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鐵門的格栅可以看見牆外的喪屍群已經散去,在街道和車流中間漫無目的地蹒跚而行。喪屍們幹枯的皮膚開始出現潰爛的現象,斑斑駁駁的創面下是腐朽發黑的血肉,形象比初時更加駭人。
聽見哪裏傳來異常的響動,喪屍們立刻就轉頭查看,脖頸的關節明顯比日蝕剛結束那會兒靈活很多。
“它們果然在進化,頭頸的關節已解除了屍僵狀态,接下來就是四肢。我們得抓緊時間離開這裏,再過幾天,這道牆就攔不住它們了。”賀瑾皺眉,沉聲說道。
衆人聞言俱都露出憂心忡忡的表情。那流浪漢見他們離開,不敢獨自呆在樓裏,也悄悄跟在後面,聽見賀瑾的話,身子又抖了抖。
等了快五分鍾,牆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說話聲,而後一道身影快速翻上牆頭,落到爛尾樓裏。不等打頭那人站穩,又一道身影翻過來,落到他身邊。
這是兩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身材都很欣長。一個長相普通卻很斯文耐看,戴着一副無框眼鏡,眸色晦暗中透着精明;一個長相英俊,但略略有些下垂的單眼皮和高挺的鷹鈎鼻顯得他人有點陰鸷。
兩人身上的休閑服都沾滿了黑紅的血迹,手裏俱都握着一把做工精緻的唐刀,唐刀上腥臭的黑血還未凝固,正沿着刀刃不停滴落。
如果是以前,兩人這幅模樣一定會被**當做殺人狂魔給抓起來,但在末世就顯得極爲平常了。
賀瑾遠遠鎖定兩人的身影,神色間的戒備并沒有絲毫松懈。陸雲崇拜的看向龔黎昕,結結巴巴的開口,“龔,龔少,五分鍾之前你就聽見他們的腳步聲了?我靠!神人啊!”
随着陸雲的驚歎,吳明和王韬雙雙對龔黎昕露出敬畏的神色。耳聽八方,眼觀六路,龔少越來越向他們心目中絕世高手的形象靠攏了。
龔黎昕抿唇,表情淡然,眼神懵懂,不明白這有什麽好驚奇的。于他而言,探查方圓百裏的動靜隻是雕蟲小技,若不是外面的喪屍太多,腳步聲太雜亂,他早應該察覺到有人靠近。
番強進來的兩人定了定神,很快發現了樓前站立的幾人。戴着無框眼鏡的斯文青年暗中握緊刀柄,往前走了幾步,看見陸雲後吃了一驚,叫道,“陸雲?你也在這裏?”
被人點名,陸雲歪着頭,朝那人睨去,口氣傲慢,“你誰啊?本少認識你嗎?”
斯文青年眸色暗了暗,但溫和的表情不變。長相英俊的另一名青年卻被陸雲傲慢的語氣給激怒了,冷嘲熱諷道,“果然是貴人多忘事,上個月的劍道比賽,你可是顧南的手下敗将。”
“哦,原來是你啊!”陸雲恍然大悟。眼鏡斯文男是全國大學生劍術比賽的冠軍――顧南,是陸雲的師兄,高陸雲兩屆。另外一個是顧南的好友馬俊,也是個劍道高手。
兩人劍術超群,末日爆發時正好在劍道社練習。聽見軍方的廣播,當即拿了社裏珍藏的兩把唐刀,一路殺了出來。能安然無恙的抵達爛尾樓暫避,兩人确實有幾分實力。
“沒想到你還活着,真是命大!”馬俊瞥了陸雲身邊的賀瑾和吳明幾眼,語帶諷刺和輕蔑。對陸雲這個二世祖,他看不順眼很久了,如今末世來臨,身份、地位、财富都成了浮雲,隻有實力才能代表一切。他以前因爲陸雲的身份可以卑躬屈膝,現在則不然。天知道陸雲最大的靠山陸振軒還活沒活着?興許早變成了一具喪屍或被喪屍吞吃入腹了。
