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十分中正,宴會也十分平常,平常到雲輕幾乎找不到什麽理由離開。
不過到了一半的時候,一支歌舞結事,一個舞姬忽然在雲輕的身前絆了一下,将一杯酒水灑到了雲輕的身上。
“門主饒命!”舞姬驚恐地伏在地上連連扣頭。
天照門主沒有看舞姬,卻是眸子森冷地看着林青泉:“這是你的人吧?”
“兒子無能。”林青泉站起來欠了欠身。
“哼,既然無能,不如殺了!”門主一揮手,直接讓人來把舞姬帶走了。
隻片刻後,就聽到外面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
門主雖然殺的是舞姬,但幾乎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想殺的人其實是林青泉。
但林青泉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彎了彎身:“父親,雲王女的裙子污了,我帶她去換一件。”
說完并不等天照門主的答複,就徑自走到了雲輕的身前。
雲輕看着這父子兩人交鋒,沒怎麽吭聲,起身對着天照門主略略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出了門,外面的清冷讓雲輕身體不由自主地一激。
“隻爲找一個借口,不惜犧牲一個手下嗎?”雲輕真的不是很能理解林青泉,他有着天下最風雅的氣度,卻翻手之間,就能送掉無數人的性命。
當年圍攻歸陽的時候是這樣的,現在也是這樣。
“天照人的性命,本來就是不值錢的,你不知道嗎?”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又怎麽能當好無極宮的走狗?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一個小房子跟前,林青泉在門口站住了:“你進去吧,換好衣服記得出來。”
雲輕有些疑惑,不過還是進去了,誰料一進去就吓了一跳,裏面已經有一個人坐在那裏,燈光之下的臉居然和她一模一樣,隻是衣服不一樣。
“雲王女,從後窗出去,沿小路往東走三個路口,就是後院。”那人站起身:“這衣服是府中的侍女專用的,人皮面具是我的樣子,我會想辦法拖延,但雲王女最多有兩刻鍾,請務必記得時間。”
雲輕果然沒有猜錯,林青泉是很希望天照門主倒黴的,她隻不過是想要問出鑰匙的下落而已,但林青泉不僅把鑰匙的下落告訴她,還給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如果我找不到鑰匙,是不是很對不起你家主子?”雲輕忍不住說道,看到那個人愣了一下,才擺擺手說道:“沒事,我開玩笑的。”
林青泉做了這麽多,肯定是有所圖的,她現在找不到他圖什麽,所以她有些不安。
但事已至此,鑰匙她是必須要拿到的,所以現在也不糾結什麽了。
換好衣服,雲輕就從後窗跳了出去。這院子看似簡單,但很快雲輕就發現其實非常不同尋常,因爲她接連經過了兩個路口,發現這兩個路口周圍所有的東西都是一樣的,無論是建築還是花木,換言之,就是你根本無法分辯你到達的是哪個路
口。
在這樣的地方,迷路是一件極容易發生的事情。
好在雲輕的認路本領不錯,而且她記憶力極好,就算大面上的東西都一樣,她可以可以通過極細微的地方辨認出不同。
到了第三個路口,剛走過去一點,就看到一扇拱門,這裏就是林青泉所說的後院了,她沒有猶豫,直接走了進去。
後院裏沒有什麽人,看來,一定是也是林青泉做了什麽手腳。
他對芯片并無感應,隻知道底下有地宮,知道入口在此,但到底在什麽地方,卻是不知道的。
但雲輕不同,她可以利用她和芯片之間的感應,輕松地知道鑰匙在哪裏。
隻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就好。
雲輕閉着眼睛,在周圍細細地感應着,約摸幾分鍾的樣子,心頭忽地一動,立刻往一個地方奔去。
這個後院和前面的建築風格完全不同,前面的檢查差不多都是空空蕩蕩的,一個能藏人的地方都沒有,而這個後院裏卻有很多花木,甚至還有假山。
雲輕按照感應到的地方快步奔過去,卻發現正好是在院子中央。
通常情況下,藏匿東西的地點都會是地宮的中心,入口的地方一定也在這附近,但到底在哪邊,就不是那麽容易找到的了。
若是換了别人來,就算知道了這裏是中心也沒有用,隻能想辦法用外力在外面破壞,可是對雲輕而言卻不同,她單膝跪地,用手在地面上一按,沉聲道:“來吧,告訴我你們看到的。”
地底之下,自然也是有動物的,雲輕念力輻散開,向這些動物們傳達着同一個問題:這地底下,哪裏最硬。那些最硬的東西,一直延伸到哪裏。
既然建院,地下自然都是平整過的,不可能出現無緣無故的大岩石,除非,是建地宮用的材料。
細細密密的信息從四面八方傳來,雲輕眼睛倏然張開,看向院中圍廊一處一立柱。
天照的機關,果然是足夠精巧。
大步跑過去,那處立柱在轉角,快要跑到之時,雲輕腦中一緊猛地停住。
四下望一眼,恰好看到身後門是開的,當即閃身而入。
門合上的一瞬間,立柱吱呀一聲,從裏面滑開。
雲輕氣得心頭大罵林青泉,他說會把這裏的人調開,可是外面的人調開了,裏面呢?
