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輕站在岸上,兩艘小船已如離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因爲是競速,所以兩人選的都不是大船,隻不過是片刻的工夫,就已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裏。
“各位殿下,雲王女,女皇已安排好觀賞比賽的地方,請移步。”不知何時來了一個女官,恭謙的邀請。
近百裏的水道,竟然還能觀賞比賽?
雲輕目中閃過疑惑,柳清朗一拍腦門:“忘了和你說了,這百裏水道并不是直的,而是圍繞筆柱峰成環型。”
柳清朗一邊說一邊指着約莫數裏外的一座高峰:“這筆柱峰一枝獨繡,而且沒有什麽遮擋,競賽的水道雖然彎彎曲曲,可是從筆柱峰上看下來,卻是沒有什麽遮擋,兩邊的用兵埋伏,作戰技巧等等,都可以看得很清楚。當然,參賽的雙方不得占據任何高點,這也是規則之一,否則的話,對方的布置盡在眼底,也就沒有什麽可比的了。”
柳清朗這幾天一直被燕家的事情牽着,居然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和雲輕說。
“我們快去吧。”柳清朗催促着雲輕:“他們前面這段水道是直的,一邊不會采取什麽行動,到了筆柱山周邊水道變得複雜,才會正式展開較量,若是去了晚了,可會錯過不少精彩。”
雲輕聽聞這種說法,也就不再遲疑,動作利索地上了馬車,先從陸路快速趕往筆柱山附近的碼頭,然後再乘船到峰。因爲曆年的皇女競賽都是在此地進行,所以筆柱峰上的道路修建的十分好,騎馬而上完全不成問題,很快,他們就到了筆柱峰頂的觀賽台。
觀賽台圍繞着筆柱峰的峰頂建起了一個碩大的回廊,随着下面參賽人的進程,可以走動到相應的位置。
上觀賽台的人不少,雲輕幾人身份特殊,自然分到了很好的位置。
走到回廊邊上,扶着欄杆向遠處望去,正好看到兩艘船幾乎不分先後,隻是中間隔着數丈的距離,并排往筆柱峰的方向趕來。
“千甯加速了。”千安皺着眉頭:“小心點,必有詭計!”
她一邊說,一邊要做一個減速的手勢。
可是還沒有做完,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千安心頭當即泛起怒意,千渚本來就尊重女子,她又是皇女,誰敢随意來握她的手?
怒而轉頭,看到燕傾沉着面色,不僅沒有放開,反而用另一隻手做了一個加速的手勢。
“你瘋了!”千安大怒。千甯都已經加速了,必然有什麽陰謀等着他們,現在他們要做的事情是減速靜觀其變,可是燕傾不僅不減速,竟然還讓劃船的人加速,這不是找死嗎?
他該不會是故意想要讓她輸吧?
怒意劃過眼睛,但想要再制止卻也是來不及了,那些劃船的人都知道燕傾是千安的搭檔,而且千安也特意交代過,競賽之中燕傾若是有吩咐,必須要聽從。
若是她和燕傾的決斷有沖突的話,自然是聽她的,可是問題是,現在她的手被燕傾壓着,根本沒辦法做出指令來,所以她的屬下隻以爲燕傾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于是立刻甩開膀子加速。
千安憤怒地想要甩開燕傾的手,怎知燕傾的手就如鐵鉗一般,讓她根本甩不掉,正想要出聲喝止,忽然一道水網憑空而起,就擦着他們的船尾彈出水面。
水網上面挂着隻隻鐵箭,上面既有倒鈎,還閃着藍盈盈的光芒,顯然是有毒的。
水網一經彈起,就立刻向着他們過來的方向罩了過去,此時他們的船已經加速走過了水網,若是沒有加速甚或減速,那這位置就正好罩個正着。
千安像是被人切了舌頭一樣,話語生生地憋在口中。
此是手中的力道一松,燕傾已經放開了她的手,冷淡地看着前方:“緩行。”
已經入了筆柱山水道,前方水急灣多岔路遍布,是要真正小心了。
千安撫了撫手腕,那裏熱的發燙,雖然燕傾是隔着袖子抓的她,可那堅實的力度和熾熱的溫度卻像是透過衣服,直滲入到骨頭裏似的。
她擡眼看向前面,燕傾站在船頭,一身黑衣襯出挺拔勁瘦的身材,肩很寬,腰卻很細,雖沉默寡言,卻有一種讓人難以形容的可靠。
千安心髒緊跳了一拍。
她收緊心緒,走到燕傾身邊:“多謝。”
方才如果不是燕傾判斷準确,她恐怕在第一關的時候就要損失慘重。
就算不至于失了比賽,可是也一定會在母皇的心中留下極爲不好的印象。
燕傾略微斜眼看了她一下,有些奇怪以千安的性子居然會開口道謝。
不過她是什麽性子和他沒有關系,他在這裏,隻是爲了雲輕能進輪回殿而已。
“不必。”
燕傾的冷淡讓千安一下抿緊了唇,還是頭一次有人敢對她這樣無禮,她都已經道了謝,他卻連一點表示都沒有,甚至那不必兩個字也透着說不出的生疏,好像是要提醒她,他們之間隻是合作,兩人各取所需,沒有必要道什麽謝。
原本心頭激蕩着一些說不明的情緒,現在卻湧上一股戾氣!
