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時間匆匆過去。
北境有最遼闊的草原,有最高廣的天空,有最險峻的高山,也有最寒冷的冰原。
在北境的極北之地,白雪皚皚,一眼望過去,幾乎都是見不到邊際的白,而在這一片白色之中,卻有一隊人馬在艱難地跋涉。
“王子,烏娜王妃,前面就是冰原山腳了,在山腳下還有我們的最後一個營地和補給點,我們可以在那裏過夜,休息一下。”一個穿着厚厚獸皮的士兵過來,恭敬地向着隊伍中的兩個人說着。
被稱爲王子的人自然是宗靖,而被他們稱爲烏娜王妃的人,卻赫然是兩年不見蹤影的雲輕。
烏娜兩個字,正是北境語雲的音譯。
宗靖略略點了點頭:“加快速度。”又轉回頭來看着雲輕:“怎麽樣?還撐得住麽?”
雲輕沒有說話,旁邊一人卻是涼涼開口:“若是真的關心,就不要讓她在這個時候跟着你來,明知她的身體……”
“阿塵……”雲輕手一伸抓住洛塵的手臂,這麽冷的天氣,洛塵入鄉随俗,外面也裹着厚厚的皮衣,又披着風毛的大氅,可是他生的好,不管穿成什麽樣子,看起來都掩不住本身的清逸,隻是這抱怨的語氣,卻生生把他的仙氣磨掉了。
“我都養了一年了,哪裏就有那麽嬌貴?”雲輕微笑着安撫洛塵:“宗靖能撐這兩年也不容易了,這兩天他那好弟弟越跳越歡,他那小母妃也把北境王迷的五葷六素,眼看着就要立王儲了,這個時候,如果再不拿點實質性的東西出來,難道讓我們都去逃亡不成?我們是無所謂,可是那小丫頭,你舍得?”
果然,一提到小丫頭幾個字,洛塵的表情一下就柔和了下來。
兩年前,他們帶着靈魂丢失的雲輕離開了歸離,輾轉到了北境。
那個雲輕的心态與耐受能力都十分不好,對于懷孕一事根本不能接受,所以洛塵隻好騙她說她懷的是自己的孩子,這才哄着她好好地養胎。
可是随着月份漸大,她的肚子也漸漸鼓起來,那個雲輕的情緒就越來越不好,到了後來,幾乎每天都要嚷上幾次要把孩子打掉,不要生了。
每次聽到這樣的話,洛塵就覺得心頭火直冒,可是偏偏,兩人用的是同一副身體,他根本不能做什麽,隻能壓下怒意,繼續好生好氣地哄着。
那段時間連宗靖都對他刮目相看,後來幹脆直接叫洛塵聖人。
那種情況下還能忍得下去,這世上大概也就隻有洛塵才能做得到了,反正他是受不了。
女人實在是太麻煩了。
後來好不容易熬到了臨盆,洛塵做足了準備,而宗靖雖然覺得那個女人很麻煩,可一樣該做事情什麽也沒有少做,甚至連自己的奶嬷嬷都請了來,就怕生産的時候出了什麽意外。
但饒是如此充分的準備,生産的時候還是出事了。
原因無他,還是那個雲輕的性格原因,她覺得生孩子實在是太疼了,她根本忍不了,于是拼命叫着不生了,又讓人想辦法把這個孩子給她打下來,她不要了。
在北境國中,所有人都以爲這孩子是宗靖的,如今王子的女人卻放話說不要王子的子嗣,還要打了以保自己的命,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接生的人都是宗靖找來的,雖然知道女人生孩子疼,不好受,可是聽了這話,還是洩氣的連罷手的心都有了。
所有人都在爲了這個孩子努力,但偏偏原本該是最想要這個孩子的人,卻一點想努力的心思都沒有,這怎麽可能讓人心裏舒服。
後來還是洛塵,進去想方設法地安慰着那個雲輕,但這一次,就連洛塵的話都不管用了,當又有一次用力還是沒有把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那個雲輕居然用出了最讓人想不到也最不恥的一招……
她逃了。
雲輕的靈魂正如洛塵所預料的那樣,因爲服用了藥物,所以并沒有消散,而是就在身體的某個部分蟄伏着,沉睡着,外界發生的事情她并不是全都知道,但隐隐有所感應,不過就算這樣,她也沒想到,她居然會是在這麽一個時候醒來。
剛一醒來,就差點被劇烈的疼痛給激得再沉睡過去一次,不過她在第一時間就弄清楚了現在是什麽狀況,擁有現代的醫療知識,她非常清楚,現在這個時候,她的努力是最爲關鍵的,她能撐住,這個孩子就可以安然降生,而如果她撐不住,不止是孩子,就是她也有可能有危險。
所以她低低地叫了一句阿塵,讓他幫她。
洛塵簡直無法形容自己那個時候的心情,哪怕是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激動,萬萬想不到,雲輕會在那個時候醒來,在最最危險的時候,他幾乎已經束手無策的時候,神兵天降一樣,從那個不知名的地方回來了。
後面的事情就很簡單了,雲輕的心性,耐受力,還有對這個孩子的渴望,都比那個雲輕要強得多,雖然疼,雖然身體虛弱,可她還是一直撐着,到了後來,甚至不惜用老參先來強補運力,就算後面有什麽後遺症,她也認了。
不過,這點她顯然是想多了,有洛塵在這裏,自然會拿出手她身體危害最小的藥來,在洛塵的幫助下,又費了大半天的工夫,這個孩子終于呱呱墜地。
當聽到孩子哭聲的那一刻,雲輕覺得自己簡直是半條命都沒有了。
她沒有問是男孩還是女孩,隻是對着洛塵虛弱地說:“把他抱過來,我要揍他!”
