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是無極宮的人出世,而幾乎從未見過有什麽人往無極宮去。
隻知道無極宮在無極島,無極島孤懸海外。
雲輕曾經一本雜記中見過一些描述,說無極島在極東極北之地,島上既有四季如春的氣候,又有高聳入雲斬的雪山。
想要入無極島,除非有無極宮的人前來接引,否則的話,是絕對找不到無極島所在的。
如今那本雜記就在雲輕的手邊,她翻開再次看了幾眼,沒看出什麽更多的東西來,就撒手丢到了一邊。
也不知道當年她娘親是怎麽入的無極島,要是有記載留下來就好了。
糖糖就在她不遠的地方爬着玩,看着她身下雪白密實的白色毛皮,雲輕就忍不住戳了戳她傻笑的臉。夜墨對這座城是真的上了心的,才不過多久的時間,但這裏吃的用的穿的住的,樣樣都是最好的,隻說這塊白狐皮,通常得來了都是用來做衣服的,就這樣都不知道要打多少白狐才能做成一件,但夜墨居
然用這狐皮做了張兩三米見方的毯子上來。
糖糖不高興她娘戳她,張了嘴去咬她,現在她已經長牙了,見着什麽都想咬。
雲輕嫌棄她的口水,沒被她咬着,外面就有宮人進來道:“雲王女,殿下請您去。”
雲輕點點頭:“好,我就來。”
此時天已經快要黑了,夜墨該不會是準備了什麽宮宴吧?她向來是最不喜歡這些事情的。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抱起糖糖,走了出去。
一出門,卻見夜墨幾人都在,沒有一人穿着華麗的衣服,都是家常打扮。
“你們這是……”雲輕一眼掃過去:“要出門?”
洛塵和宗靖都沒怎麽說話,東海子雲走上來,捏了捏糖糖的小臉:“夜墨說這城中的夜晚十分熱鬧,邀請我們一起去看一看。”
夜墨微微繃着下颌,誰想邀請他們了,他隻想邀請雲輕而已。
不過,有他們這些人去做個見證,也沒有什麽不好。
雲輕倒是不反對,去街上逛逛,總比宮宴要好多了。
她到了宮裏之後已經洗漱過了,身上穿的也是夜墨準備的衣裳,極輕極柔,但樣式卻是簡單,就是走在外面,也叫人看不出什麽來。
此時天幕已黑,秋季高爽,天上有星星點點和星子閃亮,頓時讓人心頭也舒朗。
但這隻是園中寂靜的緣故,出了住着的園子,一路往集市的方向行過去,越近,人聲就越是鼎沸。
這集市雲輕白天來的時候就見過了,很是熱鬧,但沒有想到,到了晚上還是如此。“此城不宵禁,夜晚之時,更有許多人來遊湖,玩樂,或者隻是散散步,同國之人善制器,除去兵器,一些小玩物也做的很好,正好趁着夜晚也拿出來賣賣。這夜市孤王試了個把月,就成了如今的規模。”
夜墨早将糖糖抱了過來,一邊走,一邊低聲和雲輕說明。
雲輕一眼望過去,果然見到集市不遠處有一片大湖,湖邊,還有附近的道路上,都擺着不少的小攤子,上面各色手工藝品琳琅滿目,巧奪天工。
“要……要……”頭發忽地一痛,卻是糖糖伸出手抓住了她的頭發,眼睛直勾勾盯着邊上一個小攤子。
“胖丫頭,快撒手,你娘我還不想這麽早就掉發!”雲輕氣地打了她的小胖手一下。
不過還沒有打到,就被夜墨這個十四孝的老爹護了回去,還抱着她就往那邊攤子上走,口中問:“要什麽?”
