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宋浩然交換一個眼神,龔黎昕踱步進房,掩上房門,走到父親面前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龔父沒有說話,靜靜打量自己的兒子。兒子長大了,眉眼逐漸拉長,原本的貓瞳變成了微微上挑的鳳目,高鼻薄唇,面如傅粉,與他母親有七分相像,卻比他母親更加豔麗奪目。這種超脫性别的美足以令任何人心動。
難怪兒子引得浩然和文博爲他沉淪,甯願彼此分享也不願離開兒子。還有基地裏那些兒子的支持者們,十個裏面有八-九個在肩上或背部紋了自家兒子的頭像,各種文字的愛語附在其下,看得人眼暈。
想到這裏,龔父的頭開始痛起來。
對上兒子平靜的眼神,他嘴張了張又閉上,因爲他知道,不管自己對兒子說什麽都是沒用的,兒子早已成長爲一名合格的領袖,他堅定不移的心智不會因任何人而動搖。
其實,這事若發生在别人身上,龔父必不會覺得有什麽大不了。如今世道不同了,三五人結伴過活的家庭比比皆是。就在前兩個月,四個男人爲争當新出生的小嬰兒的父親還打了起來,小嬰兒的母親也鬧不明白究竟誰是,最後隻得依靠DNA鑒定。鑒定還沒開始,四個男人卻又當場和解,願意同時擔任小嬰兒的父親。
這件事被基地傳爲一則笑談,逗得龔父一陣大笑,如今再看,他卻笑不出來了,原來自己兒子和那個女人相比也是不遑多讓啊!但他不介意,并不代表林老爺子也不介意。新生兒出生以後,林老爺子就越加渴盼林文博能娶妻生子,延續林家的血脈,讓他有生之年能抱上曾孫。如今,這個夢想被自家兒子破碎了,作爲父親,他需要給林老爺子一個交待。
“黎昕,你去接管普安縣的銷售站吧,明天一早就走,這一段時間就不要回來了。”龔父斟酌了半晌,徐徐開口。爲今之計,他隻能想到隔離這一個辦法。
龔黎昕愣了愣,片刻後點頭道,“好,那我先回去準備了。”他眉頭微蹙,對龔父略一點頭,沉默的離開房間。
“龔叔怎麽說?”宋浩然掐滅手裏的香煙,沉聲問道。他沒想到林老爺子的反應會那樣激烈,不但關了文博禁閉,還讓龔叔出面對黎昕施壓。
“我被發配了,明天一早就去普安縣。”龔黎昕淡淡開口。他的心情非常平靜,沒有焦灼,沒有擔憂,因爲他相信林大哥對他的感情不會受時間和空間的阻隔。
“我和你一起去。”宋浩然微微一笑,将青年摟入懷中啄吻他的唇瓣,将自己的安慰無聲傳遞過去。
“現在可不是親熱的時候。”賀瑾冒雨來到指揮部,對廊下站立的兩人說道,“巡邏隊出事了,有外人潛入,打昏了三個隊員,偷走了他們身上的藥劑。”
“走,去看看。”龔黎昕立即退出宋浩然的懷抱,當先朝醫務室走去。
醫務室裏,三名隊員正在接受軍醫的檢查,金尚玉也聞訊趕來,正在詢問他們具體的情況。三人頻頻搖頭,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龔少。”看見龔黎昕,大家紛紛開口打招呼,三名傷員還想下地請罪,被龔黎昕擡手阻止了。
“他們身上的藍液和藍藥被偷了,還有一瓶初版驅藤劑。”金尚玉擰眉開口,似想起什麽,她眉頭很快松開,補充道,“不過沒關系,沒有你這樣的高手在,這些藥劑是無法複制的。讓他們對着幾瓶藥水憋屈去吧!哈哈~”話落,她幸災樂禍的笑了兩聲,語氣裏的輕松快意驅走了三名巡邏隊員心裏的不安。
“嗯。”龔黎昕點頭,對跟來的幾名異能小組的組長說道,“這人不可能自己摸進來,絕對是有人帶他進來的,你們下去查一查。我甯城竟然有人吃裏扒外,不可原諒!”
