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宮中,貴妃狠狠将一隻杯子摔在地下。
“混帳!”尖利的指甲指着面前的一個人:“你是什麽東西,幻雪島一個小小的管事弟子,連親傳弟子都算不上,也敢這樣和我說話?”
代理事務的弟子雖也有此權勢,可是怎麽比得上皇家磨煉出來的權威,更何況當年貴妃在島上的時候也深得島主青眼,若是貴妃還在島上,她是要叫一聲師叔的。因此雖然明知自己有理,可是卻也不敢将貴妃得罪狠了,畢竟,現在島上的情勢确實有些奇怪,島主和大師姐通通不見蹤影,幾個高階弟子也不知去了何方,倒是平日裏并不理事的逍遙王出面,叫她這麽
一個最多算是中等的弟子來東海統領事務,這怎麽看都透着奇怪。
“本宮再說一遍,本宮要見水翩跹,叫她來!”
“貴妃娘娘,大師姐确實不方便。”這名弟子硬着頭皮道:“不瞞貴妃娘娘,出島之前,師尊命逍遙王傳了令,近段時間,不允許去打擾她和大師姐,除非師尊傳召,否則我們都不能回島。”
“胡說八道!焉有灰島中弟子不許回島的?”
弟子一臉苦澀:“貴妃娘娘,我所言俱是實情。”
貴妃一雙鳳眸仔仔細細從她臉上掃過,多年宮中生涯讓她看一個人說話真假的本事還是有的。這名弟子面色動作盡皆自然,看來的确不是假的。
她心中念頭急轉,緩了口氣:“你出島已有多久?”
弟子想了想:“十三日。”
“這些日子,島中一直未與你聯系?”
“未曾。”
貴妃深吸一口氣,揮手讓這弟子走了。
她一離開,貴妃的面色就陡然沉了下去,叫過宮人低聲吩咐:“去,把太子殿下給本宮叫來!”
東海子安就住在宮中,很快到了貴妃宮裏。
“母妃這麽急着叫兒子,可是有什麽事?兒子趕過來,腿都快走斷了呢。”東海子安與貴妃母子關系極好,進來笑着問。
豈料,這一次迎來的不是母妃的歡迎 ,而是一聲怒哼:“再不快,你還能有機會嗎?”
東海子雲身有隐疾,注定不能繼承東海國,貴妃深得皇帝寵愛,東海子安又穩重沉厚,很得皇帝歡心,他這太子之位向來坐的極穩,可是聽貴妃的意思,卻是他這太子之位有問題?
就算再純良的人,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也不得不緊張,他立刻正色問:“母妃這是何意?”
貴妃見他知道輕重,這才滿意了幾分,道:“你可知,幻雪島已有十幾日不和宮中的辦事處聯系?”
“這……”東海子安不知道。
幻雪島在宮中屬于被高高供起的部門,就是有些事情,也大多是祭祀與供養一類,他了解的并不多。甚至就算他即位,也不過是照着舊例繼續供着而已,反正幻雪島孤懸海外,這麽多年從未有過觊觎皇權的意圖,而且雖然不知原因,但幻雪島一年比一年人少的事情卻是他們親眼所見,所以他對幻雪島一
點都不擔心。
隻是不知,母妃爲何如何擔心?
“癡兒!”貴妃恨恨捶了一下桌子:“你爲何能坐上這太子之位,這你總不會不知吧?”東海子安面色變了變,東海子雲壽命有礙這件事情幾乎皇室之人都知道,若是東海子雲平庸也就罷了,可偏偏逍遙王才名遠播天下,所以幾乎所有人心頭都有一個認知,那就是這太子之位是東海子雲讓給
他的,若是東海子雲身子完好,那這太子位必然是東海子雲的,而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母妃怎麽又說起這個?”不管他表面上對東海子雲多麽友好,都改變不了他心頭的憤懑。貴妃此時卻不去計較這件事情,隻是接着道:“幻雪島主一直都在出手壓制東海子雲的病情,按島上傳說,東海子雲的病隻有藏海洞才可治,想要打開藏海洞,又一定要有純血之人,而雲輕……正是這個純
血之人。”
東海子安眉毛重重地跳了一下,卻沒有吭聲,隻是看着貴妃。“東海的事情向來都是水翩跹負責的,可是她卻突然回去,換了個不頂事的來,而方才母妃從那弟子口中得知,她已經十三天不曾和幻雪島聯系,而幻雪島主更囑咐她,她與水翩跹都有要事,不經傳召,不
得回島。子安,你可能想明白,這意味着什麽?”
