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升平就是看着趙弛試卷,說趙弛作弊的那個胖老頭,他本身是反刍亞目三星基因改造師,并且還是偶蹄目基因學會的會長。
而這個說話反怼他的,是中原大學的朱雲州教授,是一名三星基因藥劑師。
朱雲州剛才也看了趙弛的這份答卷,雖然這份試卷的考生姓名等個人信息都被一串随機碼代替了,讓專家組也不知道這個考生是誰。
但是每年報考蟲類基因資格考試的,大部分都是中原的人,因爲中原這邊的蟲類召喚獸算是主流方向了。
并且朱雲州在其中兩個算式題上,還看到了幾處很符合中州學派的計算流程,他基本可以斷定,這份試卷的考生,絕對是他們中原人。
所以當聽到周升平這一番具有打壓性質的攻擊話語後,他自然要站出來反對。
“哼,朱雲州教授,你是小看我周升平了是吧,我雖然不是蟲類基因專家,但這些一星水平的題目,我還不至于搞不明白。這份試卷上的基因片段,能夠反推出這隻蟲子是螞蟻就完全可以給滿分了,結果他不僅推出是螞蟻,還明确說是弓背蟻,更扯淡的是,還說這隻弓背蟻的腹部有兩道淺色環。這特麽不是見過這隻螞蟻,我都不信。”
周升平說着,打開這題的标準答案,在标準答案的文字描述部分,确實隻要反推出該生物是螞蟻這一步,就已經是最終答案了。
在标準答案的後面,還附了一張螞蟻照片, 說明這些基因片段, 就是從這隻螞蟻上提取出來的。
而這隻螞蟻, 确實就是弓背蟻,也就是最常見的大黑螞蟻,圖片的中弓背蟻, 在腹部,還确實就有兩道淺色的環。
“朱教授, 你說我針對他?考生信息可是随機碼,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 我針對他幹什麽啊?我隻是站在科學的角度上合理的推測。倒是你, 朱教授,我看這個考蟲類改造師的人, 八成就是你們中州的人吧,你是不是已經猜到他是誰了啊,或者說,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人。我見過考題超綱的,還從來沒有見過作答超綱且更加正确的, 所以啊,會不會是我們這裏的某參與了出題的人, 把更多的信息給透露出去了啊。”
周升平說話的時候,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朱雲州, 這話裏的意思就再明顯不過了,這個考生八成是中州的,你現在又站出來維護,你又是出題專家之一,這就差指着朱雲州的鼻子說他露題了。
不過朱雲州表面上一點也不生氣,現在這個場合,你要這就怒了,豈不是正中下懷。
“我們搞基因學的,雖然不是破案刑偵,但嚴謹程度還要更甚一些,做事情要是靠瞎推理,那幹脆去當私家偵探好了。就算是考題有洩露,那也是你們改造師組的人洩露出去的,我是藥劑學的,怎麽也扯不到我身上吧。”
取下眼鏡,朱雲州一邊用衣角擦拭一邊不急不緩的說。
“周會長,我聽說您孫子今年21歲了吧,應該是繼承了您的衣缽,也來參加這次考試了的吧。剛才的滿分試卷中,反刍亞目方向的就有兩張,而在其中一張上,我發現一個有意思的地方。”
朱雲州在電腦屏幕上打開他說的那張試卷,指着第五題的解答過程。