糖糖看上的是攤子上一個顔色碧綠的小小玉雕,雕的是隻蚱蜢,雖然小,但卻形神俱備,栩栩如生。
糖糖正是小孩子對外界最爲好奇的時候,從沒見過這東西,自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公子,小小姐真有眼光,這是老兒做的最滿意的一件。”小攤的主人見來了客人,一張臉上堆起菊花,笑的眼都不見。
“你這最滿意的作品,沒有一百件也有八十件吧?”雲輕捏過來,這東西做的雖然精細,卻也沒有這老兒說的那麽誇張。
“姑娘這次還真是猜錯了。”小攤主人聽了雲輕的話一點也沒有生氣,反而笑眯眯地指點着:“姑娘看這蚱蜢的眼珠子。”
雲輕順着他的手看了一眼,這才真是驚住了,這小蚱蜢不過小小的一點,糖糖的小胖手都能握得下,可是這眼珠子居然是活的,妙至毫巅地嵌在眼眶中,手一晃就跟着也晃。
“倒是我唐突了。”雲輕向也不扭捏,有錯就改。
“無妨,無妨,能被人欣賞就好。”老者連連擺手笑着:“倒要多謝歸離太子殿下,若不是他開了這夜市,小老兒的東西也拿不出來賣。小小姐慧眼,若是喜歡,這東西,紋銀一兩,拿走就是。”
這玉算不得什麽好玉,幾十文錢就能買到,可是這工藝卻是絕對超出一兩銀子的價錢。
雲輕看一眼這老者,心頭湧起個念頭,二話沒說,轉身從夜墨那裏要了一兩銀子過來。
這一兩銀子,還真是難爲夜墨了,因爲,他根本沒錢。
平日出來,自然有身後的人服侍着,他身上根本用不着帶錢。
好在,這次荊遠帆他們也是暗中跟着的,見自己主子爲難,立刻有人現身送上了錢來。
雲輕将錢遞給老者,又把蚱蜢往等了半天的女兒手中一塞,轉頭和老者說道:“老人家,這雲中城有匠作司,你哪日有空了,就往那裏走一趟,見到人,就說,是糖糖小姐讓你來的。”
說完,雲輕也不停留,和夜墨幾人直接去得遠了。
糖糖小姐?這是什麽人?這城中有醫作司的事情他是早就知道了,可是難不成匠作司會聽一個從未聽說過的人的話?
老者搖搖頭,隻當雲輕随意說說,笑着收好錢,又去招攬其他的生意了。
“怎麽想着收攏人了?”離的遠了一些,東海子雲随口問雲輕。
“師兄記得在西楚的時候,無極宮的人曾經想要做一件事情,後來被你們阻止了麽?”
洛塵聞言面色就是微微一白。
那已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可是他們都是記性極好的人,自然不會忘記。
尤其雲輕和夜墨就是那天夜裏……
縱然早就無數次對自己說早已放下,可是真的再次想起,心頭還是難受的要命。
他不動聲色地深呼吸幾口,才将胸中翻湧的情緒壓下。
“我記得,他們那時,似乎是要建什麽塔。”東海子雲微微皺眉,顯然也是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嗯。”雲輕點點頭:“不過後來又沒動靜了,但走過這些地方之後,我總覺得,他們建塔之事不會就這麽停下,沒準哪一天又會翻出來。無極宮沒有多少人,不可能是他們自己的人出來建塔,總是要想辦法
找幾國之人的。我對那東西不太了解,所以就想找個了解的人,到時候去看看。我看那老丈技藝極爲精湛,也許在建築上也了解的多。”
雲輕解釋了一句,又自己抛開:“這些事情等過兩日他去了匠作司再說吧,現在先逛街。”
随着越近湖邊,人群就越熱鬧,湖邊停着不少船隻,有人專門做這遊湖的營生,隻要交一點錢,船夫就會帶着人在湖面上梭巡一圈,高級些的還提供酒菜。
雲輕正想問他們要不要也找艘船,就聽周圍響起一陣驚呼。
“那……那不是城主府的船嗎?”
“太子殿下今夜也來了嗎?”
“在哪裏?在船上還是在岸上?”
“那船往這邊開過來,一定是來接人的!太子殿下就在岸上!”
一時間,岸邊如沸水一般翻騰起來,人人都踮着腳尖四下張望,想要活捉一隻太子殿下。
雲輕微睨夜墨:“太子殿下可真受歡迎。”
夜墨的爛桃花向來多。
夜墨面色發墨,這群無知蠢民,竟在這個時候給他添亂。
繃着臉色道:“親親放心,等會兒就不會再這樣了。”
說話間,那艘大船已經靠近了岸邊,足有兩層樓高的甲闆,雕梁畫棟的船艙,處處透着雅緻奢華。
長長的船闆放到岸邊,兩隊侍衛從船上跑下分列兩側,形成一條筆直的通道,直通到雲輕腳前。
戰飛從通道中快步跑過來,到了雲輕跟前一個軍禮利落地單膝跪下,聲音大的讓周圍所有人都能聽到:“恭請城主登船!”
城主?
女的?
這城不是歸離太子的嗎?怎麽還會有城主?
雲輕抿着唇,夜墨說這城是給她的,所以現在就用最直接了當的方式,讓城中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這裏的城主。
“親親,我們去巡航。”夜墨小聲催促一句,這才讓周圍的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這一發現,更讓周圍人崩潰,他們傳說中殺神一樣,數日之間連克兩國的冷面太子,竟抱着個奶娃娃,還一臉讨好笑意地看着身邊的女人?
雖然,太子殿下的笑容無比迷人,可是一瞬間,噼哩叭啦,無數少女,春閨夢歲。大手筆到以一城爲聘,而且孩子都有了,她們還争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