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太子吳景宇在大宴中突然起兵,以火器炸迎賓殿,殺死吳皇。
接着三皇子吳景含異軍突起,驅逐吳景宇。
一夜之間,吳國皇室有如說書先生口中的評述一般,發生了兩次造反,即使身在局中,都很難有人能完全理解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而對于那夜還有印象的人,無不記得在那場宮變兼城變之中,出現了一群有如野獸般的人,他們眼睛通紅,面目猙獰,動作奇快,力大無比,而且好像根本沒有神智,所有一切都隻憑本能來行動。
他們在吳國都城之中橫沖直撞,手斷野蠻殘忍血腥,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他們的雙手之下。
凡是目睹這些怪物的人,無不在心頭慘哦,這是天要亡吳國啊!出了這樣的人,就算有人拿下了吳國皇位,又有誰能控制得住他們呢?
然而讓他們意外的是,當那天的宮變結束之後,這些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一樣,沒有了一點痕迹,仿佛昨夜所見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一場夢境。
一夜宮變,最終死去的有份量的人,不過是吳皇,以及那個出名的傻王吳景平。
當吳國的人以爲塵埃落定,三皇子吳景含會登位爲皇的事情,所有的事情,卻再一次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展現在他們的面前。
因爲,三皇子吳景含,在他爲吳皇平下葬的皇陵裏,被早已死去的吳景平所殺。
“王爺,吳景含已死!”一個将領手提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在吳景平前面單膝下跪,而他面前站着的,赫然是曾經吳國人人皆知的傻王吳景平。
但此時此刻,吳景平哪裏還有一點癡傻的樣子,他一襲錦衣長衫,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目光深邃面容平靜,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絕對是青年才俊,更透着皇家特有的高貴。
“平兒,終于走到這一步了。”在他的身邊,還有一個人,正是周德妃。
她近乎喜極而泣:“我總算沒有辜負娘娘當年的照拂之情。”
什麽與太子通奸,什麽幫着太子,也不過是爲了讓事情一步一步,發展到現在的局面。
當年,她不過是宮中一個誰也看不起的舞女,一次,險些被膽大的侍衛拉去行猥瑣之事,幸好被吳景平的母妃看到,救她躲過了這一劫,還處處照拂着她,後來,還把她舉薦給吳皇。
隻是可惜好人不長命,尤其是在吳國這爛透了的宮廷之中,不久之後,因爲幼年的吳景平表現太過出色,引來了宮中其他妃嫔的嫉妒,吳景平母妃遭了毒手,吳景平也險些被人害了,是她伸手援手認養下吳景平,還出了裝瘋賣傻這一招,才讓吳景平活到如今。
從那之後,她活着的全部意義,也不過是幫着吳景平爲他母妃報仇,幫着他走到最高的位置罷了。
現在,這個目标終于實現了。
吳景平輕輕點了點頭,溫言安慰了周德妃幾句,讓人帶她下去休息。
一轉臉,面色卻是立刻嚴肅了起來,他沉聲說道:“立刻接收這裏所有的軍隊和勢力,傳本王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劫殺燕傾和東海子雲,尤其是燕傾,絕不能讓他逃出去。”
密林中,燕傾踉踉跄跄地奔逃着,他中了吳景平的藥,渾身都沒有力氣,方才能凝聚出那一絲功力,已經是極限。
在他身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他,幸好,他本來就是做殺手的,對于潛蹤匿形本來就極爲高明,這才能逃過那些人的搜索。
若是換了其他的人,隻怕早就暴露形迹變成一具屍體了。
但饒是如此,情況還是不樂觀,他很清楚,吳景平一定會想辦法先接收吳景含的勢力的,一旦那樣,追殺他的人必然會越來越多,以他現在的狀況,肯定遲早會被找到的。
可是他卻不能出事,不是爲了他自己,而是因爲,他必須要留着這條命去救夜墨。
想着,他強撐起身體,繼續往前走去,珑軍布陣,總有幾個暗樁,他現在就是要找到這些暗樁中的一個,把夜墨有危險的消息送出去。
吳景平給他下的藥也不知道是什麽藥,脫力也就罷了,竟然還越來越嚴重,他幾乎能夠感覺得到,身上的力氣像是有實質一樣,一點一點地從他的體内流失。
他咬着牙,不停地往前走着,終于,到了某個地方的時候,他厲喝了一聲,一口叫出了今天的口令。
頓時,一個人從高高地樹頂躍了下來,看清燕傾的瞬間,那個珑軍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扶起他,焦急問道:“燕統領,發生什麽事情了?”
