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皇宮,禦書房内,冷唯墨伫立于殿中央,面上波瀾不驚,微微俯身,沉穩的拱手道:“臣弟參見皇上,不知皇上急召臣弟,所謂何事?”</span>
<span>想這景陵國,能在皇帝面前不跪的人,也隻有他冷唯墨一人,有這樣的權力,可是,從今天開始,這樣的特例,隻怕不會再有了!</span>
<span>冷昊挈冷冷一笑,眸中閃過一絲寒洌的光,而後,沉聲開口道:“晉王,你爲了一已之私,而擅自調離兩萬海軍離港,你可知罪?”</span>
<span>冷唯墨冷冷一笑,他當初離京去往海域,就早知會有這麽一天,這個皇兄一直忌憚于他,趁此良機,架走他一半的兵力,終于有了足夠的籌碼,拔掉這顆最具威脅的眼中釘。</span>
<span>他勾了勾唇,淡淡的道:“臣弟知罪。”</span>
<span>冷昊挈眸子一眯,冷笑道:“知罪就好,來人啊,将晉王打入天牢,聽候發落!”</span>
<span>冷唯墨面無表情的立于下首,似笑非笑的勾唇,而周圍,不知何時起,多了将近百人的禦林軍,紛紛手持長劍,做好準備,握刀保持攻勢。</span>
<span>這時,冷唯墨深幽的眸光閃爍,擡眸直視冷昊挈,沉聲道:“慢着!”</span>
<span>冷昊挈臉色一沉,臉上頗爲玩味的盯着他,冷聲道:“怎麽,三弟難道想抗旨不遵?”</span>
<span>冷唯墨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眸中閃爍着讓人無法猜透的銳光,沉聲道:“臣弟不敢,隻望皇上聽臣弟一言,此事是我一人擅作主張,其後果也當由</span><span>我一律承擔,懇請皇上,不要累及臣弟的家人。至于海軍統領冷靖,乃是奉臣弟之令行事,軍命難違,情有可原,臣弟希望皇上,能網開一面,從輕發落!”</span>
<span>冷昊挈面色一冷,隻覺這話明明的求情的語氣,可是帶着莫大的威迫感。</span>
<span>海軍統領冷靖早年與他征戰殺場,兩人早已是生死之交,若是将之嚴懲,隻怕冷靖手下一幹将士,也不會袖手旁觀。</span>
<span>而朝堂之上,他的人脈甚廣,這牽一發而動全身之舉,他現在斷然不會這麽做。</span>
<span>不過,他卻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得如此順利,竟沒有費大多的氣力,便将他降制住。</span>
<span>他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過去那個狂妄不羁的男人,似乎更加的深沉内斂,這讓他更爲忌憚,這種威脅感不除,他一日就無法安甯。</span>
<span>隻是,他現今之舉,是緊密部署之後,有了必勝的把握,才開始行動,爲的就是确保萬無一失,何況,他已經掌握住他的弱點,取他性命易如反掌。</span>
<span>夜幕漸漸降臨,遠遠的一輪近似透明的彎月,悄悄的挂在樹梢,一旁依稀留着幾顆閃爍微星,昏暗的閃爍着,顯得那麽的清冷、孤寂。</span>
<span>晉王府淩雲閣的正廳内,夏微瀾坐了一桌子的好菜,滿心期待的等着冷唯墨回來,她坐着房裏等了又等,從霞落等到天黑,直到滿菜肴都已涼透,人卻還沒有回來……</span>
<span>她無奈歎了口氣,喚來下人,吩咐将桌上的菜</span><span>細溫一遍,這才皺眉着坐下。</span>
<span>這時,外響起一連串的急促的腳步聲,秋兒率先沖了進來,臉上是她不曾有過的慌張,看得出,她已經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這才低聲說道:“王妃,大事不好了,宮中剛才傳來消息,說王爺犯下重罪,被皇上打入了天牢,性命難保。”</span>
<span>夏微瀾猛地站了起來,黑色的瞳孔一陣收縮,失聲叫道:“你說什麽?”</span>
<span>慌亂之中,她手邊還沒收拾的酒杯,被她寬大的衣袖拂過,倏地摔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那刺耳的聲音,不禁紮得她心中一痛。</span>
<span>全身不禁漫過徹骨的寒冷,如果不是秋兒眼急手快的上前攙扶她,她隻怕早就倒了下去。</span>
<span>秋兒擔憂的望着她,低聲叫道:“王妃,你沒事吧!”</span>
<span>夏微瀾搖了搖頭,恍惚的眼神有了焦距,面色依舊蒼白,但是,人已經鎮定了許多。</span>
<span>她緩合心中翻湧的情緒,這才開口說道:“秋兒,你馬上去準備,讓人打點好一切,尋個靠個住的公公,讓我去見王爺一面。”</span>
<span>秋兒聞言,大驚失聲的叫道:“王妃,萬萬不可,你這樣過去,無疑是給皇上有可趁之機,隻怕現在就尋着機會,将王妃您……”</span>
<span>夏微瀾閉上眼眸,緊緊的揪住秋兒的手,大聲的喊道:“我知道,一切我都知道,可是,如果不确定他是否完好,我怎麽能安心離開,難道,要我看着他死,而一個人獨活嗎?”</span>
<span>秋兒</span><span>心神一震,十分爲難的看着她,半晌,才低聲道:“王妃,你稍等片刻,我去找追風和逐雲他們商量一下,我們會盡快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你切莫沖動!”</span>
