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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誰在思念着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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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清理完戰場,赤帝陛下便連夜趕回南州城,與此同時,十幾萬大軍還在追擊着楚帝落敗的大軍,南皇北淩逸兵分兩路,分别從兩個方向包抄圍攻韓城,僅僅三天的時間,韓城以及附近的重鎮盡數淪陷。

大夏兵鋒正銳,大軍一路朝楚西開進,仿佛一支無法抵擋的利劍,僅僅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便直插楚中中部,楚中大部分的地區都盡數落入大夏手中。

流沙河之戰之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楚中各大重城相繼失陷,夏軍軍心大振,銳不可當,然而楚軍卻是節節敗退,楚帝也有些力不從心起來,流沙之戰之後由于心力交瘁回到西楚皇城便是大病一場,卧榻不起,朝中的大臣對這場長達六七年的戰争多抱有消極的态度,整個大楚朝堂一片死氣沉沉。

入秋初月,赤帝親自率兵再次攻打西楚第二重城上元城,僵持半個月,上元城被攻破,楚帝大慌,朝堂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掙紮數日,楚帝終于頂不住大夏鐵騎即将攻入西楚皇城的壓力,在入秋第二個月月初,給大夏皇朝赤帝陛下遞了降書。

赤帝大軍在接到楚帝降書後第二天終于停止了揮師西進,撤兵回到上元城,戰火紛飛的西楚似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西楚皇朝太子府邸内。

“太子殿下,皇上已經給大夏赤帝遞了降書。”

停在庭前的白玉階梯之下,那名侍衛擡頭看着仍然是一身淡金色華服憑欄而望的楚聖天,恭敬的開口道,渾厚的聲音回響在清冷的空氣裏顯得格外的清晰。

他的聲音剛剛落下,淡金色華服的太子殿下也在一瞬間蓦然回頭,聖潔沉寂的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隻是能隐隐約約的從他那深邃的眼眸裏看得出那麽一道極力隐藏的落寞與蕭瑟。

“是嗎?遞了降書……”

他淡淡的念道,臉上依然沒有絲毫變化的表情。

“是的,太子殿下!赤帝已經停止了對我西楚皇城的進攻,皇上已經前往上元城與赤帝陛下談判,紫貴妃随行,還有朝中的幾位老臣也一同前往,大内高手暗中跟随。”

那侍衛連忙繼續解釋。

“知道了,你退下吧。”

楚聖天沉吟片刻,終于淡淡的開口,淡漠蒼涼的視線又落在自己跟前的書頁上。

那侍衛微微一怔,這才小心翼翼的擡起頭,看了楚聖天一眼,見他一身淡漠如雲,當下心底一沉,卻也不敢說些什麽。

兩個多月了,從流沙之戰之後,太子殿下不知道爲何便突然被皇上軟禁在太子府裏,而太子殿下竟然也沒有絲毫的反抗,兩個月的時間,一步也沒有走出太子府。

沉默了一下,那侍衛才拜了一下,悄然退下。

‘呼呼——’

一陣蒼涼的秋風忽然乍然襲來,幾片黃葉片從樹上飄飄而下,一股蒼涼的蕭瑟感油然而生,看着侍衛緩緩消失在小徑盡頭的身影,楚聖天終于忍不住輕輕歎息了一聲,微微擡頭,往那蔚藍無雲的天際望了去,衣袖下的大手卻是緊緊的抓着那方淡藍色的手帕。

敗了,大楚終于還是敗了……

他也敗了……

事實上,他早就輸了,輸得徹底!

從遇見她的那一刻開始……

他不覺得這樣的事情很殘酷,因爲他早就預見了這一幕,如今也隻不過當作重溫一下罷了。

蒼涼的秋風清冷如寒霜一般擦過那聖潔的臉,他微微感到一絲淡淡的疼意,耳邊也隐約有些刺痛,一如她兩個多月前那一夜冷酷無情的話音引起的刺痛……

夜很黑,淅瀝瀝的小雨漸漸的轉大,蒼茫的雨幕之中,雙方的手下已經退到樹林的山洞前避雨。

“這是凝香丸,對你的内傷有好處。”

七夜一手拉下頭上的鬥篷帽子,一張精緻淡漠的容顔便露了出來。

一看到那張熟悉的容顔,他心底便是難以控制的跳躍了一下,而不等他反映過來便見她素手一揚,一隻小瓷瓶便朝他飛了過來,他下意識的擡手接住。

“爲什麽救我?”

