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妩死了?”
雲輕猛然回頭,看向廳中的千安。
千安本來正在喝茶,被雲輕吓得茶杯都差點拿不穩,水灑了一身。
她連忙把水放下,皺着眉:“雲輕,雲妩死了,你就算高興也用不着這麽吓人吧?”
千安畢竟也是皇族中人,對有些秘辛還是知道一點,比如雲妩和雲輕根本不是親姐妹的事情。
她知道消息之後就過來和雲輕報信,也是想在雲輕這裏刷一點好感,好讓雲輕在将來她在冊封大典上提出要尚燕傾的事情時,不要有太多阻礙。
可是雲輕的态度卻顯然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她是怎麽死的?”雲輕穩住了神情,坐回位置上淡聲問着。
“說是在牢中自盡的,本宮去看了一下,喉骨斷裂,倒的确像是上吊之後的樣子。”
很多人以爲上吊死是窒息而死,但其實不是的,大多數時候,上吊之所以會死,是踢開墊腳的物品之後,身體的重力下墜,墜斷了喉骨而死的。
“原來如此。”雲輕微微點着頭,又問道:“不知她的屍身在何處?”
“你想幹嗎?”千安眉頭皺得更緊,雲輕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還要給雲妩收屍不成?
她還真猜對了。
“雲妩雖不是我親妹,但畢竟有相處之誼,如今她死了,我總不能任由她的屍骨流落在外,若是千安公主方便,還請把她埋骨之處指引給我,方便我帶回南昭。”
千薇和雲宏烨之間的事情,雲輕知道,可是千薇卻不知道,這涉及到一國之主的尊嚴,千薇定然是瞞得極好的。
按照千薇和雲宏烨之間的關系,千薇一定會把雲妩照顧好才對,可是現在雲妩卻死了,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通,所以雲輕一定要親眼看一看。
“雲輕,你也太婦人之仁了!”千薇露出不滿的神色:“成大事者,不該如此拖泥帶水。”
但雲輕似乎絲毫也不在意千安的看法,隻是甯定地望着她:“我隻是個女人,也并沒有想成大事。”
千安又看了雲輕半天,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奇怪了,明明在她的手中,不知道多少大事都發生了,南昭易主,西楚政變,北境翻天,樁樁件件都和她脫不開關系,更不用說歸離太子爲了她把皇帝都給軟禁了,還把前情人直接擡成了繼母,這麽多事情,她居然說根本沒想成大事,這種說辭,鬼才會信。
但偏偏雲輕看着她的目光十分真誠,讓她半點也找不出錯處來。
“真是個怪人!”千安咕哝了一句,但還是應下了雲輕的要求,起身:“好吧,我去問問母皇。”
“多謝千安公主了,我送送公主。”
雲輕把千安送出了門外,回來的時候,其餘幾人都坐在了廳中。
“你懷疑雲妩的死另有玄機?”洛塵開口問道,幾個人之中,他問雲輕這些問題的時候最爲自然,一點也沒有把自己當外人的樣子。
夜墨挑了挑眉,不過沒說什麽,隻是看着雲輕,雲輕也沒有心思注意他們的情緒,隻是點着頭:“千薇怎麽可能會讓雲妩有機會自殺呢?這太奇怪了。”
這可是雲宏烨的女兒,就算犯了錯,也要保護的好好的交給雲宏烨去處置才對,怎麽可能讓她有機會自殺?但這并不是最讓雲輕懷疑的,她最懷疑的事情是,雲妩那樣的性子,怎麽可能自殺?
若是她真的這麽脆弱,早在她被歸離皇帝下令找二十個人欺辱的時候,就該自殺了,怎麽可能等到現在?
“會不會,是千薇和雲妩之間發生了争執?”宗靖看着粗狂,但實則心思很細,尤其他一直生活在無極宮人當道的北境王庭中,對這種事情就更加敏感。
“很有可能。”雲輕點着頭:“不管怎麽說,我們先看到雲妩的屍體再說。”
她一定要弄清楚,雲妩是不是真的自殺,如果不是,又是怎麽死的。
可惜,當雲妩的屍體送來的時候,她卻發現她想的簡單了,她根本沒有辦法看出來,因爲,千薇命人送來的,并不是雲妩的身體,而是,一個罐子。
這罐子裏面,裝的自然是雲妩的骨灰。
送骨灰來的人傳了千薇的話,說女皇陛下傷心的幾天沒吃下東西,情真意切,就算是鐵石人都要掉下眼淚,讓雲輕什麽話也不能說,隻能收下骨灰,把人送走了。
隻有骨灰,也就切斷了所有的線索,什麽也看不出來。
不過,等到傳信的太監走後,雲輕卻是一收臉上的沮喪,直接把骨灰壇子放在了一邊,連看都不再看一眼。
“雲輕,你太薄情了吧?”死者爲大,雲妩再怎麽惡劣,死都死了,也不能這麽對待啊。
就算他這個不拘禮數的草原人都看不過去了。
“這裏面不是雲妩的骨灰。”東海子雲輕輕一笑,代替雲輕開了口。
“不是?”宗靖眉峰一聚,他承認,他對女人的了解不多,畢竟草原上講究的是實力最重,有看上的女子,直接搶回去就是,“千薇有毛病?她留着雲妩的骨灰做什麽?”