馬俊冷笑,心裏陰暗的忖道。顧南也和他想到了一處,眸子裏極快的滑過一抹幸災樂禍的暗芒。
“你什麽意思?咒本少死呢!?”陸雲上前兩步,氣勢洶洶的诘問。
顧南此人非常精明,一眼就看出陸雲的兩個保镖絕不是善茬,連忙開口打圓場,“哪裏!我們隻是有些驚訝而已,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陸少。大家都是九死一生逃出來的,好不容易撿回條命,又是校友,可見緣分不淺,不要因爲一點小事傷了和氣。這棟樓這麽大,我們隻占個角落安頓就好,不會礙着陸少。”
顧南的态度低聲下氣的,陸雲也懶得和他們計較,冷哼一聲便不再搭理。都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了,着實無需在兩個陌生人身上耗費心力。這樓又不是陸家的,别人要來避難,陸雲也做不出把他們趕走送死那種喪盡天良的事。
“原來大家都是校友!那快進來吧。我是高中部的王韬,這是我同班同學龔黎昕,這是賀大哥和吳大哥。兩位師兄是……”王韬爲人憨厚,自覺到了喪屍遍地的末世,所有的人類都應該是朋友,熱情的上前自我介紹。
顧南和馬俊順坡下驢,連忙微笑着自報家門。畢竟陸雲這邊人多勢衆,還有兩個一看就是練家子的保镖,如果和他們起了沖突,好不容易找到的避難所就呆不下去了。兩人懷着這樣的想法,姿态立馬放低不少。
有王韬和他們搭話,氣氛緩和下來。八人回到一樓大廳,分成三撥,各自占據了一處角落休息。
顧南僅掃了那流浪漢一眼就不再關注,視線一直在相貌出衆的龔黎昕身上徘徊。見向來鼻孔朝天的陸雲都對少年畢恭畢敬,态度殷勤,一口一個‘龔少’的叫着,他眼裏滑過一抹精光。
在a大,還有誰能讓陸雲尊一聲‘龔少?顧南垂頭沉吟,似确定了什麽,拉着馬俊走到龔黎昕身邊,試探性的開口,“龔同學,你父親應該會派兵進城救援吧?”
“嗯,會來的。”龔黎昕點頭,語氣笃定。
“那就好。”顧南低應,和馬俊快速對視,兩人眼裏俱都滑過一抹喜色。竟然碰上了龔遠航的兒子,跟緊了他,軍隊肯定會第一時間前來救援,簡直太幸運了!
兩人強忍住心中的雀躍,眉眼間的傲氣又減了幾分。陸家雖說是黑道龍頭,但到底上不得台面,末世來臨,其勢力估計都瓦解的差不多了。龔家卻不同,手裏握有重兵,在這個亂世就是雄霸一方的角色。在龔遠航的兒子面前,他們隻有逢迎巴結的份兒。
龔黎昕并沒有注意兩人的表情,眼睛盯住他們手裏緊握的唐刀,神情滿是探究。
“這把刀能借我看一看嗎?”這個世界的人慣愛使用槍支,像唐刀這種古老的冷兵器,他已經許久沒見過了。
哪個青蔥少年不喜歡把玩刀劍?有機會和龔黎昕拉近關系,顧南立刻将手裏的刀遞給他,熱情的介紹道,“這把唐刀長75寸,切刃,四方鍛,手柄鑲嵌的是紫金雲紋,刀身的鋼材經過特殊的熱處理,可削鐵如泥,刀鞘是黑子魚皮鞘,是唐刀中的極品。”
龔黎昕邊聽邊點頭,指尖在銳利的刀刃上劃過。
陸雲對顧南和馬俊沒什麽好感,不屑的嘲諷道,“切,說得那麽天花爛墜,你們手裏能有什麽好東西?我看它就是一把破刀!”