東海子安眉頭越糾越深,卻還是沒有說話。“幻雪島主向來重視東海子雲,而水翩跹的心思,就是我母妃不說,你恐怕也看得出來,就算她常和你在一起,但眼裏可是半點也瞧不上你的,她的眼中,全是東海子雲。你想想看,幻雪島有什麽事情,能
讓島主和水翩跹二人同時消失,還消失那麽多天?而更巧的是,這個時候,雲輕也在幻雪島上。”
東海子安終于開了口,聲音啞澀:“母妃的意思是,他們在給皇兄治病?”“除了這件事情,還能有什麽?”幻雪島的秘辛水如煙一直隐瞞的極好,以貴妃這種級别,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入世久了,所想所思,也都與宮中權利傾軋有關,所以她根本想不到水翩跹已經死了,而且還
是水如煙親手殺的。
“子安,你想一想,那東海子雲性情,名聲,若是他真的好了,那這太子之位,你還能保得住嗎?”
更何況,還有他那個娘,宜妃!
出宮近二十年,卻還能讓皇帝每年都惦記着往她那裏跑一兩趟的妃子,東海國這麽多,有哪個能做到?
貴妃毫不懷疑,隻要東海子雲身上的死劫一解,東海皇帝一定會毫不猶豫廢了她的兒子,而把那個東海子雲捧到太子的位置上去。
她一生都在宮廷之中,雖憑着本事過得不錯,可終究免不了勾心鬥角相互傾軋,隻有她的兒子當了皇帝,她才能成爲這後宮中的主人,才能真正活的自在。
眼見着東海子安都已經這麽大了,突然之間要被人摘了果子,她心裏怎麽能咽得下這口氣?
“皇兄向來不理朝事,就算身體無恙,父皇也不一定會把太子之位傳給他吧。”東海子安還是有些掙紮。
東海子雲待他向來不錯,而且從無半分對儲位的野心,他也一向把東海子雲當大哥看,這和和美美的關系,怎麽聽母妃一說,卻仿佛馬上就要變成生死仇雠?
“朝事?”貴妃冷笑:“以東海子雲的天資,你覺得這點朝事難得住他?他以前不争,是因爲不能争,可是現在不同,一旦他的身體好起來,他就已經能争了!”
東海子安心頭重重一跳。
是啊,一國權柄,有誰會不争?
“母妃,可是有了打算?”
貴妃一個眼色,将身邊最後伺候的心腹也趕了下去,這才湊在自己的兒子耳朵邊上,低聲問:“子安,母妃記得,你手中有八千海軍。”
東海子安點頭,然後猛然驚住,道:“母妃,你想做什麽?”“你聽母妃說。”貴妃拉着他:“東海子雲的病絕不能好,若是真的好了,就絕不能叫他活着回來。母妃也是幻雪島的人,那藏海洞就在幻雪島下,你手中那八千水兵,二十二艘戰船,有十四艘上都有火龍,
母妃知道那藏海洞的方位,你隻管把你手下的船都調來,沖着藏海洞的方向,把所有的火龍都打光,母妃就不信,東海子雲還能上得來。”
東海子安目瞪口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母妃有這麽瘋狂的想法。
“母妃,擅動海船與謀反無異,就算兒子真的打下了那幻雪島,毀了藏海洞,可也一定在父皇那裏落了忌諱,難道父皇怒了之後,兒子還能在這太子之位上坐下去嗎?”
貴妃目光閃動,冷冷道:“既然要做,自然就要做得别人說不出什麽。母妃已經得知,前兩日幻雪島有大批精兵上島,從那之後,島主與水翩跹才失去聯系。”
“那是歸離太子的人!”幻雪島離着東海國都這麽近,雖然荊遠帆做得隐秘,但未必不會爲人察覺,再加上當時糖糖失蹤,他着急之下有疏漏也是自然的。
隻是,後來幻雪島之人如常到東海國來,東海子雲幾人又在島上,按說不會引人懷疑才是,怎料這些事情都落入了貴妃眼中。
“那又如何!”貴妃道:“我們知道是歸離太子的人,别人未必知道。而且,歸離的精兵跑到我東海國來耀武揚威,難道就是應當的麽?”
東海子安微微沉默,貴妃說的不無道理,夜墨的兵之所以能進東海,不過是因爲有東海子雲在,但不管怎麽說,非禮非儀,别國的兵進入東海,總是不對的。貴妃拉着東海子安的手:“你隻管聽母妃的,這兩日就把人集結起來,等你準備好了,母妃就安排一些人,扮作海賊,往幻雪島的方向逃,到時,你就帶着海船追過去,然後發火龍把那幻雪島滅了。到時候你父皇問起,就說在島上見到他國精兵,劫持了島主,你是爲救人才不得已攻打的。等到島打下來,你父皇再有什麽懷疑,那時事情都做了,他也說不出什麽來。而且你弟弟們都還年幼,他又沒有證據,不會輕易換掉你這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