“你們看,這個考生在作答這道題的時候,在倒數第三算上莫名其妙寫上了一個無意義數列,然後在倒數第二算上又通過計算給抵消掉了。這個憑空而來的無意義數列, 又完美的消失, 對整個計算過程不造成一點影響。我就很好奇,于是我把這份試卷的其他題目的作答也看了一下,這考生的确有水平, 每道題都基本是标準答案。這樣我就更是不解了,爲什麽第五題他就要額外的多寫這麽一個無意義的操作,我怎麽覺得這是一個标記啊,是要通過這個告訴誰,這份試卷是我的?周會長,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
“你瞎說什麽?!”周升平此時面色有些不好看,他可不是朱雲州這種穩得住的性格,他雖然學識水平高,但脾氣也大。
朱雲州的話裏的意思就很明顯了,這份本貌似做标記的試卷,就是你孫子的,你才是按個漏題的人。
朱雲州把眼鏡戴上:“周會長你别激動啊,可别高血壓導緻腦溢血癱在這裏了,到時候還得我們把你送到醫院去,耽誤了考試怎麽辦?再說了,我說的這些,又不是針對你,我和你一樣,就是很科學的分析推理而已。”
周升平深呼吸幾口氣,強行平複了一下情緒,他現在心裏有點慌,因爲周升平說的确實是對的,這份反刍亞目試卷第五題之所以會有這麽一個隐蔽的小細節,真的是他和他孫子商量好的暗号。
周升平真的沒有想到,這麽一個細節,居然會被人察覺到。
不過周升平隻要死不承認就好了,反正他确實沒有漏題,僅僅就是約定了這麽一個暗号而已,目的就是爲了讓自己孫子的筆試排名,要獲得第一。
“哼,我孫子确實是參加了考試,至于這份試卷是不是他的,我就不清楚爲了,但如果有人懷疑我孫子的水平,完全可來一次複試,以我孫子的能力,根本不屑于作弊。”
“對,沒錯,我也相信周會長你孫子的水平,相信他再考一次這種程度的試卷,也能得到滿分。”
朱雲州并不否認,反而是贊同的說。
“按照我們專家組對滿分試卷的評判,不管是從算法的運用,還是提取樣本的切入點,這份反刍亞目的試卷都非常不錯,等會兒的滿分成績列表上,也是完全夠資格排在改造師組第一名的。”
周升平聽朱雲州這麽說,心中得意,以爲自己已經在語言上戰勝對方了。
“對啊,那你對我孫子還有什麽懷疑的?我根本不需要漏題給他,這就是實力。”
朱雲州這時卻是笑了,反問。
“那周會長,你是不否認,這份反刍亞目試卷,是你孫子的了喽?”
“這!”周升平面色一僵,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了。
“我可沒說這份試卷是我孫子的,我隻是說,我孫子也有這個水平。”
“無所謂了。”朱雲州輕笑一聲。
“因爲這份反刍亞目的試卷,現在不是第一了,這份弓背蟻的試卷,先不說最後一題的回答有沒有問題,就單看前面這些計算題的解答過程,如果按照周會長你的邏輯,這些解題的思路和部分算式,也是超出了一星水平的作答吧,簡直就像是我們這個層次的人,在做題一樣,這也要算超綱嗎?我隻能說,這個考生的水平,已經遠超同級别的其他考生了,他的試卷才是實至名歸的第一。”
“那他最後一題你怎麽解釋?”周升平還是抓着這個點不放,轉頭對另一人說道:“汪彬教授,你是改造師,也是搞蟲子的,是我們這裏對這個問題最有發言權的人,你就不要再沉默看戲了吧,出來說句公道話。”
汪彬撇了周升平一眼:“誰是搞蟲子的啊,要你這麽說,你還是搞牛的喽?或者是搞羊,搞鹿的?”