<span>夏微瀾點了點頭,這才讓秋兒不再扶着她,緩緩的站定住,她不想他爲了保全自己,連性命都不顧,倘若一定要死,那就讓他們死在一起。</span>
<span>牢房裏陰暗潮濕,散發出一種腐臭的氣味,周圍的牢房皆空,四周寒氣襲上來,隻覺陰冷的似要沁到骨子裏。</span>
<span>夏微瀾通過層層嚴謹的關卡,遠遠的,就見冷唯墨一身黑色錦袍,立在最盡頭的鐵欄之中。</span>
<span>腕上粗大的鐵鏈,順着手臂垂下來,一直延伸到腳邊,嵌進漆黑的牆壁裏。</span>
<span>牢中陰暗,唯一的小窗戶處,投出如霜冷光,照到他血迹斑駁的衣上,泛起霜雪一般的反光。</span>
<span>她心口忍不住一窒,額心滲出細細的冷汗,全身的寒意似将血肉骨髓都凍結。</span>
<span>這樣的屈辱,恐怕他這輩子,都從未受過,一時心酸,竟不敢再上前半步,高傲如他,怎會願意,讓她見到此幅狼狽的模樣?</span>
<span>桂公公的眼眸微微一閃,隻躬着身子笑道:“晉王妃,到了!”</span>
<span>似是察覺到有人,冷唯墨這才緩緩擡起頭,半張俊美的臉龐,隐蔽在陰影下,斜射的月光,映照出他棱角分明的冷硬輪廓。</span>
<span>夏微瀾怔怔的站在原地,遠遠的看着他,一時間,滿腔的情緒失控,幾乎要哭了出來</span><span>,她緊緊的捂着唇,身子微微的顫抖起來。</span>
<span>桂公公見狀,微微擰眉,輕聲的喚道:“晉王妃,您怎麽了?”</span>
<span>夏微瀾恍惚的搖了搖頭,這才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地走了過去。</span>
<span>冷唯墨看到她的瞬間,神色猛然一震,似千言萬語卻如哽在喉,凝滞而沉重,然而,下一刻,見她安然無恙,臉上的表情,又緩合了許多。</span>
<span>桂公公迅速打開牢門,微躬着身子,細聲提醒道:“晉王妃,時間不可太長,奴才就在外面候着,就您盡快!”</span>
<span>冷唯墨緩緩朝他伸出手,幽深的眼眸深邃如夜,在陰暗的黑影中,明滅不定。</span>
<span>夏微瀾緩緩走了過去,伸出手,與他五指夾雜,緊緊的扣在了一起。</span>
<span>她忍不住心痛,撲進他懷中,汲取熟悉的溫暖……</span>
<span>這懷念的溫度,仿佛一靠近,就再也離不開,像是中了毒般的飛蛾撲火,哪怕灰飛湮滅,哪怕再也無輪回,也無願無悔……</span>
<span>她的小臉,輕靠在他的胸口,他身上帶着濃重的血腥味,胸膛上的血漬,染在臉上,像是印下了紅色的烙痕。</span>
<span>盡管是隔着衣衫擁在一起,因爲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心才不再彷徨。</span>
<span>冷唯墨睜着眼眸,盯着牢房陰暗的角落,微微握了握拳,低聲道:“爲什麽要來,我不是吩咐了追風和逐雲,若是出事,就讓他們帶你趕快離開嗎?”</span>
<span>夏微瀾靠在他的胸前,不由抓緊了他的手,緊緊的攥着,再也不願</span><span>松開,他的氣息,濃濃的萦繞在身邊,任狂風也都驅之不散。</span>
<span>她沙啞的開口,似誓言般泣聲道:“若是你死了,我也不會獨活!”</span>
<span>冷唯墨微微擡起手,響起一串鐵鏈摩擦的聲響,輕撫着她柔順的長發,輕聲呓語:“傻瓜,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爲了你,我何需如此?”</span>
<span>那沙啞的聲音,從頭頂低低的傳過來,在這不大的空間内,合着回音,竟帶着些許生死離别的味道。</span>
<span>夏微瀾分不清心中的感覺,不知是冷,還是痛?</span>
<span>半晌,才扯出一個恍惚的笑,低聲道:“我留下來,是不是會拖累你?”</span>
<span>冷唯墨艱難的擡高手臂,輕捧着她的臉頰,輕喃道:“是,你會成爲我的弱點。”</span>
<span>夏微瀾無聲的落下淚來,仰着頭,才看得到他冷硬的下巴,他的身形,高大挺拔,仿佛一顆堅不可摧的大山,她無法想象,這座大山崩裂的情景。</span>
<span>可是,她要相信他不是嗎?</span>
<span>她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讓他安心的笑,輕聲道:“好,我會在外面等着你。”</span>
<span>冷唯墨不由笑了起來,微微低下頭,輕輕去吻她的額頭,他的嘴唇,是那麽的灼熱,仿佛冬日裏燃起的火盆,炙燒着胸口,捂得她心口發燙。</span>
<span>夏微瀾心中一暖,他的聲音,也随着那吻,緩緩的落下來,回蕩在耳畔,低沉而悠遠:“我一定會去找你!”</span>
<span>擁着她柔軟的身子,他感覺萬分的溫暖,想到過不久,就必</span><span>須分開,他心中生出細微的不舍來,像是由一根線,輕輕地拉扯着心房,那種細微的觸覺,讓他不願松手,可是……</span>
<span>夏微瀾非常明白,他們選擇的,是一條艱難無比的道路,究竟該怎麽做,才能如願的避免這場災難呢?</span>
<span>她側過眸,無言的望向窗外,隻見陰暗的樹枝交錯,遮住了大半的月色,風通過鐵杆直直打過來,冷得叫人寒戰不已。</span>
<span>冷唯墨見她沉沉默不語,不由喚了聲:“瀾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