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子外面的時候,看着雲輕要進去,戰飛卻出了聲,叫住了雲輕。
“有事?”雲輕回過頭,一路上,她都沒有太說話,隻是沉浸在自己剛才聽到的事情裏面。
此時戰飛叫她,她才回過了神。
“雲王女,關于南昭王和武帝陛下之間的事情……”
雲輕面色立刻沉下來,最近半個多月來,尤其是知道葛萬山要殺夜墨,而自己的父王恰好也是三王之一以來,關于夜墨和她之間可能有着殺父之仇的猜測,就一直在困擾着雲輕。
雖然他們兩個都努力去調解了,可是,當事情在葛萬山這裏得到證實的時候,還是讓雲輕受到了很大的沖擊,不然,他們這兩天也不會這麽别扭。
沉着臉,聽戰飛要說什麽。
“雲王女,關于這件事情,其實不止雲王女受到了沖擊,殿下心裏的壓力,一點也不比雲王女小。”
這是當然的,畢竟,被殺的人是夜墨的父皇,喜歡上殺父仇人的女兒,除了夜墨,恐怕很難有人,能這麽坦然的地接受吧,而且,還不住地護着她。
“其實,殿下昨天夜裏去雲王女那裏,就是爲了拿翡翠手串給雲王女的,其實,從雲王女跑出去之後,屬下就看到殿下一直把那串手串拿在手裏,好像在想着什麽,結果,真送去的時候卻看到……雲王女,請你不要怪殿下。”
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戰飛從無命那裏問出無命到底說了什麽,而無命這一次很也奇怪,居然出奇地好說話,雖然黑着臉,可是,卻把他說的那五個字跟戰飛說了。
戰飛腦補一下,也能知道夜墨過去看到了什麽,如果不是那樣,他回來又怎麽會那麽大的怒氣,還差點把雲輕給強了。
雲輕心頭一緊,她昨天突然跑出去,夜墨一直沒有去找她,她還以爲夜墨是在生氣,可是卻沒想到,他是在想用自己的方法,打消她心頭的惶恐,讓他知道,他現在不會因爲這件事情影響對她的感情,以後,也永遠不會。
心頭一下酸酸的,第一次覺得,那個妖孽太子,真的好笨。
壓下翻湧的情緒,雲輕說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了,我不會怪他的。”
在收下了這串手串之後,她心裏滿滿的都柔情,哪裏還會怪他?
本以爲戰飛要說的隻是這件事情,可是卻看到戰飛還站在原地不動。
“怎麽?還有事?”
戰飛猶豫了一下,他知道他沒有資格說這些事情,可是有些話,卻是不得不說,咬了咬牙說道:“雲王女,昨夜殿下沒有去找你,是真的顧不上,昨夜,我們死了三百多人,傷了近千人。”
雲國倒吸了一口涼氣,她隻知道昨夜發生了很嚴重的戰事,可是卻沒想到,小小的一個鎮東王府,會死這麽多人。
這還是在有夜墨坐鎮的情況下,這還是夜墨所說,對方沒有盡全力的情況下。
“雲王女,殿下面對的情況,遠比我們所能想像的還要嚴重的多,以後這種情況,可能還會發生。雲王女,若是你想陪在身邊,最好能夠擁有自保的能力。雖然,雲王女救了殿下,也是第一個走進殿下心裏的女人,弟兄們都感激你,可是,如果你不能展現出足夠的能力,那麽,弟兄們永遠也不會服你。”
戰飛平日裏話不多,可是一旦決定要說出來,卻是說的十分透徹:“雲王女,你不能讓殿下每次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都是在做選擇題,選了你,就要抛下跟着他的兄弟。你必須知道,殿下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雲輕沉默着,這件事情,她一直都以爲自己知道,夜墨與英帝有仇,可是,卻要守護着歸離,因爲這是他父皇的江山,她以爲她早就了解夜墨所要背負的,可是直到今天聽戰飛說了這些,她才發現,她之前了解的,都太膚淺了。
“雲王女,殿下的路,注定很艱難,你若是想要和殿下一起走下去,就請讓自己變強,憑自己的實力站在殿下身邊,不要影響殿下的腳步。”
戰飛的話字字句句,都如重捶一樣,他看着雲輕的目光,也是明亮堅定。
他是所有人中,對雲輕的态度最爲恭敬的人,可是連他認爲雲輕還不足以讓他信服,不足以認可她站在夜墨的身邊,就更不用說别的人了。
恐怕,這個時候她就是真的嫁給了夜墨,在這些人眼中,也不過是個金絲雀一類的人物,要靠着夜墨的蔭庇才能站住腳。
今天,倒是重新認識戰飛了。
迎視着戰飛的目光,雲輕眼底也是誠懇,她微微一笑說道:“你家主子你還不了解嗎?他的心志之堅,哪有人能影響得了?”