他緊緊握着手中的小瓷瓶,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眼睛裏有極度複雜的情緒,哀傷的,掙紮的,深情的,但是,卻沒有半點的恨意!

明明應該恨她的,因爲到如今,大楚大勢已去,赤帝是罪魁禍首,而她就是最大的幫兇,可是,爲什麽,他就是對她恨不起來,他甚至見不得她有半點爲難的樣子。

“你就不怕我回到大楚會東山再起,親自率兵找你們報仇嗎?我也不是那麽仁慈的人,你們侵占我大楚的山河,我也不能容你們。所以,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

楚聖天忽然有些苦澀的開口,聲音落下,又忍不住輕咳幾聲,口中那血腥味更爲的濃郁。

聞言,對面的七夜卻忽然淡淡的笑了起來,清麗的笑容裏居然沒有平日裏的清冷,可笑的是,楚聖天居然能從那笑容裏感受到一絲淡淡的溫暖,淡漠的眼眸裏也浮現出些許的幽光,聲音頗爲的平緩,“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爲你也救過我和他,讓我以爲你也許是我們的朋友。”

說到這裏,她又微微歎息了一聲,緩緩擡頭,望着外面傾瀉而下的冷雨,清冷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無奈怅然,“我和他是一樣的,都沒有什麽朋友,說來說去,能有這樣生死之交的朋友也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可惜,我們的立場注定我們都不能成爲真正毫無荊芥的朋友。”

“他雖然不是善良仁慈之輩,但是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真正殺你,不然他也不會将你攔在楚南。攻打你們西楚也屬無奈之舉,他有他的信念抱負,你應該知道,他的童年過得并不美好。可能是因爲我跟他都是同一類人,所以追随他的這些年,至少我是覺得開心充實的。”

“七夜,你明知道,我甯願你不要跟我說這些話!”

楚聖天怅然笑了笑,眼睛裏沉澱的是說不出來的憂傷,喉嚨裏盡是那般苦澀,讓他連呼吸都感到一陣叫嚣的疼痛,“如果,我比他先遇見你,你會不會想對他一樣對我?”

“人生哪裏來的如果,我很不喜歡回答這樣的假設性問題。但是既然是你問了,不妨也直說了好——”七夜眸光淺淡的望着他,清明透徹的眼神裏有的隻是那靜海深流一般的平靜,“答案是,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有的時候,我甯願你對我狠一點。就像秦玄幕一樣,至少彼此動手的時候我們雙方都沒有太多的顧慮。但是,楚聖天,你知道嗎?他是至今爲止,唯一一個讓我想要停下腳步的人,或許這跟誰先來後到都無關。”

“其實,我一直以爲你應該是做一個江湖隐士的,至少,那樣,讓我以爲我們一定能成爲生死之交。你的性子怎麽适合這般爾虞我詐的官場?”

“世外隐士……恐怕,誰也不曾知道,那也是我跟他的夢想……”

“我不會因爲西楚的事情跟你說抱歉,因爲王朝更疊不過是大勢所趨罷了。這次我放過你,他日你若是想報仇,将淪陷的土地統統搶回去,那麽,我們随時歡迎你!但是,下一次希望你心狠手辣一點,殺了他和我,大夏也會是你的,就跟今日的西楚一樣。”

“如果恨能讓你減輕痛苦,我希望你刻骨銘心的恨下去——”

……

那個蒼涼的雨夜,她跟他說了很多話,每一句,他都深深的印在腦海裏。

“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後會有期!”

她終于也不顧那蒼茫的雨幕,一手拉過鬥篷,将整個人藏在那大鬥篷之下,策馬離去。

“七夜,我不會恨你,我那麽……那麽……”

我那麽愛你,怎麽會恨你?我恨誰,也不會恨你……

最後一句話到底沒有說出來,他看着她消失在雨幕裏那抹纖細清冷的小影,那一瞬間,有奮不顧身的沖上去,緊緊将她扣在懷中嘶聲呐喊的沖動——

八年了!

有誰相信他這八年裏,他唯獨被困在思念糾結的這座孤城裏出不去?

愛一個人,可以卑微到塵埃裏,饒是他高高在上的大楚太子楚聖天,也沒有半點例外。

他應該怎麽辦?

他還能怎麽辦?

追上去?

