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琴頗爲感觸,說,“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時候,就看到了你這把梳子,小巧精緻,我拿着梳了一下,你一把搶了過去,寶貝極了,你還記得嗎?”
火柴點點頭,她當然記得,那是第一次有人闖進了她和父親的世界。
阿琴又說,“那時候你還小,随便哄幾句就聽話了,但是這把小梳子卻是你的死穴,誰都不許碰,你到哪兒都帶着…火柴啊,你還記得公園的大叔嗎?你一見他就逃跑的那個。”
“記得,”火柴眼眶濕潤了,她稍帶怨恨地說,“那是你想賣了我!”
“呵呵,原來你是知道的啊…沒錯,我當時是想賣了你,可是火柴,你知道嗎,你爸走了,我一個女人連自己都養不活怎麽養活你?你正在長身體,難道讓你跟我一起挨餓?”
火柴一閉眼,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她憋屈地說,“那你也不能把我賣了啊…”
阿琴撫摸着火柴的臉頰,“那個男人家裏有錢,而且他跟她老婆十幾年都沒有孩子,他們肯定會待你好的。我就算要賣也不是随便賣的,我得向你爸交代啊!…等你以後有了孩子,你就會明白我的苦心了…”
火柴低着頭,透明晶瑩的淚珠吧嗒吧嗒掉下來,她不是一個愛哭的女生,可是看着虛弱的母親,想着這麽多年來的相依爲命,她實在忍不住。
沒錯,阿琴對她是沒有多好,阿琴具備了所有後媽的特點,自私小氣,愛占小便宜,最受不了的是貪慕虛榮,還啰嗦。可是,兩個人磕磕絆絆也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火柴早就習慣了。
“我非逼着你嫁給大野,其實也是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
阿琴卷起衣袖,将一個一個針孔給火柴看,“你看,就是這個原因。”
火柴納悶了,“你明知道他們販毒還讓我嫁給大野?”
“我明知道他們販毒,我明知道大野喜歡你,我明知道你舍不得丢下我,所以我就嫁給了林海,所以我用激将法要你離開。火柴啊,我要是不逼你走,我們兩個都會跳進火坑的。”
火柴這時才明白,爲什麽阿琴的身體每況愈下,爲什麽大野逼她逼到絕路了還會絕處逢生,原來都是阿琴的自我犧牲。
阿琴拉着火柴的手,說,“林海人不錯,我是真心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他老婆還沒去世的時候,他找過我幾次,後來被他老婆發現了,我急着要搬走,他不讓,非讓我留在他家。那時你還在上大學,住校的,所以不知道這些事。後來我在不知不覺中染上了毒瘾,我知道是林海...正好大野也喜歡你,我真怕他們父子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你,所以我隻好忍受着林海老婆的羞辱留了下來。後來他老婆死了,我也好過了些…”
“媽,你爲什麽不跟我說呢?我可以在外面找工作,我可以賺錢在外面租房子,我可以養你的。”
阿琴搖搖頭,“你找一份工作,大野就去搞破壞,一點都不安甯,哪裏能賺得到錢?而且告訴了你,不就等于把你拖下水麽,你要是知道了,以你的性子肯定會找大野他們理論,到時候,你就有危險了。”
“那現在你就把實情告訴警方啊,林海大野都被捕了,你知道什麽就跟警方說啊…”
阿琴害怕地蜷縮起來,“不不,他們有很多人,他們兩個被抓了,其他人一定會殺了我的,也會連累你,我死沒關系,我不想你也死,你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火柴輕輕拍着阿琴的背,安慰道,“他們都被抓了,據我所知,販毒集團的骨幹成員都被抓了。”
阿琴的身體抖得非常厲害,“不行,木材廠有那麽多效忠林海的人,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啊。”
“媽,林海跟大野肯定要坐牢了,現在警方缺少抓母後老大的證據,你跟警方合作好不好?現在隻有你是知情人了。難道你希望他們的幕後老大繼續害人嗎?”
阿琴越發抖得厲害,雙手抱住腦袋,用力搖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逼我,你們别逼我!”
“媽,媽,你冷靜一下,沒人逼你…媽!”
阿琴本來就有些混亂,現在一激動更加搞不清楚,“走開,走開,你是誰,我要見我女兒,你走開,快叫我的女兒來。”
“媽,我就是火柴啊,我就是你的女兒啊,媽…”
“你不是,你不是,你是警方的卧底,你不是我女兒!!!”
阿琴的尖叫聲傳出門外,楊一槟開門進來,還有幾名護士也跟着進來。阿琴見狀,亂揮着手,一下打在火柴的臉上。
“啪”的一聲,響亮而清脆。火柴捂住臉頰,火辣辣的疼。
一槟拉開火柴,擔心地問,“沒事吧?”他拉下火柴的手,隻見光滑嬌嫩的臉頰上有三道血印子。
火柴搖搖頭,“我沒事,”她急忙問護士,“我媽怎麽回事?”
“她精神狀态不好,一醒來就有些不對勁。”護士一邊解釋,一邊用力将阿琴的身體按在床上,并且拿膠帶一圈一圈捆綁住阿琴的手和腳。
火柴上前攔住護士的手,“你們幹什麽啊,她又不是毒犯。”
護士無奈地說,“這也沒辦法,她情緒這麽激動,以她的身體狀況不适宜打鎮靜劑,她還需要輸液啊,我們也是爲她好。”
阿琴大喊着,“你們走開,我要見我的女兒,你們都走,出去,出去~~”
一槟把火柴拉了回來,緊緊抱住她的胳膊,“先出去吧,讓護士處理。你臉上被抓傷了,要去消毒一下。”
火柴愣愣地看着阿琴,心裏從來沒有這麽難受過,“她怎麽連我都不認識了?她除了我還有哪個女兒嘛!”
“出去,出去,出去!!!”阿琴尖叫着。
護士勸着,“你們先出去吧,她需要冷靜下來,不然她的手腕腳腕都會弄傷的。”
一槟硬拉着火柴,“走,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