若不是她機警,現在就要和裏面的人對上了。
“有聖女相助,此事定可成功。”谄媚的聲音順着門縫傳進雲輕耳中,她皺眉,聖女?白靜書?
“無妨,反正,我也早就看他不順眼。”白靜書聲音高傲冷漠:“不過,本宮不能直接出手,師尊若知我出手,必要責怪于我。”
“聖女放心,聖女隻需命人封住他的念力即可,其他的事情,門主自會解決的。”
聲音漸漸就去得遠了,好一會兒之後,雲輕才輕手輕腳地打開門,再次走了出來。
她往白靜書遠去的方向望了望,皺眉陷入深思。
白靜書落陷東海,逼東海子瑩前往無極宮,她們之間有一筆賬,遲早要算。
可此時爲難的卻是眼下的事情。
涉及到門主,又要讓白靜書出手的,隻有一個人而已。
望一眼近在眼前的立柱,隻要進去,憑着她對鑰匙的感應,她能肯定自己絕對能拿到鑰匙。
但林青泉呢?
雲輕眼前浮現林青泉永遠帶着笑意的臉。
那笑容漸漸模糊變幻,竟變成深切到底的悲意。
簡直是!
踢了立柱一腳,雲輕頭也不回往來路奔回去。
鑰匙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林青泉算計過她,但也幫過她,白子書就是林青泉帶到她眼前的,還有他說過,無極宮裏是有派系的,而他是站在白子書這一派的。
等到了無極宮,她還需要林青泉的幫助。
讓他現在死,太虧了。
雲輕一路走一路給自己找了一堆的理由。
直到快到換衣服的那個房間了,才站住了腳。
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自欺欺人了?其實,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她隻是想幫林青泉而已。
至于原因,也許,和那個叫鍾雨靈的女孩子有關吧。
雲輕換衣服,林青泉便一直等在門外,他是主人,把人領到了這裏,自然還要領回去。
兩刻鍾的時間不知道夠不夠,但他能做到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無極宮需要六把鑰匙,這最後一枚一直都在天照,但諷刺的是,無極宮的人拿不出來。
他們一直自诩血統多麽高貴多麽純正,卻連一把鑰匙都拿不出來,何其可笑。
門吱呀一響,林青泉轉頭,就見雲輕換了一身寶藍色的冬裝出來,領口與袖口上都鑲着白色的皮毛,襯得面容精緻非常。
她沒有擡頭,眼睛低着似乎在看門檻,隻淡聲說:“走吧。”
“你得手了?”林青泉問她。
雖然他想過雲輕有很大的可能拿到那把鑰匙,但也沒想到會這麽順利。
“嗯。”雲輕應了一聲,仍是低着頭,但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側。
“林青泉!”一聲大叫蓦地傳來,林青泉錯愕轉頭,見遠處身影如電飛快向他奔來,門主府侍女衣服,臉是他先前安排好的人。
他的屬下,什麽時候有膽子直呼他的名字了?
除非,那個人……不是他的手下。
如是那個人不是他的手下,那麽他的手下又在哪裏?
電光火石,林青泉甚至來不及多想,對危險的本能讓他單手一揮,想要召喚天地之間的水汽,如往常常一般在身前形成屏障。
然而念力方動他就發現了不對勁,周遭一片靜默,他竟無法調動任何一滴水。
念力與周遭的聯系被完全割斷了。
此時再想要退,早已來不及。
眼前頂着雲輕的臉的那個人,揉身撲向他,藏在身形下的尖刀閃着詭異的藍芒。
呯!
一聲重重的撞擊,林青泉身子被撞飛的足有三尺,那個人幾乎是頂着他一起飛出去,直到撞到樹上才停下來。
“少主,對不住,但門主說了,隻要殺了你, 就能……”話說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來,臉色也漸漸變得精彩紛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