燕傾越是不正眼瞧她,她就越是要讓燕傾注意到!
心頭存了賭一口氣的心思,千安整個人都犀利起來,向着手面一揮手:“還不動作快點,你們都沒吃飯嗎?”
雲輕站筆述峰峰頂,全神貫注地看着下面的比賽。
這個地方當真是觀看比賽最好的地方,幾乎下面每一個部署,每一個行動,他們都能看到一清二楚,而也正因此,對于其中的兇險,就更能領悟到。
兩方各施技巧,埋伏,陷阱,正面沖殺,利用水道,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有幾次十分兇險的時候,雲輕的手掌都忍不住緊緊地握住了欄杆。
夜墨和洛塵都勸她,說不會有事。雲輕對着他們笑笑,但回過頭的時候,卻仍是難掩擔憂。
她自然信任燕傾的能力,她隻是不願别人這樣爲她沖殺。
世間最無眼的就是刀劍,最難測的就是意外,就是千般萬般的手段,又豈能敵得過老天爺的翻雲覆雨手?
就像她自己,從前在部隊中的時候,不是也認技高命大,可是結果呢?誰會想到她會栽在自己最擅長的地方?
看着雲輕不能松緩自己的情緒,夜墨和洛塵也不好再說什麽,隻能默默陪在她的身邊,倒是東海子雲看到這一幕,不動聲色把東海子瑩推了過來。
東海子瑩此時哪裏還在意燕傾是和誰在一起,她隻希望燕傾平安,因此心情遠比雲輕還要緊張幾百倍。
有了一個比自己還要緊張的人在身邊,雲輕反而是不好緊張了,因此不自覺就擔任了先前夜墨和洛塵的角色,轉而來勸東海子瑩不要着急,燕傾一定會沒事的。
夜墨對着東海子雲挑了挑眉,洛塵則是悄悄地豎了豎大拇指。
不得不承認,東海子雲這一招真的很高。
即讓雲輕不要那麽緊張,還讓東海子瑩有了能夠安慰她的人,而他們幾人,也就幹脆集中精神,去看燕傾的應對。
其實燕傾的應對真的十分出色,他并沒有十分急着進擊,而是故意做出準備不是很充分的樣子,引着千甯的人來攻擊了幾次。
不過三次的攻擊,就讓燕傾大緻摸清楚了千甯和盧家攻擊的路數,到了此時,就輪到燕傾發揮了。
他事先在筆柱山附近的幾個地方安排了幾支伏兵,人數既不多,地方也偏僻,一開始的時候千安完全不知道爲什麽要把人放在那種地方,還極力反對,可是燕傾卻以沉默表示了他一定要在那裏安人的決心。
最後千安沒有辦法,又想确實有一些多餘出來的人,就交給燕傾安排了。
可是随着燕傾計劃的展開,那些原本看來根本沒有用的人竟一點一點發揮了他們可怕的作用,幾乎每一個點都卡在了千甯兵馬和行動的要害之處,哪怕隻是極少的人,也能造成極大的傷害。
有幾處地方,若不是人手不夠,幾乎能把千甯的一批兵馬整個吞掉。
直到此時,千安才知道她身邊這個沉默寡言的男子有多出色,心頭更是悔的要命,早知道這樣,她就該把人馬全都交給燕傾去安排。
數輪回合下來,千甯的人馬已經散亂無章,而賽程也已經進入到了最後的一部分。
前面總共剩下不到十裏的水路,千甯一咬下,下令所有人在後方攔截千安,不論手段,不論生死,而她和盧家的少爺則是命手下的人拼命劃船。
反正這場比賽是競速,最先到達的人就赢了。
“混蛋!”千安看到那些士兵不要命一樣來攔截他們,什麽箭弩火油都用上了,氣得破口大罵。
下意識地,她又往燕傾看過去。
不過是短短的半日時間,她似乎竟然已經習慣了,遇到棘手的事情,先看燕傾有沒有什麽解決的辦法。
燕傾往船頭走了一步,千安看到燕傾沉了氣息,一個念頭湧上腦中,千安急叫:“不行!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