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還去吃海鮮……”
“好!”
周楊在後面看得心裏酸酸的,倒不是因爲他喜歡夏夏,而是因爲想他哥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從來沒有對任何事任何人屈服過,現在居然也會委曲求全。
“那……我還是早點回去吧!”
“嗯,”周韓點頭,“他們剛才也一定注意到周楊進來,出去多了個人勢必會引起懷疑,我先開車出去把記者引開,你們再出去。”
周韓開着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從照後鏡裏看到那輛黑色的面包車尾随其後,像蒼蠅一樣一直跟着。周韓一手把着方向盤一手捂着下巴,他臉上堆滿凜冽的輕視,眼角的寒光令人窒息。仔細想想,他買海濱别墅用的是清優的名字,而且自己并沒有出面,媒體怎麽會知道,如果真的是去燒烤那天被跟拍,夏夏不是應該早就上報了嗎?這裏面肯定有文章。
周韓掏出手機,“黑豹,又要你出馬了……”
另一頭,周楊看到黑色面包車緊跟周韓的車走了,才放心讓夏夏出來。
一路上,夏夏沒有了白天的精神,她搖下車窗,靠在上面,望着外面的街景出神。好亮的夜晚,商店耀眼的霓虹燈招牌一個一個往後退,雖然醒目,可她沒有記住一個,隻知道眼前一串一串的光閃過,劃過眼角膜,然後沒有留下一點痕迹。
夏夏,“看那些人,天黑了就有了活力,仿佛是爲了黑夜而生存,不過他們一定都很孤單,所以選擇用黑暗掩飾,像你們這樣的富家子弟,好像比平民百姓更加有理由孤單。你知道嗎?你們買一件衣服,吃一頓飯,度一次假,對我們而言要辛苦打拼幾個月或更長時間,可是,正是有這種打拼才填滿了生活,沒有時間孤單。”
夏夏自說自話,周楊隻是聽着。
“在上海,我的生活平凡而簡單,我很容易滿足的,隻要假期跟朋友逛個街就很開心。吃滿嘴的冰淇淋,看廣場的音樂噴泉,或者騎單車夜遊上海,都好棒!會來這裏,因爲爸媽在這裏,雖然離開家鄉,離開朋友,但至少不用寄人籬下……”
“夏夏……”周楊輕喚,“想家了?”
“家?上海嗎?”夏夏搖頭,“上海……沒有我的家,我的家就是‘夏日鮮花’店,因爲那裏有最疼我的親人,不管多辛苦都可以在那裏充電!”她爲自己打氣。
“呵呵,對,就快到了!”周楊莫名升起一股擔心,夏夏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這麽多話,今天的她很異常。
“清優……找過她的家人嗎?”
周楊完全愣了,小時候好像聽家人講到過,可從沒放心上,幾乎都忘記了。
“呵,看來你們都沒有真正關心過她……也對,有錢人隻給她一個住的地方跟花不完的錢就覺得她應該萬幸了,何必再花心思去想她的感受。”
周楊驚訝着,“你……你怎麽知道清優的事?”
“張媽告訴我的。”夏夏用手撐着下巴,繼續望着車窗外不斷倒退的霓虹,“清優……應該不用那麽孤單單的一個人……”
車裏的空氣都凝固了,仿佛能聽到夏夏呼吸的聲音,她不是周楊第一個喜歡的女人,卻是他第一個心疼的女人,也是他第一個想碰卻碰不到的女人。夏夏,離開周韓吧!
“夏夏,”這麽想着,他就開口問了,“跟我去上海好不好?”
“啥?”
“我是說……一起去上海工作啊,公司不是正在搞上海新基地的項目麽!”周楊越說越覺得這個忽然想到的點子不錯,“離開這裏,你就不會這麽煩惱了,沒有周韓,沒有清優,過你以前簡單充實的生活,不好嗎?”