她不愛他,更不需要他!

告訴她,他愛她?

那與她無關!

楚聖天這輩子都沒有像此刻這般絕望過,任他怎麽掙紮,也無法從那沼澤裏掙紮出來……

回到皇城之後,他也病了一場,後來因爲七夜放行的消息傳出去,秦紫凝趁機發難,方寸大亂的楚帝無奈之下便隻好将他軟禁了起來,讓他閉門思過,其實,真正的目的,楚聖天心裏什麽都明白……

‘咳咳!咳咳!’

冷風入肺,楚聖天頓時忍不住輕咳了起來,緊緊抓着淡藍色絲帕的大手輕輕顫抖,深眸之中隐隐約約有些閃爍的晶瑩。

‘呤呤——’

又是一陣秋風橫掃而過,黃葉翩翩飛舞的涼風裏恍惚有一陣清冷的風鈴聲傳來,一道淡淡的檀香味也随之拂來,他眨了眨眼,将眼中的灼熱盡數逼了回去,蓦然轉過身……

一道似雪一般的身影正從那漫天飛舞的翩翩落葉之中款款行來。

“聖子……”

望着頃刻之間已經停在白玉階梯之下的白衣似雪的男子,楚聖天驚訝的出聲。

“好久不見,天聖使!”

清淡的聲音傳來,隻見聖子已然負着雙手緩緩的走上了階梯。

楚聖天轉身放下手中的書冊,将那絲帕往自己懷中收了去,随即才走了過來,給聖子倒上了茶,“聖子怎麽會來?”

“不用好奇,這次來到西楚,便是特地過來找你的。”

聖子對着楚聖天輕點了一下頭,随即才接過茶,優雅的抿了一口,“你們西楚給大夏遞降書的事情,我已經知道。戰亂六七年,無論是誰都過累了這般戎馬征戰的生活,如今一切都将歸于平靜。你還想着要東山再起嗎?不然,又有什麽打算?”

“大夏戰勝,聖子會不會也感到高興呢?”

楚聖天定定的望着聖子那張清冷的俊臉,不用那苗疆秘術,他如今自然能夠看清他的樣子,線條輪廓裏也隐約能看出果然是跟七夜有幾分相似的。

聽到他這話,聖子那沉寂的神色依稀沒有半點的改變,眼底也仍是一片波瀾無驚,“無關之事罷了。”

說着,聖子才微微擡頭望着對面的楚聖天,“剛才我已經去了一趟皇宮,貴朝的皇後娘娘倒是憔悴了不少,過些時日我便撤了這聖子之位,打算由你繼承,皇後娘娘的意思是看着你的意願,所以我便過來看看你以爲如何?”

“聖子之位?聖子要攻打聖山了嗎?”

一聽到這話,楚聖天頓時一驚,連忙擡頭定定的望着聖子。

……

上元城議政大殿中,赤帝陛下端坐在大殿主位上,兩旁是衆位與之征戰的大功臣,還有前來遞降書的楚帝紫貴妃等還有一幹西楚大臣。

衆人将所有的眼神都投在端坐在正殿中的王者身上,眼底有的是滿滿的欽佩而仰慕,不愧是天下王者,要的,便是這樣非凡的氣度與這般震懾人心的氣勢。

今日的赤帝陛下仍然跟往常一樣,一身黑色龍袍,華貴墨玉冠束發,清俊出奇的臉上此刻正微微挂着一絲難得的笑意,沉寂如海的眸子裏一如既往的沉靜平和,仿佛下方的歌舞皆入不得他的眼一般,盡管絲竹之聲還在悠悠蕩滌着,然而,他卻一瞬不瞬的低下視線望着自己跟前的酒杯,時不時的喝下一口,看起來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今日乃歡慶大宴,西楚俯首稱臣,離天下一統隻剩下半步之遙,天下大慶!

“陛下,兩位小皇子殿下正收拾東西吵着要去找北皇殿下,這可怎麽辦?”