戰飛眸光微動,不過,并未開口說話。
殿下的一生,仿佛就是一個設定好的劇本,活着,報仇,傳宗接代,然後就可以去死。
以前的殿下的确是心志堅定,因爲,他根本生無可戀,隻要完成了任務,就可以去死,而死對他,或許是更好的解脫。
可是,當雲王女出現的時候,這一切就都變了,雲王女說沒有人可以影響她,但可知,她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影響。
若不是她的出現,選妃宴上,殿下早就按照大長公主的意思選了吳寶珠爲妃,有吳寶珠陪着殿下進九嶷山,皇帝和皇後的人馬就要束手束腳,不知道要省多少事。
可是,隻因爲雲王女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頭,殿下就真的嚴守着自己身邊的幹淨,甯可面對數千大軍,也不肯按原計劃把吳寶珠推上妃位。
更不用說,因爲雲王女的出現,殿下連性命都得已延續。
如果這不是影響,那什麽才是影響?
戰飛現在擔心的,隻是這次的吳國之行。
殿下前往吳國,雖然的确是爲了雲王女,可是,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的。
五小國之中,以吳國的實力最爲弱小,可謂是依附着歸離而活,可是偏偏,卻是吳皇後的母國,隻爲了這一點,殿下也不會放過吳國。
這次出使,殿下定會将吳國收入手中,這就意味着,前期的許多時候都需要韬光養晦,不能和吳國皇帝起直接突。
可是,萬一,在吳國那兩位公主的撺掇下,吳國皇帝在殿下布置好之前就要讓雲王女和平王成親,那該怎麽辦?
他很擔心,殿下在什麽都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就貿然出手,那樣,一旦吳國收拾不幹淨,到了最後,一定會留下許多後患,對于夜墨要做的事情也是不利。
對于這些,雲輕此前并沒有想那麽多,但以後,卻是真的要想一想了。
摸了摸手上的翡翠玉石,心裏,爲那個男人心疼。
他要做的事情,要背負的東西,真的太多,也太重了。
和戰飛分别,雲輕整理了一下情緒,往自己原先住的小院子走進去。
昨天夜裏的事情,她可要和某人好好說道說道才行!
……
昨天雲輕媚藥沖有些有神智不清,但中間斷斷續續醒來過幾次,至少,無命把她交給柳清朗的時候,她是有印象的,也正是因爲到了柳清朗的懷裏,她才能那麽安心的昏過去,把自己全都交給他。
那可是她的小哥哥,雖然見面沒有多久,可是,卻一直護着她,疼着她的小哥哥。
可是,雲輕沒有想到,算計起她來最狠的人,居然也是小哥哥。
“笑笑笑,有什麽好笑的?還不快想辦法把這個給我解開!”
柳清朗氣急敗地嚷着,夜墨的念力居然這麽霸道,昨天他想攔住夜墨,結果被夜墨用空氣纏住了,本以爲片刻這空氣就會散去,可是現在都整整一夜加一上午了,這空氣散是散了,但他卻還是動不了。
雖說這院子裏沒什麽人,可是這傻乎乎地站在這裏,還是讓他惱羞成怒。
“柳哥哥,我有在想辦法了,可是我的念力對這個沒有用啊!”秦鋒看着姿勢怪異立着的柳清朗,想笑,又不敢笑,把臉都憋成了苦瓜。
“你這點念力頂什麽?我在族裏看過書,不管什麽性質的念力,到了最高級别的時候,其實都是相通的。去叫洛塵來,他跟夜墨的念力等級相差不遠,他一定可以解開。”
“我去叫了,洛神醫不開門。”秦鋒說道,他也很無奈地好不好。
洛神醫平時是脾氣最好的一個人,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居然理也不理他們的。
柳清朗一聽,因爲心虛,頓時不說話了,停了片刻,又對秦鋒說道:“你再多試幾遍,沒準瞎貓碰上死耗子,就碰巧解開了呢!”
秦鋒臉上都是委屈的表情,念力明明是很高貴的能力好不好,他剛知道自己擁有的能力就是念力的時候,高興的好幾天都沒睡着覺呢,怎麽到了柳清這裏就成了瞎貓了?
不過柳哥哥是姐姐的哥哥,所以,他就還是聽話再試試吧。
集中精神,正想再試着侵入到束縛柳清朗的力量裏面去,幫他解除,就聽一道聲音涼涼說道:“解什麽解?這兒的風景這麽好,就站會兒欣賞欣賞不好嗎?”
