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胡說八道!
那春風園是什麽地方,什麽樣的賊人竟能真的攻到那裏去,還殺了這麽多人?
女皇面色瞬間就變了,冷冷地看着千甯,不過,卻沒有說一句話。
“千甯,你說謊也要打個草稿!”千安毫不猶豫落井下石:“你當我千渚王城是什麽地方?說來就能來,想殺人就能殺人的嗎?就算人真的都被殺了,我且問你,可有捉到刺客?他們是什麽人派來的?”
事已至此,千甯隻有抵賴到底,她咬着牙關:“那些人兇悍至極,殺完人之後就都服毒自盡了。不過……”
千甯往雲輕看了眼,似是要說出那些人殺人的時候說是吳國皇室的事情,可是一轉頭就看到雲輕正含笑看着她,似乎正在等着她說似的。
心頭一陣驚醒。
不行,不能說!
誰知道說了之後雲輕還有什麽後招在等着她。
“母皇,那些人真的很兇,兒臣的侍衛也死了好幾十個。那些人見到年輕的女子就殺,好像是在找什麽人似的。兒臣沒用,請母皇責罰!”
半分不敢直接咬上雲輕,隻是模棱兩可地提了一句,然後就是拼命地磕頭請罪。
千薇目光如冰盯着千甯,雲輕則略帶玩味地看着千薇,她倒要看看,千薇到底坐如何對待千甯。
片刻之後,千薇忽然舒出一口長氣:“算了,你也受驚了,這件事情不要鬧大,回頭帶上禮物,去各位大人家好生拜訪一番。”
“母皇!”千安當場就叫了起來,沒有這樣偏袒的。
一次死了這麽多的貴女,這是天大的錯,更不用說這些貴女究竟是誰殺的還有疑問。
可是千薇居然就這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她也是千薇的女兒,而且是在她身邊長了二十多年的女兒,何以千薇的心就能偏成這樣?讓她連一個才來幾個月的人都比不上。
雲輕微垂眼睫。
果然,千薇對千甯的放縱到了一種幾乎難以理解的地步。
千甯到底是什麽身份?
又爲何會讓千薇如此在意?
就算,她查到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可也完全說不通,千薇再怎麽爲過去的那些事情所困,本質上都首先是一國之君,不可能這麽感情用事。
她到底是有哪裏沒有想通?
沉思中,千薇已經強令千安閉嘴,并命令這件事情到此結束,誰也不許再提。
至于那些失去了女兒的大臣家,她自然會安排撫慰。
雲輕一眼掃過去,看到千安的身子氣的發抖,而眼睛裏一片水光,隻是強忍着才沒有落下來。
千安,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就算千薇平日裏對她再怎麽嚴格,她心裏也是有儒慕之情的,這一次,千薇徹底地傷了千安的心了。
心頭感歎,目光卻往殿外看過去。
算算時間,那人也該來了。該不會是她算錯了,他果然那麽冷情,根本不打算救自己的外孫?
正想着,外面傳來一聲長長地通傳:“安國公鄭大人求見!”
襲擊千薇的人就是鄭家的外孫,千薇此時哪裏還願意見鄭老爺子?正要說不見,門外已經連滾帶爬摔進來一個人,進來就伏在地上對着千薇連連叩頭:
“陛下,老臣的外孫冤枉,請陛下爲老臣做主啊!”
他匍匐幾步,幾乎到了千薇的腳前,一聲聲哭的肝腸寸斷:“陛下,老臣家世代都是忠良,一心爲千渚好,老臣的外孫是老臣看着長大的,若說驕傲一些是有的,可絕無半分對陛下的不臣之心,請陛下千萬明鑒!”
千薇一腳踹開鄭老爺子,面如冰霜:“朕親眼看着他要殺朕,難道也是假的不成!”
鄭老爺子被踢倒之後也沒有再趴回去,而是順勢一指雲輕:“陛下,老臣的外孫的确起了殺心,可不是針對陛下,而是她!”
一隻手指直直地戳着雲輕,千薇目光立時順勢望過去,但卻隻見雲輕亭亭玉立地站着,面上容色不動半分,像是閑花照水,淡靜又優雅,似乎根本不曾被人這樣用手指着鼻子。
“陛下,這個妖女一到千渚,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就害得老臣的女兒被燕家上下猜忌,還被關進了祠堂,揚兒不過爲他母親報了幾句不平,就被趕了出來,連他母親的面也見不到。揚兒心裏實在不甘,這才想要殺了這個妖女爲母親報仇,可是……”
鄭老爺子忽然又大哭起來,泣不成聲道:“可憐我揚兒現在還不知道,他已經再也見不到他的母親了,我那可憐的女兒,在一個時辰之前,已經被這個妖女和燕家聯手,逼的上吊自盡了!女兒啊!”
