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洞的資料就在那邊,讓翩跹帶你們去看。”水如煙的聲音淡淡的,“明日傍晚是潮水每月最低之時,可以爲你們進洞帶去不少方便,你們去準備吧。”
水如煙并不打算多留他們,說過幾句話之後,就讓水翩跹把他們帶了出去。
水翩跹帶着雲輕他們走到不遠處的一個房間,用一把形制古怪的鑰匙打開門,厚重的石門推開,頓時一股灰塵味撲面而來。
“你們想要看的東西就在裏面。”她闆着臉,“幻雪島曆代下過藏海洞的人留下的記錄都在這裏,除了這些之外,對于藏海洞,我們也不知道了什麽多餘的了,所以,不用再來問我!”
說完,一扭頭就走了。
她在雲輕面前總是想要表現出一種高高在上的樣子,但每一次都是失敗,隻有這一次,她總算是可以順順利利的走掉了,因爲她不需雲輕叫住她。
但,還是感覺很憋屈,這是怎麽回事呀?
讨厭,真的是太讨厭了!
把人送到,水翩跹便回去跟水如煙複命。
“師尊……”她推開門,一眼望去,居然沒有看到水如煙的身影,待得連忙四處晃動視線,這才大驚:“師尊,你怎麽了!”
水如煙,竟然倒在地上,而且滿面痛苦,連站也站不起來。
水翩跹還是第一次看到水如煙這麽虛弱的樣子,連忙沖上前扶起她。
“無妨,隻是爲子雲壓制傷勢,損耗有些過多。”水如煙在水翩跹的攙扶下躺到床上,揮了揮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去吧,這件事情不要對别人說,尤其不要讓子雲知道。”
師傅一定是怕子雲師弟内疚,水翩跹冒出這個想法,頓時淚水盈上眼眶:“師尊,你對子雲師弟真好。”
水如煙愣了一下,才微笑道:“他是我的弟子,我不對他好,又還能對誰好?好了,我想休息一下,你下去吧。”
水翩跹殷勤地把水如煙安頓好了,這才轉身出去。
她一出門,水如煙的面容就扭曲起來:“蠢!”
難怪她從頭到尾鬥不過雲輕,自己蠢,能怨得了誰?
不過,若不是這麽蠢,又怎麽會乖乖的爲她所用?
水翩跹的性子,跋扈,驕縱,遇事卻又不會深想,說到底,這性子不就是水如煙養出來的?
“不對勁。”放着幻雪島資料的房間裏,洛塵忽然開口。
雲輕轉頭望他,目光平平靜靜的:“阿塵,你也感覺到了?”
洛塵點點頭。
“你們打什麽啞謎呢?”宗靖略有不爽地問。
“水如煙的身體不對勁。”洛塵慢慢解釋:“她的面色白色透青,聲音外亮内弱,眼中神光外散,她并不像我們看到的這麽健康,而是,身有重病。”
略微頓了一頓:“而且身體狀況,恐怕比逍遙王還要差幾分。”
會有這種事?
東海子雲神色一凝,想了想:“師尊每次壓制我體内傷勢都要耗費大量精力,也許是這個原因?”
“她的生命氣息也很弱。”雲輕對于萬事萬物的生氣有一種近乎本能的感應,面對水如煙的時候,雖然她保養得宜仿佛三十歲左右的婦人,但雲輕卻覺得自己像是在面對着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妪。
更奇怪的是,她先前幾次見到水如煙時,都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我們不是來下藏海洞的麽,怎麽讨論起别人的身體了?”宗靖對此事完全不關心,直接抽出一個冊子,吹了吹灰塵。
這裏面的書還真是不少,隻是,許久沒有人翻動過了,書頁上都積着薄薄的一層灰。
也是,他們明日就要下藏海洞,爲今之計最重要的,就是先把那裏的情況摸清。
幾人都不再說話,各自抽抽出一本書,翻看了起來。
藏海洞,深藏于水底,據傳,自有幻雪島之日起,便有藏海洞。
幻雪島先祖曾說,藏海洞中藏着幻雪島最大的秘密,幻雪島曆代也均有人想要打開洞門一探究竟,但卻沒有一個成功的。
但不成功也并非全無意義,因爲每一個下了水而又活着上來的人,都會把水下見聞記錄在案,一個一個的收集,最終就形成了現在看到的這滿滿一屋子的書冊。
雲輕看了看書冊的擺放,找到時間最早的那些,抽出一本看了起來。
這書冊中記載了十二位曾下過藏海洞的人的記錄,然而,這僅僅是活着的十二位。
按他們記載中所說,每次下海都有二三十人相互照應,可是海水中有惡鬼之力,隻要進去,便會莫名受到攻擊,頭痛欲裂,身體抽搐,讓人根本不能再在水中保持呼吸,更不用說維持念力。
所以縱有水之念之人在其中控制,卻還是成批成批死亡,而且,都是死于最可笑的:溺死!