一聽到這聲音,柳清朗的臉瞬間綠了,他身體被束縛住,脖子卻是可以動的,但現在,他連脖子都不敢轉,全身也僵了起來。
“姐姐!”秦鋒一上午沒看到雲輕,這會兒看到高興得不得了,哪裏還顧得上柳清朗,直接跑到雲輕跟前去,一臉撒歡的樣子,連聲問道:“姐姐,你到哪裏去了?早餐吃了沒有?要不要我去幫你端?”
活脫脫,一隻見到主人的小奶狗。
雲輕對秦鋒稀罕得不行,就沒見過這麽聽話又這麽貼心的孩子。
揪揪秦鋒的臉蛋說道:“我吃過了,你别忙了。”
“那我去幫姐姐倒茶!”秦鋒說着,一溜煙跑遠了。
“秦鋒……小鋒……”柳清朗張口大叫。
這倒黴孩子,别把他和雲輕單獨留在這裏啊!
這些日子,他和雲輕相處甚歡,一直都是兄慈妹俏的,可這會兒,他竟然覺得,後脊背有點發涼。
雲輕在石凳上坐下來,扯着唇角:“小哥哥,昨天的事情做得可開心?”
柳清朗一腦門子都是汗,連聲說道:“哪有……嘿嘿……哪有……”
一邊說着,柳清朗一邊在心裏爲自己郁悶,平時輕兒看起來是很溫柔的啊,怎麽現在這麽可怕。
“那個……輕兒,你讓洛塵……”吭哧着,說不出口,但,被定在這裏也太難受了。
雲輕哼了一聲:“我說也未必管用,我先去看看吧,若是他不願意,我也沒辦法。”
“沒關系,沒關系,輕兒肯幫忙就好!”
開玩笑,雲輕開口,洛塵怎麽會不同意,就隻怕,輕兒這丫頭還惱他,故意讓洛塵不來解開他的束縛。
雲輕看着自家小哥哥也是無奈,她自然知道小哥哥是爲了她好,隻是感情的事情……
這種事情,怎麽可以這樣去設計呢?
走到了洛塵的房門前,手揚起來,可是,卻敲不下去。
昨天夜裏,她的神智是不太清晰,可是休息了一晚之後,有些事情,她還是能想起來的。
而且昨夜兩人那樣,也算是肌膚相親了。換了任何一個人,她都不會覺得有什麽,畢竟,情況特殊,可是那個人是洛塵……
“若不進來,我就鎖門了。”洛塵的聲音傳過來,清冷清冷的。
雲輕無奈,推門進去,笑着說道:“阿塵,有沒有吃早餐?”
話一出口,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怎麽跟秦鋒學的一樣了?
可是洛塵卻是看着她,問道:“你爲我做?”
她曾經答應過會做東西給他吃的,但到現在,還沒有吃到。
雲輕摸摸鼻子,說道:“下次有機會,一定做給你吃。”
今天,答應了午時回去等夜墨,怕是來不及了。
洛塵隻看雲輕的樣子,便猜個八九不離十。他的念力,讓他對人的心思特别敏感,就算不去探知,也總能猜到大半。
微微轉過頭,淡聲說道:“昨夜的事情,可是想找我負責?”
昨夜,他已經做了一切他可以防範的措施,也并沒有想對她做什麽,隻是……
造成那樣的局面,是意外,可誰又能說,不是他心中所想?
但這樣的心思,絕不能說出口罷了。
雲輕差點被洛塵的話給嗆着,虧她還想了半天要怎麽跟洛塵開口,結果洛塵的話,卻是這麽勁爆。
突然有點好奇,若是她真的說一句要洛塵負責,不知,洛塵會說什麽呢?
正想着,就聽洛塵說道:
“昨夜是你投懷送抱,本公子的清譽都被你毀了,你若是想借此要挾本公子做什麽,那本公子是萬萬不能從的……”
洛塵每說一句,雲輕的面色就黑一分。
這個蒙古大夫,把她說成什麽了呀?怎麽感覺在洛塵的嘴裏,她就跟辣手摧花的大惡魔似的?
她是那麽急色的人嗎?
再說昨天,她被那媚藥弄的暈暈乎乎的,根本不記得自己都做了什麽好不好?連有沒有占到便宜都忘記了。
這個念頭才一躍到腦子裏,雲輕就呸呸了兩聲。
都是被洛塵給影響了,還真以爲自己是色魔花癡呢。
用力咳了一聲:“咳,那個,我隻是想來問一問,你吃早飯了沒有,如果沒有的話,不如一起吃,我親自去做!”