燕傾此時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他從身上摸出一面令牌,交到那個珑軍手中,說道:“蘭句山,帶人,救殿下。”
他慣常不會說太多話,但并妨礙他把意思表達清楚,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傳達着極爲重要的信息。
一塊木牌被重重壓在那個珑軍的手中,他低下頭一看,隻見手中的牌子黑漆漆一塊,也不知道是用什麽做的,看着不大,分量卻是沉得要命,而木牌上面,以栩栩如生的刀法刻畫着一隻惟妙惟肖的猙獰龍形。
龍印。
珑軍最指揮軍符。
這符整個珑軍隻有一塊,就在燕傾的手上,隻用來調動極大規模的珑軍,他雖然知道有這麽一塊符,可是卻連見也沒有見過,畢竟極大規模的珑軍調動,隻有可能是戰争,而這龍印最初的功能,的确就是比照虎符來設計的。
想不到,燕傾竟在這個時候把這樣東西都給了他,再加上他口中的一個救字,足見事情有多危急了。
也許,原本燕傾并沒有把事情想得這麽嚴重,所以即使得到了雲輕的消息,他也隻是集合了剩下的五百珑軍而已。
可是現在,吳景平的突然出現,讓他頓時意識到,所有的事情很有可能都是一個巨大的陰謀,甚至長公主有事,要夜墨趕緊回去,也是一個謊言,爲的,隻不過是讓夜墨單身輕騎離開。
若是這樣,那用來對付夜墨的,就絕不會是少數人。
這種時候,調動大規模的珑軍,絕對是必要的。tqR1
“燕統領,這個……”那個珑軍直接愣住了。
“走。”燕傾推了他一把,他已經聽到身後無有追兵的聲音了。
若是再不走,恐怕會來不及。
那個珑軍也聽到了追兵的聲音,當即說道:“燕統領,還是你去,我掩護你!”
他在珑軍受到的訓練,讓他不能夠抛棄主官。
燕傾冷厲着一張臉,若不是他實在動不了,若不是這個人是珑軍的兄弟,他懷疑他會直接一掌劈了他。
他指着那個珑軍的身後,再次開口說道:“走。”
他向來是情緒不會怎麽起伏的人,而且因爲說話不多,更不會把同樣的内容說兩遍。
此時,他的語調雖然平平的,可是那個珑軍卻也聽得出來,燕傾是生氣了。
那平靜的表面之下,壓着的是一種很冰冷的憤怒,若是他不走,沒準燕傾會殺了他。
而且他現在也知道自己是莽撞了,燕傾明顯是身體有不對勁的地方,否則的話,這麽危急的事情,他肯定是自己親自去做的。
咬了咬牙,那個珑軍不再廢話,一個軍禮紮在地上,說道:“屬下保證完成任務。”
說完之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沒有說什麽要燕傾保重之類的話,此時此刻,講究不了這些,更重要的人,軍中之人,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兒女情長。
而就在他起身的時候,追兵也趕來了,有人看到那個珑軍離去的身影,立刻大喝道:“抓住那個人,不許他走脫!”
開玩笑,他們這麽玩命的抓燕傾,不就是爲了讓夜墨沒有授軍麽?若是走脫了人,豈不就是白廢了?
立刻有人追了上去,可是才追了兩步,忽然一陣熱浪逼來,一片黑色的,有如地獄幽冥般的火焰一下燒了過來,頓時讓他後退了幾步。
燕傾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手中一簇黑色的火焰跳動着,冷冰冰地說道:“找死。”
他雖力氣流逝,可是念力尚存,隻是念力有限,不可能對付太多人罷了。
但現在,爲了讓那個珑軍把信送出去,他自然是不會顧惜這一點念力的。
他的念力爲火,而且是黑色的業火,他身爲殺手,以殺人的技術見長,還真不怎麽使用火的念力,但不得不說,當他用出來的時候,真的極有威力。
那些人看着燕傾的火明顯有了片刻的遲疑,可隻是瞬間就有人叫道:“他的念力撐不了多久,上!”
