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五官自然是熟悉的,隻是臉上那種既得意洋洋又陰鸷的表情,卻讓雲輕絕對的陌生。
“吳景平?”雲輕說了一句,又搖搖頭說道:“不,你不是。”
吳景平會像隻剛出生的小狗似的,用一雙永遠純真濕漉漉地眼睛看着她,卻絕不會像眼前這個人一樣,那麽陰森。
“哈哈哈哈……”山崖上的人忽然大笑起來,笑了幾聲面色一變,臉上的神色瞬間變得像嬰兒一樣,對着雲輕可憐兮兮說道:“小媳婦,你不要我了嗎?”
“啊!”秦鋒一下子輕聲叫了出來,這兩個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一個人長期這樣扮演着兩個人格,難道不會分裂嗎?
雲輕搖了搖頭,說道:“徒有其表,敗絮其中!”
她的聲音算不得很大,可是山谷中聚聲,卻足以讓很多人聽到了。
崖上的人面色猛地變了,厲聲說道:“雲輕,你是說朕不如那個傻子?”
雲輕沒說話,隻是微微擡了擡下巴。
她本來想不明白的事情,在見到這個吳景平的一瞬間,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她所知道的那個吳景平的确是已經死了,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吳景平,和總是追着她叫小媳婦的吳景平,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以前的一些事情也漸漸在腦中回放,她忽然可以很清晰地分辨出哪些是那個吳景平,而哪些又是眼前這個。
比如,初次見面的時候,應當是那個吳景平,而在房間中忽然灑出媚藥,差一點害她落入萬劫不複之地的人,則應該是眼前這個。
雲輕雖不敢說自己看人有我準,可卻有種獨特的直覺,她從來沒有覺得那個吳景平是個壞人,最初知道吳景平死而複生的消息的時候,她還以爲是自己的直覺出錯了。
幸好,不是。
那個對她全心全意,甚至舍身而出爲她擋了一劍的人,的确是她知道的那個吳景平,而她的傷心與愧疚,也全都沒有給錯了人。
“你打算如何?”雲輕不願意叫他平王爺,也許在她心裏,隻有死去的那個人,那個真正純真沒有什麽壞心眼的人,才是平王爺。
吳景平将她圍在了這裏,若是真的想要殺她的話,早就可以動手了,可是他卻沒有,隻能說明他另有打算。
“沒什麽,隻是想請你在吳國做客而已。”吳景平已經收了臉上的怒意,淡聲說道。
做客?雲輕微微皺眉,正想要說話,忽然一個聲音怒聲喝道:“吳皇,這與我們說好的不一樣!”
什麽人?雲輕的眼睛一下子眯起來。
吳景平身後一直站着一個人,隻是離得遠,她沒有仔細留意,此時他一出聲,就讓她不得不留意了。
吳景平現在好歹也是吳國的皇,能這樣和他說話的人,必然要有些身份。
她的感觀向來出色,凝目望過去,隻覺得一種熟悉的感覺立刻襲來。
她皺了皺眉頭,拼命地在原主的記憶裏搜索着,頓時開口叫道:“雲陽!”
“吳皇,這與我們說好的不一樣,你答應過我會殺了她!”雲輕陽厲聲說道。
他教唆着藍夜晴去挑戰雲輕,沒想到藍夜晴卻失敗了。
在夜墨的身邊,他沒有辦法殺了雲輕,可是雲輕隻要一和夜墨分開,他自然就沒有那麽多的顧忌了。
對他而言,雲輕非殺不可。她明明是個女子,卻是南昭王位最有資格的繼承人,她若不死,他就永遠也夠不到那張王位。
吳景平冷哼一聲,說道:“雲公子,你該比我更清楚,這個女人不是那麽好殺的。”
夜墨的性子天下皆知,他的人,是那麽好動的麽?
一個手下也就罷了,就是報複也是有限,可是雲輕是誰,這可是夜墨挑明了要護在懷裏的女人。
爲了她,甯可丢下國内那麽多事情陪她和親,隻爲了她不會嫁給别的人,連名義上的也不行。
當初就算那個吳景平沒有死,夜墨也自會想辦法讓人廢了那樁婚事。
殺了雲輕,夜墨若是能放過他才有鬼。
而現在他羽翼未豐,留着雲輕遠比殺了她有用。
雲陽把他當傻子,想讓雲輕死在他的手上,真是想的太天真。
雲陽面色陣青陣白,可是在吳景平的地盤上,他又不能和吳景平翻臉。當下說道:“若是我不勞煩吳皇之手呢?”
吳景平面色淡淡的,根本不看雲陽,而是看着雲輕說道:“若是雲王女答應了朕的邀請,便是我吳國的客人,自然是誰也不能傷的!”