“簡單充實的生活?回不去了……”夏夏苦笑着搖頭,“有些事不像沙灘上的腳印,海水一來就能抹平。其實我也挺想念上海的,畢竟生活了23年,可是我爸媽在這裏啊,我不想離開他們。”我也不想離開周韓,這句卡在喉嚨的話始終沒有說出來,她怕一說出來就忍不住流淚。
回到家,花店已經關門了,二樓還亮着燈,夏夏心裏一陣溫暖,還是有一個地方是屬于自己的,那裏永遠有最愛自己的人在等着她回家。
夏夏聞着熟悉的花香,提着包輕手輕腳上樓,“爸,我回來了。”
“嗯,”甯大士做在沙發上,雙手環抱着胸口,一副要質問的樣子,“不是說去周韓家吃飯嗎?怎麽送你回來的不是他?”
夏夏換上拖鞋,把鞋子放在鞋架上,“哦,周韓他有點事,讓他堂弟送我回來的!”
“是不是關于早上那則新聞?”甯大士招呼夏夏坐下,他是該找個時間好好跟她談論這個問題了。
“嗯,”這麽大的新聞,估計全澳洲的人都知道了吧,瞞不過爸的,“新聞都是胡編亂造的,根本沒那回事!”
“他未婚妻是不是你上次說的前女朋友?”
“是。”夏夏點頭,臉上掩不住的低落,“爸,你别擔心,我有分寸的!”
甯大士疼惜地撫上女兒的額頭,“夏夏,你還年輕,很多事都不懂。你整天魂不守舍的,爸看着心裏也難受……”
夏夏眼圈一紅,投進甯大士壯碩的懷裏,雙手摟上他因爲年長而發福的救生圈。其實父親的懷抱并不熟悉,她是在上海嬸嬸家長大的,父母對于她而言是幾年才能見上一面的人。畢業來到父母身邊之後,父親甯大士母親林美虹都給了她最大的關懷,她才知道自己是有父母的人,可以在想哭時盡情躲在他們懷裏哭。
甯大士輕拍女兒的腦袋,“夏夏乖,跟爸說說好嗎?”
“爸,周韓的前女友沒有父母,從小跟他在同一個屋檐下長大,後來爲了他的公司被壞人欺負,她面對不了周韓所有去了美國,現在回來了……我是不是應該祝福他們,他們本來就是一對……”
“原來是這樣,上次你隻說了一半,現在都說是不是已經想好怎麽做了?”
夏夏窩在甯大士懷裏搖着頭,“我不想離開他,一刻也不想……”
“爸說個故事給你聽,”甯大士抽了紙巾幫夏夏擦去滿臉的淚水,“大概三十年前,一個年輕男人去異鄉做生意,認識了一個同鄉的女孩子,兩個人很快相戀了,可是後來他發現那個女孩子在異鄉有家庭,他一氣之下就回家鄉了……”
夏夏擡起頭,安靜地聽父親講故事,深深感受到父親言語間的真切情感,“爸,那個人就是你?”
“嗯……我回到上海,一蹶不振,恨她也愛她,一直不願意接受其他女人,你的叔叔都結婚生子了,我還單身一人。後來你嬸嬸好說歹說介紹了你媽給我,然後就結婚了。”
“爸,”夏夏打斷他,“那你愛媽嗎?”這一句話夏夏壓低了聲音,生怕吵醒屋裏的母親。
“呵呵,這麽多年了,還說什麽愛不愛的,那是你們年輕人談的東西……”甯大士繼續回憶着,“後來有人告訴我那個女人的消息,說她生了孩子,全家人移民去了法國,我想好啊,那就祝她幸福吧!”
“嗯,這樣不錯啊,大家都得到了幸福。”
“如果一直這樣那就真的很好,可是事情往往不會按照你的意願發展……你五歲那年,我收到一封從法國寄來的信,是她的,信上說她得了癌症晚期,隻剩下半年的生命,還說……”甯大士有點說不下去,眼角也泛紅,他強忍着不在女兒面前流淚,“還說爲我生了一個女兒,迫不得以送進了孤兒院……”
夏夏瞪大了眼睛,驚訝得捂住嘴巴,“爸……那我還有個姐姐?她還活着嗎?在法國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