然後汪彬擺了擺手:“行吧,我就說句公道話。這不就是争個第一嘛,一個實驗室資格而已,沒必要鬧得這麽兇吧。”
一星資格考試從來有一個附加獎勵,那就是筆試或者實操考試,獲得全聯邦排名第一的人,可以額外獲得一個實驗室資格證,有了這個證件的,才能夠以主技術負責人的身份,成立屬于自己的基因實驗室。
當然,這個實驗室資格證,也是可以單獨考的,不過每年年初隻考一次,而且對學曆還有要求,正常渠道需要至少本科畢業三年,或者研究生畢業一年,才可以參加考試。
通過剛才朱雲州和周升平兩人的語言交鋒,在場的人都心裏清楚了,周升平就是要給自己的孫子弄到這個實驗室資格證,而且他孫子也确實有這個水平,本來都已經穩了,但忽然殺出個弓背蟻,這就讓周升平很難受了。
而且周升平是在這個圈子裏面,屬于典型的學術水平高,但情商很一般的那種,終于算是在弓背蟻這份試卷上找到一個可以攻擊的點,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這份試卷給抹殺掉,給他孫子讓路。
雖然在試卷上留記号的行爲也屬于作弊,但隻要不是實錘他漏題,大家也不會和周升平翻臉。
畢竟不是每個地方都是中原,人和人之間,利益關系和人情世故才是王道,公平從來隻是用來宣傳的。
“我來說兩句吧。”作爲現場針對弓背蟻最有發言權的人,汪彬假模假式的清了兩下嗓子。
“這份弓背蟻的試卷确實很完美,能回答到這個程度,也是我沒有想到的,說他是作弊,我也覺得不是沒有可能。”
“看吧看吧,權威人士都确定了,這就是作弊。”周升平頓時高興起來:“那我們就啓動聯合複查程序吧,先把這份試卷封存了再說。”
“但是!”汪彬并沒有因爲周升平插嘴而停止發言,反而是提高音量,把話頭又搶了回來。
“我隻是說有作弊的可能,但還有另外一種更爲合理的可能性,那就是剛才朱教授說的,這個考生的水平遠超同屆其他人,這一點我們從他的計算題部分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人的确是有一定水平,我覺得我帶的幾個博士生,在解題思路上都不見得比他好。”
“至于最後一題他的解答,說實話,如果是我來做這個題,也是可以推斷出弓背蟻這個答案的,起碼是常見螞蟻中最大的可能性。周會長,至于你覺得隻能推斷到螞蟻這一步,是因爲你對蟲類基因的了解程度還不夠,應該來說,你對蟲族基因的認知,應該還比不過這個考生才是。”
汪彬也不管周升平面色多難看,他繼續說道:“還有說弓背蟻腹部有兩道淺色環的這個答案,我就不知道他是怎麽推斷出來的,畢竟每個人的知識架構是不一樣的,比如我,我也能再寫出兩個他沒有寫出的答案來。”
汪彬看向周升平,意有所指的說:“咱們這些人,都算得上是各自領域的權威了,但也不要忘了,我們并不是最頂級的,科學這玩意兒,也不會因爲誰的主觀判斷而改變,總不能一有自己不懂的問題,就用自己身份來針對打壓别人吧。”
“汪彬!你陰陽怪氣的說什麽呢!”周升平已經氣得滿臉漲紅,眼看就要發飙的樣子。
然而汪彬絲毫不虛,他雖然不是中原人,但因爲他是研究蟲類基因的,而且背後還有一個和蟲類有關的産業,最主要的是,這個産業大部分業務,都是和中原政府進行的,算起來,中原政府可是他的甲方爸爸。
周升平沒搞清楚這一點,居然喊他出來主持公道,那汪彬自然不會客氣了。
“我可沒有陰陽怪氣的,我說的就是非常科學的推理,你不是要公平嗎?行啊,那我們就公平一把。”
汪彬大聲對在場的專家組成員說道:“我們周升平會長覺得這次考試出了問題,在改造師考試中有人可能作弊了,而我們考試現場的監考和監控設備,都沒有傳來作弊的信息,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們幾個出題的人,在考試前出于某些目的,偷偷向外界漏題了。所以我提議,針對我們這19個改造師,進行全面的排查,看有沒有漏題。而且爲了公平,這些考了滿分的試卷,也要全部封存,進行全面檢查,從中找出作弊的蛛絲馬迹。但凡發現有人作弊,如果還是專家組成員和考生的裏應外合,那就直接提交給中央聯邦處理。”
汪彬說完這些,看向周升平,露出嘲諷的笑容:“周大會長,您覺得這樣安排,夠公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