這混蛋孩子,把她折騰的這麽慘,足足生了快一天。
洛塵居然也真的把孩子抱過來了,還遞到她眼前:“你舍得,就揍吧。”
雲輕就着洛塵的手一看,隻見那孩子隻哭了兩聲示意她已經到這世上了之後,就沒再哭了。
現在他已經被洛塵洗淨包好,靠近雲輕的時候,不知是不是感覺到母親在這裏,眼睛還閉着,居然就彎起嘴角,笑了一下。
那笑容,甜的讓雲輕心都化了。
“剛才我抱她的時候就在笑。”洛塵出聲,望着小丫頭的眼神寵溺的能滴出水來:“總共哭了不到三聲,然後就笑,這小丫頭怎麽這麽愛笑?我還從沒見過有孩子一出生就笑的。”
這個時代的男人們都不怎麽懂得生孩子的事情,可是洛塵是大夫,就算沒怎麽見過,聽也聽過,再加上雲輕懷孕,他又去和穩婆們惡補了一番,對小孩子自然是了解的,因此也很清楚這個孩子的不同尋常之處。
雲輕也是挺意外的,這小丫頭絕對是個狡猾的,大概知道把她折騰慘了,所以見面先笑,讓她有火都發不出來。
“這麽甜的小丫頭,小名就叫糖糖吧。”洛塵直接開口,大名什麽的,根本沒人去提,不過小名,他卻是不客氣了,畢竟這小丫頭太投他緣了,那小模樣,見了就甜。
于是,這個孩子的小名就這麽被定下來了。
生下糖糖之後,洛塵立刻給雲輕服下了第二顆藥丸,以防另外一個雲輕又抓住空子鑽出來,除此之外,在給雲輕調養身體的同時,又弄了一大堆固本培元的藥物給雲輕喝。tqR1
靈魂一事虛無缥缈,除了三苗那種地方,沒聽說哪裏的藥可以鞏固靈魂的,洛塵也是曲線救國,希望雲輕在這個靈魂占據主體的時候,身體好一點,那占主導地位的靈魂也能得到滋養。
雲輕雖然順利生下孩子,可是因爲折騰的時間太久,所以身體終歸是虧了,洛塵精心調養了一年才終于勉強養過來。
而如今剛剛好一點,就要爲了宗靖的事情奔波,他自然是不高興的。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雲輕說的有道理,宗靖在北境的地位若是不穩,那對他們也是不利的。
宗靖立在一旁好像是個多餘的人似的,立刻就不滿了:“我說,王子妃,你丈夫還在邊上站着呢。”
他還在旁邊呢,這兩人就這樣,是不是太不把他放在眼裏了呀?
“我們拜堂了?舉行儀式了?洞房了?”雲輕白他一眼:“别給自己臉上貼金!”
對于宗靖,雲輕心裏其實是感激的,他帶着雲輕回來,對外說雲輕是他的女人,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孩子,讓他府裏的人叫他五妃,可是卻從來沒去北境王跟前過明路,他把所有的名份都給她,但沒給她一丁點的束縛。
隻是,她和宗靖之間的相處方式習慣了,不刺他兩句反而不舒服。
“沒良心的女人。”宗靖咕哝了一句,往前一指:“行了,趕緊趕路吧,不然晚上的時候到不了營地了。”
他們要在營際休整最後一夜,然後進入冰原雪山。
現在離天黑不遠了,他們的确是要加快速度。
一行人沒有再多說什麽,各自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跟着早已探過路的下屬,在漫漫大雪之中,快速地往進入冰原雪山之前,最後一個營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