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許是坐得久了,她的手足愈發冰涼,像是身體埋在冰塊裏,那冷洌刺骨的寒氣,像一根根針鑽進骨髓,冰凍了血液。</span>
<span>仿佛,整個身子都沒了知覺,直到秋兒驚慌的叫她,她才會過神,恍惚的一眼,隻覺模糊一片,眼眶灼燙,濕濕的液體覆蓋,半晌,隻覺一片冰涼。</span>
<span>夜漸漸深了,而夏微瀾,就這麽一直坐在床榻上,一動也不動。</span>
<span>秋兒完全猜不透,她此刻在想些什麽,心裏不由慌亂起來,夏微瀾低垂着頭,烏黑的發絲散落下來,遮住了她的臉龐,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span>
<span>半晌,才見到她稍微動彈了一下。</span>
<span>秋兒不由歎了口氣,眉心一直緊蹙着,她真的不知該如何安慰。</span>
<span>畢竟,這是王爺的命令,他的作法,固然霸道,但最終的目的,還是爲了王妃好。</span>
<span>夏微瀾突然起身下榻,轉眸望着秋兒的眼睛清明澄風,一閃而過的流光,似清澈的泉水般淌過,隻聽到她低聲的吩咐道:“秋兒,去拿件披風過來。”</span>
<span>秋兒聞言,眸中露出一絲慌張之色,趕緊說道:“王妃,此事萬萬不可,慕容大夫交代過,您現在的身子很虛,即使是風寒,也會對您和孩子,造成很大的危險,這麽晚出去,萬一出了差錯,奴婢實在沒辦法,向王爺交代……”</span>
<span>夏微瀾微蹙黛眉,擡眸看着她,那目光銳利萬分,讓人不敢直視,倏然冷聲道:“秋兒,你若是執意攔我,那就</span><span>隻能留下我的屍首,你應該明白,我是認真的……”</span>
<span>秋兒怔忡的望着她,眸中複雜的目光隐隐顫動,沉思了半晌,幽幽的歎了口氣,緩聲要求道:“王妃要出去可以,不過,請您帶秋兒同行。”</span>
<span>夏微瀾微微一愣,眸光盈盈閃爍,複而點點應諾,秋兒這才轉身,緩步行至衣櫃,從中拿出一件梨白色的紋花披風,利落的幫夏微瀾穿戴好。</span>
<span>夏微瀾蓦地看了一眼窗外,見外面的夜色漆黑濃重,隻看得到樹枝斑駁的暗影,神情變得愈發凝重,低聲道:“走吧。”</span>
<span>出了雲落苑,兩人幸運的躲避掉巡視的侍衛,幸虧秋兒的武功不弱,兩人總算是順利的來到了前院,由于夏微瀾不會騎馬,兩人隻得退而求其次。</span>
<span>先行出府,然後,在外面顧一輛馬車。</span>
<span>秋兒選擇從較爲隐匿的門口出去,卻不料,那出口卻伫立着兩個人,皆是一襲黑衣裝扮,筆直的站在那裏,兩人轉過身來,眉目在昏暗的燈光下,隐約可見,正是紀行和楊钊。</span>
<span>夏微瀾和秋兒心中一驚,兩人皆停下了腳步。</span>
<span>楊钊一雙銳目,直直的看向夏微瀾身後的秋兒,冷聲喝道:“秋兒,你沒有好好看着王妃,卻帶她出來,你可知罪。”</span>
<span>夏微瀾心中一亂,複而回眸,低聲道:“此事與她無關。”</span>
<span>紀行的目光沉銳,一動不動的站在出口處,仿佛像一座穩固的大山,讓人難進分毫,他面無表情地說</span><span>道:“王妃,夜已深了,請您回去歇息。”</span>
<span>夏微瀾深吸一口氣,目光冷洌地望向他,努力穩定心中的情緒,冷聲喝道:“本王妃要立刻出府,你們都給我讓開!”</span>
<span>紀行沒有回話,隻是邁着沉穩的步伐,一步步的朝她走來,夏微瀾不由握緊雙拳,他卻是邊走邊說:“王妃,屬下不能放您出府,倘若您想硬闖,那就恕屬下們無禮。”</span>
<span>夏微瀾目光一冷,那種語氣中的壓迫感,不是一個屬下該有的,見他愈來愈逼近,忍不住沉聲喝道:“你既視我爲王妃,就應該有做屬下的本分。”</span>
<span>紀行卻不爲所動,隻停了腳步,沉聲說道:“王妃,這是王爺的吩咐。”</span>
<span>夏微瀾不由凄然一笑,心突然在這刻彷徨起來,果然一切都如他所料,她必須回夏府看一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要親耳聽他解釋,複而厲聲開口:“讓開!”</span>
<span>這一聲,讓幾人都僵持在那裏,這時,突然從上方傳來一陣冷笑。</span>
<span>幾人聽聞,齊齊擡頭朝那屋頂上望去,隻見一抹紅色身影伫立,臉上帶着一個月牙型的面具,烏黑的發絲被風輕揚,他的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銳利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掃視。</span>
<span>最後,視線直直的落到了夏微瀾的身上。</span>
<span>夏微瀾不由一驚,隻覺那目光太過犀利,像是能将她生吞活剝,紀行和楊钊箭步上前,擋在夏微瀾身前,暗握兵刃,警惕的喝道:“什麽人?”</span>
<span>紅衣男子卻視兩人于無物,目光落到夏微瀾的臉上審視,眉心微微蹙起,喃喃自語道:“啧,品味真夠差的……”</span>
