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慧茹心裏很清楚,這一定是江映月搗的鬼,不可能不會有事,但耳邊世宗渾厚低沉的安撫聲萦繞着,她竟覺得十分安全,身體也漸漸松弛下來,乖巧的點頭,仰視世宗的眼裏滿是信任和依賴。
“呵,沒事,有父皇在,不要離開父皇身邊就成。”被她這樣清澈的眼神凝視着,世宗的心柔軟成一片,不由輕笑出聲,第一次覺得,護衛一個人,令她感覺安全,竟是那樣的讓他滿足。
前去探看情況的侍衛很快回來了,表情有些緊繃,半跪着禀告道:“回皇上,不知哪兒竄來兩頭棕熊,它們情緒有些異常,正在向這裏硬闖,奴才們控制不住了。”那兩頭棕熊仿佛餓了幾月,眼裏都泛着綠光,橫沖直撞的,壓根阻攔不住。
世宗點頭,揮手道:“再去幾個人。”圍場裏竟然會出現棕熊?是禁衛疏忽還是有人特意安排?世宗蹙眉暗忖。
侍衛們又抽撥出一隊人馬,前去支援,力圖把棕熊制服,保證皇上的安全。
故作驚恐,龜縮在角落陰影裏的江映月掃視着留下來的五名侍衛,嘴角微微勾起,忖道:是時候了。
突變忽起,一陣破空聲傳來,從密林裏突然冒出十名身穿黑衣的刺客,朝世宗一行人氣勢洶洶的沖殺過來。
“保護皇上!”侍衛們反應不慢,幾乎是刺客沖出來的同時就已經擺好了陣型,将皇上和太子妃圍在中間,護的滴水不漏,而江映月也乘他們不注意鑽進保護圈,躲在歐陽慧茹身後。
歐陽慧茹一直關注着江映月的動向,見她潛伏在自己身後,心中暗喜。好啊,你自己離的近些,也方便我看着你,搶鏡的時機更容易找。
刺客人多勢衆,侍衛們與之纏鬥,慢慢被分散開來,陣型露出了破綻,有兩名武功特别高強的刺客隐隐有突破重圍的趨勢。
世宗表情平靜,轉臉看向身旁的歐陽慧茹,拍拍她的頭頂,柔聲吩咐道,“小丫頭乖乖待在這裏,不要亂動,朕去去就來。”語氣傲然,分明不将這群刺客放在眼裏。
歐陽慧茹連忙乖巧的點頭,待到世宗果真舉步要走,又急急去拉他的手,語氣擔憂的叮囑道:“父皇小心些!”
“呵~”這種情況下,世宗竟然覺得心情好極了,繃不住低笑了一聲。他捏捏掌心裏柔弱無骨的小手,如宣誓般保證道:“放心,朕不會有事,更不會讓你有事!”話落,他看向躲在歐陽慧茹身後的江映月,溫柔的語氣瞬間變爲嚴厲,“好好保護太子妃!”
“奴婢遵命!”江映月連忙誠惶誠恐的點頭,乖覺的站出來兩步,擋在太子妃身前。
世宗見狀滿意了,抽出腰間的佩刀,嘴角微微一勾,人已瞬間沖入殺場,幾乎沒給對方眨眼的時間,手起刀落,兩顆人頭已飛旋着掉入漆黑的草叢。
有世宗的加入,侍衛們頓時輕松不少,氣勢高漲,令對手漸漸無招架之力。每有刺客離太子妃稍微近了,便立刻被世宗一刀削下頭顱,出手狠辣,絕不拖泥帶水。
歐陽慧茹蒼白着臉,強忍住嘔吐的欲望,看着世宗如殺神一樣,收割着一條條生命,臉上還帶着遊走于自家後花園般的輕松笑意。
這樣彪悍的人,真的需要她去救嗎?她深深感到懷疑。
正在殺手已經屠盡,侍衛們放松的一刻,突變又起,一支箭矢忽而從不遠處射來,目标正指人群中的世宗皇帝。
江映月早已走出四五米遠,正逐漸接近世宗身邊。聽見輕微的破空聲,她眼神暴亮,嘴裏正待喊出一聲‘皇上小心’就撲将上去,替世宗擋箭。
然而,她隻走出一步,就被一雙手拽住衣領,狠狠向後扯去,背後,一直亦步亦趨跟着她的歐陽慧茹借着拉扯她的慣性向世宗狠狠撲去,嘴裏大叫着,“父皇小心!”
江映月被扯翻在地,眼看着歐陽慧茹将世宗撲倒。兩人在地上翻滾出一段距離,被一根樹枝攔住才堪堪停下。
而那暗中射來的箭,‘咚’的一聲,松松紮在世宗原本站立之處的樹幹上,箭尾搖擺了兩下,要掉不掉,顯然,這箭矢的力道并不重,殺傷力不大。
竟然不用擋箭就成功了?歐陽慧茹翻身坐起,看着樹幹上那支箭,心裏還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計劃竟然這樣順利。
世宗也随即翻身,睇視着她一臉的驚疑後怕,眉頭狠狠皺起,正待說些什麽,密林中竟然又接二連三的蹦出更多刺客。
江映月這樣的人,心思缜密,性情毒辣,一擊不成,自然還有二擊,三擊,怎麽可能輕易就接受失敗?
她眼神陰狠,手指微不可見的比劃一下,新冒出來的刺客立即分工,一撥拼盡全力和侍衛們纏鬥,另一人則舉刀,朝世宗殺将過去。
江映月也連忙跟上,随時伺機而動。
見殺手還未消停,有一人直直朝他們沖過來,舉刀便砍,歐陽慧茹小臉一白,想也沒想就撲到世宗身上,将他緊緊抱住,心裏哀嚎:以爲躲過一箭,原來還要擋刀!?算了,豁出去了!