“是!”組長們應諾,眼底劃過兇狠之色。
見幾名組長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善,賀瑾坦然的聳肩道,“我就不參與你們的調查了。這是我的房間鑰匙,你們可以從我的房間搜起。還有,我最近的行蹤你們盡可以去問我的組員,看看我有沒有可疑之處。三十四個人,不可能個個都替我遮掩。”話落,他将鑰匙扔給三組組長。
見賀瑾碧眼澄澈,神情坦蕩,組長們眼中的不善略有收斂,向龔黎昕告辭後魚貫而出。
“把抗毒劑的所有資料都銷毀。”目送屬下們消失在雨幕中,龔黎昕冷聲開口,“我要抗毒劑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甯城人,外人永遠無法窺探奪取!就連我族都有貌合神離之人,更何況外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抗毒劑流落在外,我甯城人的優勢必将耗損殆盡,處境危矣。”
“是。”金尚玉垂頭應諾,語氣堅定。她對龔黎昕口裏的‘我族’兩個字感到一陣陣心暖。原來,在龔黎昕眼裏,他們早已是一個家族了麽?然而,在這個家族裏,卻有一個出賣族人的敗類!想到這裏,金尚玉的臉色變得冰冷無比。人類果然是比喪屍更需戒備的生物,人心的險惡永遠超乎她的想象。
“那麽,我最新研制出來的口服消毒劑也不對外出售了吧?他們愛偷,就讓他們來偷好了。”偏頭詢問,金尚玉臉上惡意昭然。
口服消毒劑——感染了喪屍或異獸毒,隻要還保有一絲神智,服下後便會慢慢将毒素排出身體。這是比外用消毒劑更加實用更加神奇的藥劑。她本來還準備過兩天在普安縣的銷售站開個發布會,大賺一筆呢,如今看來,隻能做壓箱底了。
“不對外銷售了,除非其他基地盡歸我族所有。”龔黎昕一字一句說道。
霸氣啊!金尚玉咋舌,對龔黎昕的殺伐果斷佩服不已。
若是以前,正直的宋浩然必定頭一個站出來反對青年冷酷自私的決定,但如今,受到青年亦正亦邪,随心所欲的性格影響,他也隻是略略皺眉,不發一言。而賀瑾則玩味的笑了,無條件支持龔黎昕的任何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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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調查依然沒有任何結果,但賀瑾的嫌疑總算是被排除了。龔香怡還昏睡在床上,因爲首領姐姐的特殊身份,她幸運的躲過了調查,等她醒來時,聽聞藥劑被盜的消息,心中的慌亂恐懼迅速超越了失-身的痛苦。
從昨天的受害者一下變成了基地的叛徒罪人,龔香怡把房間裏廖凡存在的痕迹都清除以後立馬病倒了。好在龔黎昕和宋浩然以爲她是受了昨天的刺激,對她并沒有多加懷疑。看見大夥兒對叛徒的仇恨,本想坦白的龔香怡怯弱的打消了這個念頭,躲在房間裏不敢出門。
酒店門口,宋浩然與賀瑾全副武裝,并肩而立,正等着龔黎昕交待完基地事務後前往普安縣。
“位置空了一個,正好由我來取代。”賀瑾眯眼看向宋浩然,語氣裏滿是戲谑和挑釁。這一年裏,他被兩人聯手打壓,弄得一點機會也沒有。黎昕也長大了,不再像當初那樣好拐帶,他早就憋屈透了。
“文博是你無法取代的。”宋浩然平靜的叙述事實。
“你說的對。”賀瑾眸色黯淡一瞬,複又低笑道,“但是,在黎昕心裏,也同樣有我賀瑾的位置。我不會放棄的,我是毒狼,狼一生隻有一個伴侶。”
宋浩然臉黑了黑,沒有答話。
“你們這是要去哪兒?龔黎昕呢?”剛從外面修煉回來,渾身濕透的窦恒問道。
“我們準備跟黎昕去普安縣。”不等宋浩然開口,賀瑾搶先回答。
“我跟你們一起去,等我換身衣服。”窦恒邊說邊大步往房間走去。
看見宋浩然比剛才更黑的臉色,賀瑾笑了,悠悠開口,“你和林文博聯手,我和窦恒聯手,你說我們誰會赢?”
“你很無聊嗎?這不是打仗,沒有輸赢。”宋浩然臉色歸于平靜。
“是很無聊,所以逗逗你。”賀瑾勾唇,拍拍宋浩然的肩膀說道,“你放心,窦恒絕對不會和我聯手的。”
“和你聯手幹什麽?”迅速換了一身幹淨的軍裝,窦恒帶着金尚輝快步走出來。許是兩人經常形影不離的跟在龔黎昕左右,相處的時間比較長,關系比旁人來得親密。
“和我聯手搶走黎昕。”賀瑾看向他,表情有些認真。
“龔黎昕不屬于任何人,誰也搶不走。”窦恒站定,沉聲說道。金尚輝嘴裏含着一枚晶核,淡漠的瞥了兩人一眼。
争鋒相對的兩人眸色微變,不再說話。
沒過多久,龔黎昕帶着幾名下屬出來,一行人登上了前往普安縣的越野車。三樓,林老爺子的房間,林文博正站在落地窗邊俯看青年的身影,見青年察覺到自己的目光,仰頭微笑,他焦躁的心情立即平靜下來。
車隊越去越遠,林文博轉身,對守在門邊的林老爺子無奈開口,“祖父,我不會改變心意的。”
“我不管你什麽心意,我隻要你找個女人,給我生個曾孫就好。”林老爺子閉着眼睛緩緩開口,末了,他一字一句補充道,“試管嬰兒也可以。我問過小玉了,她能做,甯城的大醫院裏也有現成的醫療器械,這些女人的資料你看看,選一個代孕媽媽吧。”
黎昕很好,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唯一的一點不足就是沒辦法生孩子,但跟金尚玉聊過以後,林老爺子終于找到了折中的辦法。他也不想讓孫子難過,但林家不能絕後。
原來這些資料不是爲了逼自己找女人!林文博的心一下落回原位,走到林老爺子身邊,蹲在他面前握住他蒼老幹枯的手,低聲道,“祖父,對不起!”
“少說這些廢話!我看這個女人就很好,身體非常健康,就她了!”林老爺睜開窘窘有神的眼睛,用拐杖點點最上面的一個女人的資料,然後又指向桌上的一個醫用燒杯說道,“撸些精-液出來,小玉還在門外等着。這事沒辦成,你哪兒也别想去!”
聽見門外金尚玉滿懷戲谑的笑聲,林文博面容僵了僵,無奈的拿起燒杯走進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