<span>夏微瀾不禁感到危險,見那火紅的身影一閃,直直朝她飛了過來,紀行和楊钊立即沖上去擋,還未看清他如何出手,兩人就已被振開。</span>
<span>恍惚中,夏微瀾感覺腰上一緊,她才發覺,他已帶着她,躍向空中,她不禁掙紮起來,憤怒的叫道:“你想做什麽?”</span>
<span>紅衣男子側目睨她一眼,似不屑,似輕佻的邪魅一笑,說得理所當然:“幹什麽?你放心,本尊對殘花敗柳,可沒有興趣。”</span>
<span>夏微瀾不禁氣極,咬牙壓下心中的羞憤,冷聲道:“你是什麽人?”</span>
<span>紅衣男子勾了勾唇,纖細修長的手指,在肆無忌憚的風中劃過,似笑非笑的魅聲道:“本尊是受人所托,你不是想出府麽,那本尊就如你所願。”</span>
<span>……</span>
<span>到達夏府時的景象,讓夏微瀾整個人震驚到當場,眼前的一切,煙霧彌漫,火光沖天。</span>
<span>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漫天大火,攀着夜幕直沖天際,周圍燒焦的植物,發出刺鼻的氣味,火光中,昔日的朱閣瓊樓,變成殘垣斷壁塌陷下來,發出噼裏啪啦的撞擊聲。</span>
<span>濃煙滾滾,火星亂濺,仿佛一個不慎,便會墜入這烈焰中,很快化成灰燼。</span>
<span>紅衣男子找了一處絕妙的位置,慵懶的側卧,眼簾微挑,看着漫天飛舞的火焰,妖娆的眼眸中,滋生出</span><span>一抹豔色,笑得肆意妖邪,“真是美景……”</span>
<span>夏微瀾雙腳被釘在原地,一步也無法動彈,任那火焰将臉上灼的火燙,身子終于不自覺地顫栗起來,她不敢相信眼前所見,語無倫次的低喃:“怎麽會……這樣?”</span>
<span>這裏怎麽會是夏府,根本看不出昔日的面貌,琳琅滿目的雕廊畫棟,小橋流水,鳥語花香,什麽都消失不見了。</span>
<span>隻有漫天的火,燒得焦黑的廊柱,散發的濃煙,嗆得人忍不住流下淚來。</span>
<span>突地,腦中閃過一張慈愛的臉龐,母親……</span>
<span>夏微瀾的心口,像是被重物撞擊,一陣劇烈的緊縮,她從沒有被火勢燒到的地方進入,沿着院中熏得焦黑的石闆路跑去,濃烈的煙,随着風勢湧了過來,嗆得她猛烈的咳嗽起來。</span>
<span>她猛地環顧一看,卻見來路已被烈火蔓延,四周一片火海,而以前居住的院落,現在,根本看不清方向,被火光熏照的臉變得通紅,有種被烈焰炙燒的疼痛。</span>
<span>她茫然無措的在原地徘徊,突生一股窮途末路的感覺……</span>
<span>忽然,她聽見不遠處,嘭的一聲巨響,本能的回過頭來,隻覺一陣濃煙,直直的襲過來,頓時嗆得無法呼吸。</span>
<span>她忍不住捂着唇,劇烈的咳嗽,慌亂中感覺頭頂一陣熱浪襲來。</span>
<span>她猜想應是木柱被火燒殘,塌陷下來,心中驚駭萬分,卻是躲閃不及……</span>
<span>這時,蓦地腰間一緊,身體順勢一攜便落到幾步外,那木柱重重</span><span>得落下來,砸到夏微瀾剛才所立之處,激的火星亂濺,她咳的淚流滿面。</span>
<span>依稀看到煙霧中,身旁的高大男子紅衣似火,邪魅的眸子微眯,低沉磁性的嗓音,好似天籁般惑人心魂,“記住了,本尊救你一命,你這條命,便是我的了。”</span>
<span>夏微瀾聞言面上一惱,本欲道謝的話,到了嘴邊,忽然,轉了語調:“向你道謝,簡直是多此一舉。”</span>
<span>紅衣男子邪肆一笑,笑得意味深長,下一瞬,他眸波流轉,目光落到了不遠處。</span>
<span>夏微瀾尋着他的視線望去,見滾滾濃煙中,隐約出現一個纖弱的人影。</span>
<span>一下子,火光搖曳,嘭的一聲巨響!</span>
<span>那人被火柱壓在地上,她瞧不清那人的面目,隻聽見對方,發出痛苦的慘叫,依稀将手朝這邊伸來。</span>
<span>夏微瀾看到那人腕上的金镯,身形猛然一震,眸中還帶着一絲不确定,腳卻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span>
<span>忽然,紅衣男子蓦地伸手,勾住她的纖腰,黑瞳波光潋滟,極美的手指,輕點着她的紅唇,嘴角輕勾,妖魅一笑,足以颠倒衆生,“丫頭,沒有本尊的允許,你不可以去死!”</span>
<span>夏微瀾面色一白,複雜的眸光閃爍,忍不住開口求道:“求你,帶我過去。”</span>
<span>紅衣男子微微皺眉,随即,暧昧的擁住她,低低的輕笑起來。</span>
<span>帶着面具的臉,緩緩靠了過去,如墨般的長發,瀉了一肩,他伸出粉嫩紅舌,舔食她的臉頰,慵懶的眼眸</span><span>,笑意盈盈,帶着妩媚和若有若無的挑/逗,略帶沙啞的聲音,拂過她的耳膜,“求本尊做事,可是要付出代價的。”</span>
<span>夏微瀾目光一怔,面容瞬間變得呆滞,而後清醒過來,驚蟄的推開他,後退一步,惱怒的喝斥道:“你再動手動腳,休怪我不客氣!”</span>
<span>紅衣男子非旦沒怒,反而輕勾起唇角,目光瞟着那人的方向,喉間逸出一抹輕笑,低聲道:“别說本尊沒提醒你,那人快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