雲陽氣得幾乎吐血,而吳景平卻隻是看着雲輕,說道:“雲王女意下如何?”
他看似隻是問了一句,可是一瞬間,氣氛卻一下子緊凝了,周圍的吳國士兵原本都隻是站立着,此時,卻是箭上弦,槍微舉,全然一副備戰狀态。
很明顯,隻要雲輕的回答是不答應,他們就會立刻出口。
“姐姐!”秦鋒一下拉住了雲輕的手,下意識就擋在了雲輕的身前。
戰飛也是沉着臉,護在了雲輕的身側。
這才是真正的吳景平吧,看似清淡平和,可是骨子裏的狠辣,卻是不輸于這世上任何爲皇之人,甚至,比他們還要更狠幾分。
若不是這樣,隻怕也不能在吳國隐忍了這麽多年。
雲輕微微拍了一下秦鋒,不容置疑地把他拉到了身後。
“吳皇,百納族的事情可是你做的?”雲輕問道。
從這個吳景平一出現開始,她就一直覺得很熟悉,可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可是,當這種陰狠的感覺一出現時,她便忽然想起來了。
在地下鬥獸場的時候,也有人曾經給過她一樣危險的感覺,那就是那個地下鬥獸場的主人。
隻是可惜,當時她隻是見到了那個主人的背影,而沒有見過他的正面。
“雲王女在說什麽?”獸人曾給吳國造下極大災難,吳景平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認下這件事情的。
可是這已經不重要了,隻憑這一句話,雲輕已經知道,她曾經在地下鬥獸場見過的那個背影,就是眼前這個人。
“我若說,我接受吳皇的邀請,隻怕你也不信,你要我如何證明?”雲輕大聲說道。
“姐姐!”秦鋒一下急了,大聲叫道:“你怎麽能接受,他不會安好心的。”
“雲王女,請三思!”戰飛也急聲說着。
他比秦鋒的想法更多了一層,曾經在宛城時候的事情他是親曆者,知道雲輕那夜被吳景平下了媚藥,差點出了大事。
而那個時候的吳景平絕不會是死去的那個,而一定是眼前的這個人。
這說明,不管是什麽原因,這個人對雲輕都是不懷好意的,怎麽能讓雲輕他接近?
雲輕卻是把他們兩個都推到一邊,隻是看着吳景平。
吳景平大笑起來:“雲王女果然識時務!你放心,隻要雲王女肯在吳國做客,朕保證絕沒有人能夠傷你。”
說這話時,幾乎完全沒有把雲陽放在眼中。
啪的一聲,一樣東西扔在了雲輕身前不遠的地方。
“雲王女,這東西你該不陌生。”吳景平說道。
雲輕看了一眼,是曾經在地下鬥獸場見過的那種石頭,可以克制人的念力。tqR1
“帶着它,走過來。”吳景平再次說道。
沒有了念力的雲輕,猶如被拔了牙的老虎,這不是和藍夜晴一對一的比武,在這麽多人的包圍之中,就算雲輕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雲輕抿着唇,走上前。
“姐姐!”秦鋒伸手想拉她,卻被雲輕躲開了,直接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而就在擦身而過的一瞬間,她似乎低聲地說了一句什麽,而秦鋒也瞬間僵了一下,但幸好,他是背對着吳景平的,根本沒有人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拾起石頭,雲輕頓時感覺到體内的念力有如被什麽層層包裹住一般,與外界的一切都隔斷了聯系,讓她想要溝通任何動物都變得不可能。
念力對于雲輕來說,早就是一件習以爲常的事情,可是之前她接觸到這種石頭的時候,隻是知道念力不能使用了,而不像是這一次,非常清晰地感覺到,念力是爲什麽不能夠使用。
微微怔了一下。
念力不是消失,而是被隔絕,這說明了什麽呢?
可是不及深思,吳景平就說道:“雲王女,早一步晚一步,總是要過來的,不如不要浪費時間了如何?”
雲輕看了他一眼。
眉間深深地厭惡。
這張臉,和她所熟知的那張臉一樣,卻遠沒有那樣清澈的眼神。
與其說是那個吳景平盜了他的臉,倒不如說是這個人,盜了吳景平的臉。
反正,他早已習慣于黑暗中了。
雲輕沒怎麽說話,隻是往他走過去。
吳景平志得意滿地看着雲輕。
從他被人陷害,不得見天日的那天起,他就向往着極度的權力,向往着所有人都對他低頭。
他暫時不能讓夜墨對他低頭,可是,能讓夜墨的女人對他低頭,那種成就感,同樣是難以言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