鄭老爺子的哭聲撕心裂肺,若不是雲輕多少了解他的爲人,還以爲他真的如此傷心呢。
不過這些人的本事也真的是高明,想哭就哭,完全不需要半點醞釀。
千薇聞聽也是愣了一下。
鄭家的女兒死了?這是怎麽回事?
鄭老爺子又适時哭訴:“陛下,看在揚兒是我那苦命女兒留下的唯一男丁的份上,還請陛下憐憫,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
千薇沉着臉,其實鄭老爺子說的話她是信的。
鄭家現在站在千甯這一邊,而千甯來千渚不過幾個月,完全是因爲有她的支撐才能和千安相抗衡,一旦她死了,千甯必然立刻失勢,鄭家也就沒了富貴的指望。
所以燕揚就是再蠢也不可能來行刺他,所以真相很可能就是鄭老爺子說的,燕揚隻是想要殺雲輕,而自己不過是被牽連了。
但這牽連,究竟是巧合,還是雲輕有意的?
目光立刻就往雲輕看過去,雲輕也正看着她,坦坦蕩蕩的,還微微一笑。
這件事情,她不怕查,而隻要沒有切實的證據,千薇就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千薇心頭一跳,頓時不悅。雖然她被雲輕的一封信就請出宮,的确有事想要向雲輕了解,可雲輕這樣不把她放在眼裏的态度還是讓她大爲不快。
“罷了,朕記得他當時看到朕之後的确有喝令收手,不過他脾氣如此暴躁,鄭卿也要好生管束才行!”
鄭老爺子今天是做了豁出老臉的準備的,沒想到千薇居然這麽容易就答應了,喜出望外,連忙就應下。
千安牙齒緊緊咬在一起,貴女暴斃,行刺女皇,這麽大的兩件事情放在一起,卻是既沒有損千甯的一根毫毛,也沒有讓她那邊的勢力受一點損失。
母皇的心,已經偏到沒有邊了。
還有雲輕,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可原來這麽沒用!
看她還有什麽臉說要進輪回殿。
雲輕還是不爲所動,她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鄭老爺子謝恩,看着他從地上爬起來,準備請旨去把燕揚放出來,這才緩緩開口:“陛下,燕揚公子行刺罪名雖可脫,可是他要殺我的事情,我卻想向陛下要一個公道。”
熱絡的氣氛忽然一靜。
雲輕微微笑了,目光毫不畏怯地看向千薇:“莫非女皇覺得,雲輕這一條命,就不是命嗎?”
千薇瞳孔縮了一下,忽然對鄭老爺子厲聲喝斥:“還不向雲王女賠罪!”
賠罪?
燕揚可是要殺她啊,現在賠個罪就可以了嗎?
鄭家老爺子卻是反應的快,已經對着雲輕一揖到底了。
“雲王女,老夫外孫年輕氣盛不懂事,還請雲王女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鄭大人,不巧的很,本王女的氣量向來很小。”
鄭老爺子正想起身,卻一下被雲輕的話給噎住了。
他擡起頭臉色難看:“那雲王女想要怎麽辦?”
“我能怎麽樣呢?”雲輕笑含諷意:“我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鄭大人又道歉了,我還能如何呢?”
鄭老爺子心頭微松,算雲輕識相。
可是這口氣還沒有完全松下去,雲輕又接着說下去:“我的命雖不值錢,可我自己還是十分重視的,所以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弄明白才行。鄭大人,我請問你,令外孫是如何知道我會走哪條道的?”
鄭老爺子一僵。
雲輕已然接着說道:“今日我與陛下同車是千安公主一手安排,甚至安排了障眼法,隐秘又隐秘,在見到女皇之前,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會走哪條道路,燕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這……”
“千甯公主,這信息可是你洩露出去的?”雲輕槍口對冷千甯。
“胡說!事關母皇安危,我怎麽可能!”千甯立刻大叫,她心頭大恨,這件事情本來都已經過去了,雲輕怎麽又提出來說:“雲王女,若是你再随意懷疑本宮,本宮少不得要請母皇爲本宮做主了。”
“是雲輕冒昧了。”雲輕從善如流,并沒有咬着千甯不放,而是再次轉向鄭老爺子:“既然千甯公主沒有說,那就是燕公子自己查到的了。燕公子真是好大的能耐,連這樣隐秘的事情都查得到。”
鄭老爺子一瞬間寒到心底,他哆嗦着嘴唇,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一個如花少女,而是一個地獄修羅。
燕揚年紀輕輕,又被燕家趕了出來,哪裏有那麽大的能耐?若是這件事情真的是他查出來的,那能動用的力量,隻有鄭家。
若是連這麽隐秘的事情都查得出來,那鄭家還有什麽查不出來的?
雲輕,這是要置鄭家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