賀瑾和吳明僅僅瞟了幾眼就看出了兩把唐刀的不凡,不過陸少和人嗆聲,他們是絕不會參與的。王韬則興匆匆的湊到龔黎昕身邊,從他手裏拿過刀鞘不停摩挲,眸子裏露出豔羨的神色。和這把危險卻絢爛至極的唐刀相比,他手裏的消防斧簡直不堪入目。
顧南聽見陸雲的嘲諷也不生氣,淡淡一笑,說道,“這兩把刀是a大建校時林氏集團贈送的,絕對是貨真價實的極品。林氏集團龔同學應該很熟悉吧?林氏的現任總裁林文博先生好像是你的姐夫。”
“嗯,是的。”龔黎昕點頭應道。
陸雲表情一噎,不敢做聲了。诽謗這把刀就等于诽謗龔少的姐夫,他恨不能把自己嘴巴縫起來,省的再胡說八道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顧南和馬俊面上不顯,看見陸雲吃癟的表情,心中卻在冷笑。
幾人的暗潮洶湧,龔黎昕半點也沒注意。他将手裏的刀一寸寸查看完畢,而後豎起刀刃,指尖在刀身輕彈了一下。随着‘叮’的一聲脆響,刀身當即斷成了兩截。
“陸雲說得對,這把刀不怎麽樣。雖然做工很精緻,但刀身太脆弱,不堪一擊。”龔黎昕拿着手裏隻剩半截的破刀,眉頭輕蹙,語氣滿含失望。
他記得,蕭霖也有一把刀,用天玄鐵和九九八十一個女童的鮮血鑄就,堅不可摧,削鐵如泥。這把唐刀和那把相比,簡直是天淵之别。
“……”
大樓裏安靜的落針可聞,衆人都被龔少彪悍的出手給震住了。這,這把刀應該是精鋼鑄就的吧?怎麽到了龔少手裏跟塊嫩豆腐沒啥區别?
‘不堪一擊’四個大字不停在腦海裏盤旋,顧南神情恍惚,撿起地上的半截刀身,用力捏了捏。鋒利的刀刃嵌進皮肉,當即劃拉開一個長長的傷口!
“嘶”顧南痛的倒抽了一口冷氣,連忙捂住傷口。現在他可以确定,這把刀的确是精鋼鑄就的,不是豆腐做的。龔黎昕竟能輕輕用指尖一彈就将它折斷,這是什麽概念?
絕世高手!這四個大字同時出現在顧南和馬俊的腦海裏。他們也是練武之人,自然能夠看出龔黎昕方才那一指蘊含的威力。如果是彈在人的身上,估計和被子彈擊中差不了多少。兩人臉色白了白,再看向龔黎昕時,眼裏含着深深的敬畏,那點巴結逢迎的小心思瞬間消散了。
龔黎昕此人,不但家世顯赫,連實力都高人一等,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麽好相與的!顧南和馬俊自慚形愧,隻覺得和對方隔得太遠,根本不在一個層次。兩人不敢抱怨龔黎昕毀刀的行爲,對視一眼,默默退回原來的角落。
“不,不是吧!”陸少又結巴了,瞪眼指着地上的半截刀刃,驚叫道,“彈指神通?這招是彈指神通吧?”
以爲自己已經很低調,很克制實力了的龔黎昕表情嚴肅,擺手認真解釋道,“不是彈指神通。不過輕輕一碰罷了,我也沒想到會斷掉。看來,林大哥家送的也未必都是好東西。”彈指時,他分明隻用了一絲内力而已。
“對對!我就說這是把破刀。”陸雲抹汗,笑容谄媚,心裏的小人虔誠的膜拜着龔少。
王韬看看地上斷成兩截的唐刀,再看看放在自己身邊,身闆厚重堅實的消防斧,覺得還是消防斧更好些,怎麽說也是龔老大送給他的,而且,應該經得起龔老大彈兩下吧?
賀瑾以爲龔黎昕身具異能,對他彪悍的行爲毫不驚奇,隻稍微暢想了一下自己将來變強後是什麽樣的光景,能不能夠和少年并肩而立。莫名的,他對這一點非常在乎。
吳明見賀哥很鎮定,若自己大驚小怪就顯得太遜了,簡直和陸少一個水平,隻得生生将臉上驚異的表情壓下去。龔遠航究竟是怎麽養兒子的?喂靈丹妙藥長大的吧?能半路撿到龔少,我們走狗屎運了!他暗暗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