若是傳到外面去,讓人知道可以控制水的人,最後卻是死于溺亡,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雲輕對于第一冊書頁相當重視,一篇一篇翻過去,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終于定住,神色也一下凝重起來。
“怎麽了?”夜墨見狀走過去,伸手欲拿那冊書,但雲輕卻躲過了,反而将書遞給宗靖,道:“你看看。”
宗靖并沒有好好看這些書冊,而是随意地東拿一本西拿一本的翻。
其實這些書冊裏記的内容大都大同小異,委實沒有什麽意思,可是雲輕居然還特特地遞一本給他。
“有什麽好看的?”他一邊說,一邊卻伸手接了過來。
好歹一起生活了兩年,他對雲輕還是有了解的,雲輕從來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既然她專門遞給他,上面肯定有些什麽信息,是隻對他有用,或者隻有他能看懂的。
目光在雲輕翻開的書頁上快速看了一眼,初時還是無所謂的神情,可不知看到什麽,神情一下凝重起來。
“渾身潰爛……”
“傷口腫脹腐敗不能消……”
“瘡疔滿身……”
“藥石無用,日耗而死……”
每看一行,宗靖面色就凝重一分,片刻後将手中書冊重重合上。
“你怎麽合上了,到底寫了些什麽?”東海子瑩早就等着要看,見狀連心搶過來。
快速幾眼掃過,不由叫出聲:“這是怎麽回事?那些活着從水下上來的人,後來竟然都死了?”
而且,若是和書裏描述的一樣,那死狀還極爲可怕。
此時洛塵也将書冊拿了過來,看了一遍之後道,略微思索一下,道:“這症狀,似乎和在北境看到的疫疾症狀很像……”
“不是很像,是一樣。”宗靖沉着臉:“當初北境死去的那些人,也是這樣死的!”
說着話,他大步走到架子前,開始按照日期,每隔一段時間,就抽出來一本,不過并不細看,隻是找到自己感興趣的部分粗略地掃過一眼,然後就扔開,繼續去看下一本。
看過幾本之後,他不再伸手去拿新書,而是有些咬牙道:“果然如此,這海中的地方和北境境原雪山裏的一樣,随着時間往後,潰敗而死的人漸漸減少,這幾年已經不見了。”
“雲輕,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知道的是不是?”東海子瑩抓着雲輕的胳膊。
幻雪島和境原雪山離的那麽遠,這兩個地方發生的事情,怎麽會一樣?
而雲輕隻看過一眼就把書冊遞給宗靖,顯然是知道的。
“輕兒,不防說說看。”洛塵也是看着她。
雲輕想了想,才開口:“你們知不知道,有些東西,無形無味,也是可以傷人的。”
“我知道,毒!”東海子瑩立刻道。
“毒可以無味,卻不會無形。”雲輕搖頭:“無論是液體還是粉末,毒總歸是有形的,可是那種東西,卻連形狀都沒有。”雲輕斟酌着詞句:“它的效用和毒很像,不過和毒不同的是,毒用過了就沒有了,可是那種東西,卻可以一直存在,就算傷了人,也一直都在,而且很難消除,隻能随時間的流逝,讓那東西自己慢慢地衰弱
,直到最後徹底徹底消失。但這個時間很長很長,短則幾百年,長……也許要百萬千萬年。”
“雲輕,你是開玩笑的吧?”
短都要幾百年,幾百年,是多少代人?
“北境的大疫疾,足足持續了近千年。”宗靖沉聲。
“這一屋子的書,怕也有近千年的積累了。”東海子雲環視一眼這間屋子,也是輕輕歎息。
“到底是什麽東西,這麽可怕?”若是這東西多一點,豈不是這世間都沒有人能活着了?
“在我的那個時代,這些東西,叫作輻射。”雲輕說出這個詞,感覺怪怪的。
在幾千年前的古代,和一群人普及核物理知識,怎麽想怎麽違和。
“這些輻射都是從一些特殊物質當中發出的,而境原雪山和幻雪島當中能發出輻射的東西,恐怕就是盛着鑰匙的那個盒子。”
鑰匙?
幻雪島有一把鑰匙,可是沒有人知道在哪裏。
現在看來,居然是在藏海洞中?雲輕的鑰匙一直都是貼身收着,吳國百納族得到一枚,柳真如的婢女雅珠送來一枚,在北境得到一枚,千渚得到一枚,再加上如今今這一枚,就是第五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