不是他們不怕死,而是走了珑軍的後果,他們擔不起呀。
想想他們的主子,隐忍了十幾年才有了今天的成果,若是在這個時候出了事,那必然是不會饒過他們的。
一時間,追兵紛紛圍了上來。
燕傾眉目輕輕地擰着。
其實,他也是個極其矛盾的人。
他是殺手,殺手要做的是殺人,絕不會和人面對面的硬拼。
可是他又是大軍統領,大軍統領要做的事情,就是和人面對面的硬拼。
兩種相互對立的情況,卻全部集中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
他正式出任珑軍統領以來,其實還沒有正式執行過一個任務,也就沒有怎麽和人硬拼過,現在這一次,可以說是第一遭。
但燕傾想說,這感覺真不好。
将念力統統凝聚起來,他的精神高度集中,隻等着那些人到了一定範圍之後,就會給他們一個好看。
但就在他要将自己的火焰放出去的時候,忽然之間,一陣陣破空聲襲來,那些人身體一挺一僵,竟紛紛倒地。
在他們的身後,東海子雲和一隊珑軍出現在燕傾的視線當中。
“殺了他們。”東海子雲手一揮說道。
這種時候,他是絕不會有半分心軟的,而珑軍向來都是訓練有素,之前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而此時全副準備,這些人自然再也不是他們對手。
頓時,慘叫聲接連不斷地響起。
“燕傾,你怎麽樣?”東海子雲直接奔着燕傾過來了。
燕傾搖了搖頭,似乎想說什麽,東海子雲卻是早已猜到,說道:“雲輕已經過去了,有她在,想必不會有事,你忘了,她的念力是動物,這山林之中,有她一個,抵得上千軍萬馬。就算你的人遲點去,也是不礙事的。”
燕傾心頭頓時就是一松。
方才的變故實在是太多,竟把這件事情都忘記了。
而這一松,他腦中頓時一片黑沉襲來,一下暈了過去。
腰間的傷口,中的迷藥,一路的奔襲,還有方才強行發動的念力,他的體力和精神力,也都透支到極點了。
東海子雲微微搖了搖頭,卻也不戀戰,解決了這一小片追兵之後,命人背起燕傾,快速地撤退了。
……
懷揣着那塊沉甸甸黑色龍印,奉命傳達消息的珑軍幾乎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終于在幾個時辰之後,到達了珑閣設在吳國的一處秘密據點中。
當他闖入據點的時候,整個人幾乎虛脫,裏面的人連忙将他扶起來,并且快速去叫了這裏負責的人來。
而當負責人到來之後,那個珑軍面上露出一抹欣喜之色,叫道:“藍姑娘。”
原來,藍夜晴那日欲對雲輕下手,雖然因爲其他人的出聲而沒有真的做出來,可是她的不對勁卻是被東海子雲察覺了。
那之後,她自己也覺得沒有顔面再呆在那裏,而且,夜墨已經走了,她呆在那裏也沒有什麽意思,更讓她覺得傷心的是,夜墨離開去解決長公主的事情,竟然沒有讓她同行。
以前,夜墨對她雖然也是冷冷淡淡的,可是,終究要比其他人親近一些,像這樣這麽明顯的疏遠,還是第一次。
心裏面憋着一口悶氣,可是又不能違背夜墨的意思,于是,隻好到了吳國珑閣的據點中,想先調整一下,再決定接下來的事情怎麽做。
“發生什麽事情了?”藍夜晴身爲珑閣的掌閣人多年,對珑軍也是有所了解的,還是第一次見到有珑軍這麽狼狽的時候,一時之間,也難免有些緊張起來。
“殿下,在蘭句山,有危險!”珑軍飛快地把之前在皇陵發生的事情說了,藍夜晴一邊聽,一邊也忍不住露出凝重的表情。
那珑軍叙述完,又将懷中的龍印拿了出來,遞交給藍夜晴。
最近的珑軍離這裏也有一日的路程,若是讓他跑過去再帶着人去蘭句山,早就已經遲了,而珑閣本身就是珑門中傳遞消息部門,他們有自己的傳遞方法,遠比他要快得多。
再加上幾乎整個珑門中的人都知道藍夜晴是大長公主爲夜墨指定的未婚妻,此時把龍印交給藍夜晴,他更是不會有絲毫不妥的感覺。
而藍夜晴看到龍印的瞬間,也頓時明白了事情有多嚴重。
她連想都沒有想,就立刻起身說道:“你好好休息,放心,我一定會把殿下救出來!”
說完話,立刻下去安排了。
不管她對于夜墨對她的疏遠有多不滿,也不管她對于雲輕有多憤恨多忌憚,可是歸根到底,她是愛着夜墨的,聽到夜墨有危險,她的第一個念頭,仍是要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證夜墨的安全。
看到藍夜晴如此雷厲風行,那個珑軍的一顆心,才總算是放了下來。
但此時他還不知道,他的這個舉動,會爲以後埋下多大的隐患。
……
蘭句山上,夜墨一行人五百餘人,早已隻剩下幾十人。
就是這幾十人,也幾乎是人人負傷,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血迹。
但即使損失了這麽多人,而且境況越來越惡劣,可是這裏的每一個人,沒有一個露出沮喪或者絕望的神情,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在他們當中,有夜墨在。
從被宗靖大軍圍住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足足兩天,這兩天時間裏,夜墨帶着他們在山中巧妙的周旋,而且并不是一味的躲避,而是遇到小股敵人的時候,也會主動出擊,去打一場伏擊戰。
正是因爲這樣,才讓他們在極端困難的情況下,也保持了昂揚的鬥志,因爲他們并不是一味逃命的。
此時,夜墨的容顔還是一樣的俊美,面對這麽糟糕的情況,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皺,看起來就和平時沒有什麽兩樣,甚至除了袍角沾染了一些落葉和泥土之外,連衣服都沒怎麽髒。
那襲淡紫色的太子常服穿在他的身上,說不出的俊美,說不出的尊貴。
他淡靜的神色,讓人隻是看着,就能夠生出無限的信心。
這樣的夜墨,讓人很難想像,他因爲給雲輕輸入念力帶來的副作用,其實身體非常虛弱,不要說念力,就連武功都不大使得出來。
經過一場苦戰,他們終于暫時擺脫了敵人,找到了一處山洞可以容身。
戰飛扶着夜墨進山洞坐下,立刻有人出去打水,又有人出去打獵物,确實煙火氣不會外洩之後,又在洞中生起了一堆小小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