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裏面放着一個碗口大小的珠子,并發出了白滑牛奶的光澤,整個球體晶瑩通透。</span>
<span>遠遠看去,就如同深幽的天幕上,高懸在空中的一輪明月,明亮卻不張揚,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朦胧之美。</span>
<span>夏微瀾目光一怔,這應是雲朔國特有的珍寶——夜光珠,聽說擁有着奇妙的力量,而且價值連城,她忍不住皺眉,他倒是舍得,可是,心裏卻一點也不高興。</span>
<span>最後,楊钊指着那玉床,低聲道:“王妃,這是用天然寶玉精雕而成,觸體生溫,冬暖夏涼,還有舒經活絡的奇效。”</span>
<span>說完,他垂首站在一旁,目光沉靜的觀察她的神色,低聲問道:“王妃可有哪些不喜歡?”</span>
<span>夏微瀾微微皺眉,這等勞民傷财之事,她曆來反感,想那瑤琴,也應是價值不扉之物,當下冷聲道:“你把這玉床、瑤琴,還有夜光珠都拿回去!”</span>
<span>楊钊擡首,深看了她一眼,沉聲道:“是,屬下告退。”</span>
<span>侍楊钊命人把東西擡走,秋兒見她許久不說話,一動不動的垂手而立,心中有些不解,緩步上前,低聲問道:“王妃,您沒事吧?”</span>
<span>夏微瀾回過神來,自覺失态,搖了搖頭,低首,看着手中的一個小箱子,望着那鑰匙微微出神,随即,淡淡吩咐道:“秋兒,你先退下吧。”</span>
<span>聞言,秋兒點點頭,恭敬的告退。</span>
<span>夏微瀾将鑰匙插/入,一聲鎖響,揭開箱蓋,裏面的東西,赫然顯現,她</span><span>微微睜開雙眸,眸中閃過一絲詫然。</span>
<span>裏面放着一枚手心大的印章,用上好的羊脂白玉,精心雕刻而成。</span>
<span>玉色白如凝脂,光澤晶瑩剔透,質地細膩溫潤,不含雜質,沒有裂绺,精光内蘊,觸手溫軟,脈理堅密,可謂是難得一見的無瑕美玉。</span>
<span>夏微瀾伸手将印章拿了出來,那印蓋上,刻着幾個鮮紅的大字。</span>
<span>她緊緊的握在手中,卻像有個千斤重的大石,壓在心間,悶得她喘不過氣來。</span>
<span>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span>
<span>府裏的大小事務,以及支出賬戶,沒有這枚印章,是絕對不行的!</span>
<span>這枚印章,可以說是晉王府,權力的象征。</span>
<span>他用最直接,最務實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願意,将自己一半的權力分給她。</span>
<span>倘若有一天,他若是負了自己,而自己手中的權力,也足以與他抗衡。</span>
<span>手心不自覺的,沁出了細密的汗液,指尖在白玉上輕輕的摩擦,印章的側面,刻着幾個指頭大小的字,刻痕很深,顔色很新,顯然,是剛刻上去不久。</span>
<span>執子之手,與之偕老……</span>
<span>心猛地一怔,她口中喃喃念叨着,這八個字,這樣古老的誓言,是否真的有人遵循過,唇角不由勾起苦澀的笑容,她可以相信嗎?</span>
<span>心中不禁變得慌亂不堪,她不敢猜測他的目的,故意忽視着這份真摯,隻怕顫巍巍的将心送了出去,換來的卻是鮮血淋淋!</span>
<span>像她的母親,一生小心翼翼的活着,即使</span><span>,對感情存有奢望,從小到大看到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對于天長地久的感情,也失去了期盼。</span>
<span>低低的歎了口氣,她将視線轉移,目光落定,她看到一個黃色封皮的小冊子!</span>
<span>那冊子放在最底層,拿出打開。</span>
<span>原來,他将洛兒脫離了奴籍,并成爲了母親的養女,生前她與洛兒情同姐妹,死後便真正的成了她的妹妹。</span>
<span>這時,一陣暖風拂來,門簾上珠串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span>
<span>她恍惚的視線,望着珠簾上跳躍的光點,漸漸變得模糊,眼中流出澀然的淚水。</span>
<span>她總是小心翼翼的自我保護着,半分不敢疏忽,明明不該存在的情感,卻是壓抑不住的傾洩而出。</span>
<span>明明知道,若是踏去這一步,可能會招之灰飛煙滅的危險,卻是義無反顧。</span>
<span>娘親,女兒該怎麽辦?</span>
<span>手中的那印章,如同火焰般,灼痛了她的掌心。</span>
<span>她緩緩松手,将印章放回箱子裏,心裏已然做下決定,不願結局如何,她想要試一試。</span>
<span>夜色如水,夏微瀾早早的入睡,室内陷入一片黑暗。</span>
<span>夢中,忽然飄來一股不知名的幽香,似蘭似麝,她感覺身體忽然變得輕松。</span>
<span>仿佛被一陣暖風托起,在天空中恣意翺翔,又似躺在軟綿綿的雲層上,舒适的不願離開。</span>
<span>倏地,有什麽東西湊了過來,她感覺頸上感到細微的疼痛,不由皺眉。</span>