幸好,剛才進來的時候用了這麽個借口,雲輕心頭直慶幸。
如果簡單一點,應該趕得及午時回去的吧。
洛塵唇邊似笑非笑,問道:“沒有别的事?”
“沒有!”洛塵不說話的時候就算了,一旦說話的時候,絕對可以把她噎死,雲輕果斷決定不能再給他噎她的機會。
“是嗎?”洛塵笑了笑:“本來想着去幫柳公子把身上的束縛解開的,既然你不需要,那就算了吧。”
雲輕:……
……
到了最後,洛塵自然還是去把柳清朗的束縛給解開了,正如柳清朗所說,所有的念力在本質上,是有共通之處的,洛塵和夜墨的念力等級相近,隻是略微感知了一下,就将深入柳清朗身體中的風性念力化解,将柳清朗解救了出來。
當柳清朗終于能夠坐在椅子上,隻覺得天底下再沒有比坐着還要舒服的事情,長長地喟歎了一聲,看向洛塵的時候,卻是有幾分尴尬。
雖然,他的本意是想撮合洛塵和雲輕,可是,任誰被用那種方法撮合,隻怕心情都不會好的。
隻看洛塵明知他被夜墨束縛住了,卻假做根本不知道,也不來解救他,就知道洛塵心中絕對不是感激他的。tqR1
不過,能夠說服洛塵出手的,果然隻有輕兒啊!秦鋒敲了半天的門洛塵都不理,可是輕兒進去不過幾句話,洛塵就出來幫他解束縛了。
一邊揉着自己酥麻的雙腿,柳清朗一邊說道:“洛神醫,昨天的事情……”
“昨日的事情,不必再提了。”洛塵淡淡說道,擺明了,不想再說。
可是柳清朗如何能甘心,他說道:“洛神醫,别跟我說你不喜歡輕兒!”
若是不喜歡,爲何會在輕兒身邊停留這麽久,爲何會明明甯可看着輕兒和夜墨在一起痛苦,也要留在她的身邊?
既然如此,又爲何不出手去争取?
洛塵目光淡靜,慢慢開口說道:“柳公子,我喜歡一株花兒,并不會一定要把它折在手上,我也許會選擇在它旁邊建一座茅屋,日日夜夜看着它,偶爾爲它擋去風雨,隻要這株花兒開的開心,我便也是滿足了。”
“難道你就不會想要徹底擁有它?”柳清朗問道。
“我有足夠的耐心,等到她隻爲我開放的那一天,而不是,折斷它,看着它就此枯萎。”
若是雲輕再不能露出那般俏皮開懷的笑意,若是她再不能肆無忌憚卻做她喜歡做的事情,那便是把她留在身邊,又有什麽意思呢?
所以,昨夜,縱然他們離的那麽近,縱然她精緻的小臉,她紅嫩的唇瓣,還有她玲珑的身體,都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隻要他想,隻要他再狠心一點,就可以把她變成自己的人。
可他還是什麽都沒有做,隻是在抱扶着她往床上走的時候,被她無意識不斷貼靠過來的身體亂了心神,才被會勾倒在床上。
至于那一幕恰好被夜墨看見,那就真的隻是巧合。
“若是那株花最終還是被别人采走了,永遠也不會向你開放呢?”柳清朗問的有些尖銳了,他隻是十分不甘,明明已經創造了那麽好的機會,洛塵怎麽就不下手呢?
相比于夜墨,他顯然還是更喜歡洛塵來當他的妹夫,隻沖着洛塵事事都把輕兒放在第一位這一點,就足夠讓他大大加分。而夜墨,在被困了一夜之後,他當然是更不待見了。
這個問題,讓洛塵也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極緩慢地說道:“也許有一天,我會再看到别的花也說不定。”
“可是洛公子,你爲那株花兒付出了時間,付出了心血,照顧它保護它,它對你而言就是不一樣的了,也許是這世間的獨一無二,你……真的還能看到别的花兒嗎?”
長久的沉默,在柳清朗以爲洛塵根本不會回答的時候,洛塵語氣淡然地開了口:“那便是……命吧……”
如此的回答,就連柳清朗也不能再問下去了。
恰好在此時,雲輕端着飯菜過來,看到他們聊的很熱絡的樣子,一邊擺飯一邊問道:“你們在聊什麽呢?我能不能也聽聽?”
并不是真心的,隻是随意的聊天而已。
洛塵和柳清朗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秦鋒大聲說道:“種花!”
雲輕左看看右看看,洛塵和柳清朗兩個人居然在聊種花,他們兩個真的有這麽無聊嗎?
看着雲輕懷疑的眼神,洛塵和柳清朗對視了一眼,然後非常有默契的同時點頭。
“我們在聊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