?看來,你這肚裏的花樣倒是超乎本王的預料,”他的聲音低沉到幾乎沙啞,卻帶着明顯的戲谑,“還是說,本王近來的那種‘玩法’……終于受不了了?”
楚傾娆正思量着他話中的意思,卻驟然感覺到一隻大而有力的手,從後面扣住了自己的手腕。
幾乎本能地想要給對方來個過肩摔,但稍作思量,她決定還是不做反抗,靜觀其變,畢竟她初來乍到,對環境還不熟悉,而這個男子看起來又不是那麽好對付。
于是便任由對方将自己的手輕輕彎折了起來。
衣袖順着光潔如瓷的手臂滑落下來,一垂眼,視線正好落在自己的小臂上,卻是略略一驚。
之前一直深處在昏暗的光線中,未曾注意,到了此時楚傾娆才發現,自己雙手的手腕上……竟然全是交錯遍布的青紫痕迹!甚至還有繩索緊緊捆綁過的傷痕!
那痕迹深淺不一,雜亂交錯着,顯然是重複多次造成的。
“但你記着,在本王面前,要裝,就裝到底;要跑,就别失敗。否則,惹惱本王的後果……你受不起。”
正此時,男子的聲音又再度響起。隻不過這一次的話,他幾乎是貼在楚傾娆的耳側說出來的。言語間,濕熱的氣息帶着暧昧的溫度,便恰好噴薄在她耳後,最爲敏感的那一處地帶。
然而那輕描淡寫的話語,卻如同淬了冰一般,寒冷得不帶半點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