世宗正要站起身迎敵,沒想到被歐陽慧茹一撲,又坐了回去,隻能看着那殺手舉刀沖過來,急的目眦欲裂。
刀刃未至,刀風已然襲來,歐陽慧茹脊背發冷,額頭冒出密密麻麻一層冷汗。
世宗緊張的心情比她更甚,眼看着刀鋒朝小丫頭身上劈去,他心髒都停止了跳動,這一刀未落,卻仿佛已然劈在了他的心頭,生生将他的心髒劈成兩半,痛不可遏!
“不!”他内裏暴喝一聲,将将在刀刃離歐陽慧茹的脊背僅有幾寸時徒手捉住,虎口被鋒利的刀刃劈開,鮮血順着他手腕流下,滴落在歐陽慧茹的背上。
感覺到背部溫熱,卻沒有疼痛,歐陽慧茹偏頭,正與閃着寒光的刀刃相對,一陣戰栗從她心頭浮起。
世宗這樣巨力的人,迎上這刀鋒都手背青筋暴凸,顯是十分吃力,可見來人武功之高應不遜于他,若這一刀落實了,她就不隻受傷而已,而是一分兩半,死無全屍。
意識到方才與死神擦肩而過,歐陽慧茹渾身顫抖,眼裏浮起一層水氣。她現在非常害怕,可以說害怕到了極點。
世宗咬牙,拼命架住手裏的刀,不讓刀刃接近懷裏人一分一毫。
那殺手也正暗暗施力,甚至用上雙手去壓制刀柄。
擋在世宗身後的樹枝承受不了這樣大的壓力,發出噼啪的斷裂聲,斷裂聲響起,世宗背後一沉,身子往下一掉,又堪堪停住,他這才發現,背後就是湖泊,他們被樹枝攔住,懸空靠在一個土坡上。
背後沒有着力點,世宗的身子一寸寸往下掉,刀鋒也一點點接近小丫頭的後背,他皺眉,不顧深深嵌入虎口的刀刃,将刀捉的更緊,隻等着侍衛們分·身前來救援。
然而,再次加入戰局的殺手武功比之前那波更強,侍衛們分·身乏術,每每想要過來救援,又被纏住,情況十分危急。
世宗咬牙,一手捉刀,一手将懷裏的小丫頭摟的更緊。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放手,不能眼看着她受到傷害。
樹枝又斷了幾根,兩人往下掉,刀也跟着下沉,正在這時,一陣利器紮進肉裏的‘噗嗤’聲傳來,那滿臉兇狠的殺手忽然松了刀,軟軟的倒下了,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世宗扔掉刀,皺眉朝殺手倒下的方向看去,隻見江映月握着一把短刃站在那處,滿手鮮血,表情驚惶的看着他們,沙啞着嗓子問道:“皇上,太子妃,您們沒事吧?”
世宗點頭,神情放松。歐陽慧茹則瞪大了雙眼,定定看着手染鮮血的江映月,眼神漸漸幽深。
江映月還是成功了!救了世宗皇帝,也救了太子妃!這功勞,可比原劇更大了,這次,叫她如何抵擋她上位的步伐?
這樣想着,絕望和挫敗突然襲來,歐陽慧茹埋進世宗懷裏,不想面對眼前這個滿手鮮血的女人。
世宗低頭,狠狠睇視做鴕鳥狀的歐陽慧茹一眼,正要起身,身後的樹枝突然斷裂,他心頭暗歎,第一時間将人死死按進自己懷裏,摟的密不透風,順着土坡的傾斜度滾落下去,噗通一聲掉進湖裏,浸了個透心涼。
“父皇,我不會水。”歐陽慧茹在水裏撲騰着,急急叫道,連自稱都忘了。
世宗抿唇,摟住越滑越遠,直往深水區掉的小丫頭,大力揮臂,将她拖回岸邊,不待她喘口氣,便惡狠狠質問道:“朕不是叫你好好呆着嗎?你跑過來幹什麽?恩?”
“兒媳……兒媳想救您。”歐陽慧茹嗆咳兩聲,心虛的答道。
今兒,她不但累世宗替她擋刀,還讓江映月順利救駕,這與她原本的計劃簡直南轅北轍。她心頭的挫敗,筆墨難以形容。
“救朕?你若不撲過來,朕同樣避得開那暗箭。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點讓人劈成了兩半?你心裏在想些什麽?朕根本無需你來救!”世宗鉗住她瘦弱的肩膀,用嚴厲的語氣掩飾着自己的後怕。他平生第一次品嘗害怕的滋味,卻是在小丫頭身上,這感覺,他永生難忘,絕不想再嘗試第二次。
歐陽慧茹恍然,是啊,她在幹什麽?世宗哪裏需要她來救?江映月擋箭,殺手們見計劃成功,自然會立即撤離,哪怕世宗不需要,江映月救駕的功勞依然能夠坐實。
同樣的事,她做來就不一樣了。殺手不會顧及她的生死,自然不會對她手下留情,她撲擋上去,隻能是自尋死路,何況,人根本不需要她撲擋,她這一鬧,反而是給世宗添亂。
江映月有金手指,怎麽做,事情都能圓滿,而她,一個不慎,分分鍾都能喪命,炮灰和女主,就是有着這樣的天壤之别。
想到這裏,刀鋒接近脊背的寒意又重新竄上心頭,再加之被世宗狠狠嫌棄,歐陽慧茹渾身顫抖起來,一雙美目瞬間被淚水充斥,顯得那樣空茫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