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東海皇帝的會面十分短暫,隻是例行的交談飲宴之後便有告退。
雲輕等人離開之後,有朝臣小心進言:“陛下,北境已經落入他人之手,而歸離太子已有數月不曾歸國,那國中老皇仍在,情況尚未可知,如今這些人齊齊來了東海,陛下不可不防啊。”
這些人若是都沒了國,總要尋找一個立身之地,而東海國強民富,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他們身爲東海的臣子,有這樣的想法倒也正常。
東海皇帝聽了果然皺起眉頭,倒是東海子安開口;“父皇,大皇兄做事一向穩重,歸離太子又是他的好友,想來不會發生什麽的。”
他這話倒是說到東海皇帝的心裏,這個大兒子隻可惜是幻雪島女子所生,天生不能長壽,不然的話,當真是最合适的皇位人選。不過雖不能繼承皇位,他對東海的貢獻卻也不容磨滅,至少這每年的海祭,就是全憑他一己之力,才能保東海太平。
若說東海子雲對東海會有什麽不利,那是他絕對不會相信的。
想到海祭,東海皇帝不由微微皺眉,今年的海祭之日又快要到了啊,而這幾年海中的動靜……
這場小小風波,雲輕幾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們此時正在船上,前往幻雪島。
“雲輕,那裏就是幻雪島了,漂亮吧!”
遠處一座小小的島嶼印入眼簾,這島當真并不算大,長不過兩公裏,寬也不過一公裏左右,高度更是不高,目測一下,最高處也不過在海面之上三四百米。
不過這小島之上風景卻是極好,草木蔥茏,白鳥飛翔,仿如人間仙境。
“這幻雪島不許外人進入,所以隻有我們能去,估計某人現在要氣死了。”想到出來時夜墨的面色,東海子瑩就忍不住發笑。
“夜墨的母親不也是幻雪島的人麽?爲何他也不能來?”
夜墨的母後名叫水玲珑,水姓并不多,幾乎九成九都是幻雪島的人。她的母親柳真如不過在幻雪島學過幾日罷了,她都可以進,爲何夜墨不能進?而且幻雪島又不禁止對外通婚。
“幻雪島的确是不禁止對外通婚,不過卻也是有人絕對不能嫁的,比如島主。”東海子雲緩緩道來:“當年夜墨母妃天姿極高,在我的母妃,師傅,還有夜墨母妃三人中,師祖最看重的就是夜墨的母妃,甚至定下主意,要将幻雪島衣缽傳給她,可她卻遇見了武帝,一心要與武帝走,師祖自然十分生氣,最後直接将她以叛島之名逐出了幻雪島。夜墨的母妃早已不被幻雪島所承認,自然也就不能入島了。”
雲輕點點頭,原來還有這麽一樁公案。
幻雪島和東海大陸之間的距離并不遠,行船不過一個時辰左右。
船很快靠了岸,早有人在岸上等着,看到船過來,尤其看到船上的東海子雲,立刻一臉欣喜,可是當看到雲輕的時候,那張臉又一下陰沉下來。
雲輕挑眉,居然是個熟人,昨日見過的水翩跹。
看來這水翩跹是真把她當敵人了,一見到就甩臉色,不過,她算是什麽東西?雲輕自然不會在意。
下了船,水翩跹迎上來,看都沒有看一眼雲輕:“子雲師弟,你們來了,師傅已經等你們好久了,快點過去吧。”
一邊說,一邊就身子一側,剛好插在東海子雲和雲輕中間,把兩個人隔開。
“師姐先請。”東海子雲不動聲色,不過是擡擡手的動作,可是也不知怎麽的,就把水翩跹繞了過去,仍是站在雲輕的身側,然後伸手一捉,直接握住了雲輕的手,溫言道:“你第一次來島上,我帶你轉轉。”
“好,有勞師兄了。”雲輕微微點頭,直接跟着東海子雲往前面走去,氣得水翩跹在後面使勁咬牙。
雲輕算什麽東西?她與東海子雲一同在島上學藝,相處了足有十幾年,一個小小的雲輕,她根本不放在眼中。
“師姐,師兄他們已經走遠了,你不走嗎?”東海子瑩笑眯眯地看着她,這水翩跹對師兄的心思從來沒掩蓋過,又或者,她自己以爲她掩飾了,但在别人眼中,根本欲蓋彌彰,一點都沒蓋住。
“哼!”水翩跹冷瞥了東海子瑩一眼,“野種!”