<span>随即,又覺得身體暢快許多,正在困惑之時,感覺有人,緊緊握</span><span>住她的手心,那人的掌心,灼熱炙烈,像是要将她融化,她伸手一探尋,卻沒了任何蹤迹。</span>
<span>房内寂靜無聲,珠串微微晃動,窗外樹影婆娑,仿佛剛才那真實的感覺,是夢?</span>
<span>翌日,秋兒一早過來,服侍夏微瀾起床,縱使身體困倦乏力。</span>
<span>她還是強撐着起身,今天是洛兒下葬之日!</span>
<span>因爲病重的緣因,誤了守靈的時辰,她已很是愧疚。</span>
<span>秋兒麻利的替她绾着發髻,春兒拿來一個錦盒迅速打開,裏面放着一個白瓷瓶,瓶身剔透瑩潤。</span>
<span>夏微瀾扒開瓶塞,輕輕一嗅,隻覺幽香浮動,吸入那香氣後。</span>
<span>沒多久,乏力的身體,好像恢複了一些氣力,稍稍側目,眸中閃過一絲疑惑,淡淡的問道:“這是誰拿來的?”</span>
<span>春兒聞言笑了笑,立刻答道:“回王妃,是慕容大夫。”</span>
<span>夏微瀾愣了愣,腦中浮現一個溫文爾雅男子的模樣,自己好幾次命懸一線,多虧他高超的醫術将她救回,她都沒來得急,好好向他道個謝。</span>
<span>這時,守在門外的夏兒和冬兒通傳:“夏府夏夫人到訪。”</span>
<span>夏微瀾聞言,立刻起身,開門進去。</span>
<span>隻見廳中,坐着一個中年美婦,身旁有名丫鬟伫立在側,她不覺止住步子看她,腔中隐隐某種情緒湧動。</span>
<span>中年美婦緩緩回過頭看她,眼底含淚。</span>
<span>夏微瀾激動得雙唇發顫,輕輕的喚出兩個字:“娘親……”</span>
<span>夏夫人快步上前,将她緊緊抱住,喉間隐隐哽咽</span><span>的抽泣,夏微瀾輕拍着她的背安撫,良久,擡眸,極是詫異的問道:“娘親,你是如何來的?”</span>
<span>小容則是在一旁,默默的擦拭着淚水,夏夫人卻已淚水縱橫,眼中布滿了擔憂,柔聲道:“是王府的人,來接爲娘過來的。”</span>
<span>夏微瀾身形猛然一震,心中更是驚詫,“王爺?”</span>
<span>夏夫人點點頭,伸手摸着夏微瀾的小臉,心疼地道:“瀾兒,你瘦了!”</span>
<span>夏微瀾看到她眼中的關心與擔憂,原本蓄勢已久的淚水,卻硬生生忍了回去。</span>
<span>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莞爾道:“女兒瘦了麽?怎麽女兒沒有察覺,女兒這陣子,天天都要吃上好的補品,反倒是覺得自己胖了,皮膚也比從前水嫩白晳了許多呢?”</span>
<span>夏夫人聞言,臉上忍不住浮現一抹寵溺的笑,而後,面色變得凝滞,“白些是好,可就是沒什麽血色。爲娘聽說,王爺是個極爲可怕的人,他是不是對你不好?”</span>
<span>夏微瀾搖搖頭,微垂下閃爍的眸光,淡淡道:“王爺他對我……還不錯,要不然,也不會接娘親來王府,與女兒相見了!”</span>
<span>夏夫人點點頭,唇張了張,卻是欲言又止,“洛兒這丫頭,向來機靈讨喜,怎麽會被人……”</span>
<span>夏微瀾沒有說話,看着母親猶疑的目光,心中的酸楚,再次泛濫,啞聲道:“是女兒不好,是女兒害了洛兒。”</span>
<span>說完,晶瑩的淚珠,便滑下了臉頰,落入了夏夫人</span><span>白色的衣衫上,瞬間隐滅,印出一圈圈淺色的濕痕,卻也道出那不爲人知的痛楚和苦悶。</span>
<span>畢竟是母女連心,夏夫人感應得到女兒的苦楚,便不再多加追問。</span>
<span>夏微瀾情緒漸漸平靜,再面對母親之時,已然是一副振作起來的模樣,輕聲問道:“娘親,你在夏府,還過得如意麽,爹爹他……二夫人有沒有刁難你?”</span>
<span>夏夫人聽到這問話,不由愣了愣,随即了然。</span>
<span>眉目中閃過幾絲凝重,歎了一口氣,低聲道:“爲娘還好,隻不過,你爹有意軟禁娘,娘擔心你爹會以此來要挾,讓你做傷天害理之事,爲娘心裏很是不安。”</span>
<span>夏微瀾有些緊張的别開眼,不自覺攥緊了拳,聲音幹苦得發澀,沉聲問道:“娘親,你想不想和女兒一起離開這裏?”</span>
<span>夏夫人聞言心頭一怔,眼中卻閃過一絲釋然,低聲道:“瀾兒,爲娘雖不聰明,但不糊塗。”</span>
<span>說到這,她頓了一下,繼續道:“有些事,你不必顧及娘,這麽多年,娘對你爹,從未奢望過什麽,爲娘這般委曲求全,也隻是爲了你,二夫人爲人沉府極深,又擅于演戲,若是沒有爲娘的隐忍,事事小心謹慎,隻怕瀾兒,也不能健健康康的長大……”</span>
<span>夏微瀾不禁紅了眼眶,撲入她懷中,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來,諸多的複雜情緒,像是決堤的洪水,肆無忌憚的湧了出來。</span>
<span>她的聲音,顫抖得有些嘶啞:“娘親……</span><span>”</span>
<span>夏夫人歎了口氣,将手放到她纖瘦的背上,輕輕的拍撫,柔聲道:“都是做娘親的人了,還這般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