“大概是挫骨揚灰吧。”雲輕的表情淡淡的,“她以爲送了骨灰來就斬斷了所有的線索,可不知這恰恰暴露了許多,若是心裏沒有鬼,何必不敢送屍首來呢?若是我沒有猜錯,恐怕雲妩就是她殺的。”
“可是爲什麽?”井潇忍不住插了一句。
先前千薇有多寄着雲妩他們可都是親眼所見,又怎麽突然之間就把雲妩給殺了?
“恐怕,因爲她是雲宏烨的女兒吧。”對于這一點,雲輕倒是比他們了解的深一點,這要得益于前世各種宮鬥宅鬥還有八點檔連續劇太多,當然現實生活中的例子也不少,沒有一個女人的愛會偉大到連深愛的男人和另一個女人和的孩子也愛的程度的。
先前對雲妩好,隻怕就是在等一個機會,可以名正言順地弄死雲妩。
想想他們到這裏來之後發生的事情,先是毀了雲妩的容,然後在輪回殿中,雲妩強行使用念力被反噬,身體早已衰敗得不行,腐爛疼痛難忍,在這種情況下,雲妩自盡,千薇就沒有一點錯處了。
雲輕在腦中大緻将事情過了一遍,得出這麽一個結論,可是似乎總還有哪裏不對,但究竟是哪裏不對,卻又一時說不出來。
但不管怎麽說,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千薇從頭到尾都沒有真心對雲妩好過,她隻是想要雲妩的命。
現在雲妩死了,絕對是千薇最願意看到的事情。
弄死了雲妩,接下來呢?
會不會是她?
不會的。
雲輕的念頭隻是一閃即過,她大概知道自己血的作用,雲宏烨要她的血還有用,若是她死了,她的血能不能發揮作用就很難說,所以一定不會讓自己死的,而這件事情,他也應該傳達給了千薇才對。
這麽想着,心頭反而安定了一些,不管怎麽說,她在千渚應該沒有生命之危才對。
既然如此,那她就可以在參加完千安的冊封典禮之後從容離去。
心思已定,又把自己想到的東西和夜墨幾人說了,對于她的這個判斷,其餘幾人倒是沒有什麽異議,隻說爲了以防萬一,還是要加強防禦,對于這一點,雲輕自然也沒有什麽意見。
爲了驗證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對的,雲輕還是對壇子裏的灰作了一些簡單的測試,雖然燒成了灰,但人體所燒成的其他東西燒成的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和洛塵兩個取了好幾份樣本,做完測試之後,都可以證明,這壇子裏面的灰并不是人體燒成的,也就驗證了他們先前的猜測,雲妩是被千薇殺了,而且就連屍首都被挫骨揚灰了。
一個女人恨起來,真是沒有底線的。
雲輕有些感慨,還請了人來爲雲妩做了道場超度,倒不是多善良,純粹是不違自己做人的本心罷了。
千安的冊封典禮是千渚的大事,要好好準備,所以定在了十日之後,倒也讓雲輕有時間來操持這些事情。
十日之後,夜墨的傷勢也已經好的差不多,而千安的冊封典禮也已經準備齊備了。
千渚王宮處處張燈結彩,這裏是萬湖之國,以海波紋爲祥瑞,宮中紗綢起伏,處處都是浪濤的形狀,走在其中,就好像真的處于大海之中一樣。
夜墨生性高傲,最不喜歡管别人的閑事,卻偏偏喜歡打扮雲輕,今天雲輕一身衣服又是夜墨親手配出來的,一身淡藍色的長裙,下擺有白色的寬邊做成波紋狀,腰身束得不盈一握,在腰帶上也是江牙海水紋,間或有兩條白色的小魚躍出其間,莊重之下不失靈動,簡直是最爲适合雲輕的裝扮。
“你若是有一天不做太子,倒可以去做個裁縫。”宗靖不客氣地嘲諷。
“酸葡萄。”夜墨滿意地看着雲輕,口中的話卻差點噎死宗靖。
宗靖氣得咬牙,他不過是晚來一步,夜墨有什麽好得意的?
簡直是氣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