低低的兩個字脫口而出,然後直接追着東海子雲去了。
幻雪島和東海子皇室關系極爲緊密,東海子瑩的事情又不是什麽秘密,她自然知道的。
從頭到尾,她就沒有看得起東海子瑩過,若不是她莫名其妙地覺醒了念力,根本沒資格叫她一句師姐。
其實平日裏,她雖然看不起東海子瑩,卻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地說出來,可是剛才,她被東海子雲握雲輕手的動作刺激到了,所以直接把氣撒在了東海子瑩身上。
東海子瑩面色微僵,在原地用力呼吸了幾口,才舉步往前走去。
“怎麽了?”東海子雲察覺到雲輕的身體僵了一下。
“沒事。”雲輕笑了一下:“師兄,子瑩加入幻雪島才沒有多久,在島上有沒有人欺負她?”
怎麽問起這件事情?
“子瑩念力覺醒雖晚,可是天賦卻極好,尤其念力運用方面,就是許多師姐們也不如她,師傅也很看重她。”
師傅看中的人,别人就是想欺負,隻怕也不敢吧。
除非,那個人,是幻雪島的大師姐。
雲輕又是笑了一笑,她五感遠比普通人敏銳,這是在叢林中練出來的,方才距離已經隔了很遠,水翩跹說的話,别人聽不見,她卻聽見了。
“我們等等子瑩。”站在原地,一直等到東海子瑩過來,才一起往島上的主殿走去。
一路上,水翩跹一直想和東海子雲說話,原本,雲輕是不願意插手這種事情的,而且看着有人追求東海子雲,也隻會樂見其成,可是現在卻不同,水翩跹隻要想和東海子雲說話,雲輕就一定會把話題岔開,反正她第一次到島上,到處都不熟,到處都可以問。
而東海子雲對她向來是極爲縱容的,自然也都會一一解答。
可憐水翩跹一路上張了無數次的口,又無數次被迫把話噎回肚子裏,憋漲的臉都紅了。
看到這一幕,東海子瑩方才被罵了一句的怨氣全都出了出來,笑得不行,偷偷跟雲輕豎大拇指。
雲輕看了卻是狠狠瞪了東海子瑩一眼。
真是恨鐵不成鋼,水翩跹敢那麽羞辱東海子瑩,這麽點小事就能了結了麽?
一直到了幻雪殿,水翩跹也沒能和東海子雲說上一句話,隻能憋着一肚子的氣進去通禀。
片刻之後,裏面便傳來消息,讓雲輕和東海子雲幾人進去。
幻雪殿精秀雅緻,處處鮮花綠植,顯示着主人極好的審美和品味,雲輕一路打量過去,聽到東海子雲和東海子瑩叫了一聲師傅,這才擡頭。
正前方坐着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女子,看年紀最多不過三十出頭,面部保養得宜,是個美人。
她見到幾人進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先是讓東海子雲兄妹二人免禮,然後就走到了雲輕跟前。
“你是真如的女兒?果然是像。”開口,聲音像水一樣溫婉,不過不似宜妃的閨秀似的溫婉,水如煙的溫婉更像是大自然中的溪流,流過人心間的時候,十分舒服。
“見過師叔。”雲輕躬身行禮。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水如煙袍袖輕輕一拂,就托住了雲輕,雲輕順勢站直了身子,然而卻忽然皺了皺眉。
不會吧,怎麽會有一絲淡淡的腥氣?
她想要再确認一下,周圍鮮花的香氣卻是撲鼻而入,什麽也聞不到了。
“這裏好香。”雲輕微笑着誇贊。
“師傅最喜歡伺弄花花草草,你沒見島上到處都是花嗎?”水如煙沒有開口,東海子瑩卻替她回答了。
雲輕笑笑,心頭卻還是有絲疑惑。
她五感敏銳,鮮少會出什麽錯誤,當年在南昭的時候,就是聞到雲宏烨身上有血腥氣。
如今在水如煙的身上,她又聞到了,雖然極淡,但她可以确定,的确是血腥氣沒有錯。
“師傅,你的袖子上怎麽回事?”水翩跹忽然大叫了起來。
目光頓時集中到水如煙的袖子上,隻見那裏有一絲紅痕。
“方才剪了幾枝刺玫,許是不小心劃破了。”水如煙笑着:“真是太不小心了。”
原來是這樣。
雲輕搖了搖頭,她真是神經太過敏了,水如煙是師兄的師傅,也是她娘親當年的師姐妹,據她所了解的,當年她娘在島上,可是與這裏的人都處得不錯。
這裏的人,怎麽會有什麽可疑之處呢?
一側早有弟子拿了帕子過來,水如煙簡單處理了一下,就和雲輕聊了起來。
問過柳真如的遭遇,又知道了雲輕這些年來遇到的事情,水如煙也是忍不住感慨,輕聲道:“這些年來,倒是苦了你了。”
水如煙與宜妃一樣,都有一種讓人親近與放下心防的特質,聽着水如煙的話語,雲輕居然覺得眼眶微微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