就在這時候,王公公急匆匆的從殿外上前,低聲的在陛下身邊開口道。

陛下臉色微微一沉,眼神頓時一變。

沉寂片刻,這才擱下手中的酒杯,徐然起身,對着下方的衆臣道,“衆位請慢用,朕有些急事需要立即處理,暫時失陪,左相,大元帥,你們務必招待好楚帝,後面的事宜,與南皇衆臣商議便可。”

聲音落下,挺拔清瘦的身影便已然大步的離去,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殿外。

見那身影隐去,下方的衆臣忍不住一陣議論,秦紫凝也怔怔的望着那道離去的身影,神色恍惚,有些失神的咬了咬唇,美眸裏浮現出些許的柔光,随即她才偏過頭對着一旁的楚帝說了一些什麽,然後便也匆匆從後面走了出去。

回廊裏,涼風習習,一彎冷月如鈎一般懸挂在高高的天幕上,天幕下流霜肆意飛舞,枝頭的寒葉輕輕搖曳着,微微發出的輕響聲遮掩了徐徐走來的腳步聲。

借着淡淡的月光,自然能看到遊廊下獨自負手走來的赤帝陛下。

追出來的秦紫凝望着那抹孤寂的身影,正想開口喊他,然而不等她出聲,前方便已經傳來一道脆生生的聲音——

“父皇!父皇!墨墨在這裏!”

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粉雕玉徹一身月色華貴錦袍的小男孩正朝拐角處的陛下揮手,稚嫩的俊臉上隐約有赤帝陛下的輪廓,不用猜便已然知道是誰家的孩子。

“墨兒怎麽在這裏?蒼兒呢?”

一聽到兒子的呼聲,陛下便幾個大步迎了上去,一把将墨墨抱了起來,清俊平和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道微笑,沉浸在涼月之中的眼眸也帶出暖暖的慈愛之意,一下子便将兒子抱個滿懷。

這個小兒子一向深得他的喜愛,因爲他的樣子跟他的娘親較爲的相像,不過,要說性子,那麽倒是大兒子跟她比較像,所以兩個兒子陛下都很疼愛,她跟他的孩子,自然要當成心肝寶貝一樣疼着。

不過,每次看到這兩個兒子,陛下偶爾也會想着,要是七夜能再給他生一個女兒,一個像她一樣的女兒,那該有多好!然而,這也僅僅是念想罷了,那樣的痛苦,他自是不忍心讓她再承受第二次的。

“他還在打包東西,他說他要去找娘!”

墨墨雙手抱着陛下的肩膀,一個勁的往陛下懷裏鑽,一雙清亮可愛的眼睛頓時有些迷離了起來,禁不住笑道,“父皇你身上好香,你的抱抱比娘的還有安全感!”

“你知道什麽叫安全感?”

陛下俊眉一揚,有些失笑的望着墨墨。

“當然知道了!娘說了,安全感就是呆在他身邊的時候,什麽也不害怕!”

墨墨撇了撇嘴,解釋道。

“她跟你們說這些?那墨兒覺得呆在父皇身邊什麽也不害怕嗎?”

陛下摸了摸墨墨的小腦袋,壓低了聲音,有些溫柔的問道。

聲音一落,墨墨立馬用力的點了點頭,應道,“當然了!娘都說了,有安全感的人應該像父皇這樣的!不過父皇不要告訴娘說墨墨說你的抱抱比她的有安全感,不然她是會生氣的,蒼蒼都說了,娘的心眼比針縫還小!她什麽都要争第一的!”

“争第一?你們怎麽知道她要争第一了?”

忽然覺得,跟自己的孩子聊聊他們娘親的事情,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陛下嘴角上揚的弧度加大了。

“當然要争第一了!她有時候會問墨墨跟蒼蒼,在我們心裏,她最重要還是父皇最重要,我們要是說父皇更重要,她就會很不高興!蒼蒼說她心眼很小,一點也不大度!”

陛下低聲一笑,連忙摸了摸墨墨的腦袋,笑道,“那你們永遠把她當成第一重要吧,父皇占第二位就好了。”

“父皇,你這樣會把娘給寵壞的,蒼蒼說了,這次一定是你又縱容七夜放肆了,所以七夜才肆無忌憚的離開我們,連自己的女人都調教不好,父皇你太沒有氣勢了,掌控力也很水皮,要是他的話,早就把七夜給收拾了……”

墨墨這話落下,陛下當下就皺起了眉頭,沉寂的眼眸頓時閃射出一道冷銳的流光,忽然緊緊的盯着墨墨那張稚嫩可愛的小臉,聲音低沉了下來——

“墨墨,這些話真是蒼兒跟你說的?還是另有其人?誰跟你們說的這些話?”

“當然不是逸……哦,是……是蒼蒼說的!真的!墨墨從來不騙人的!”

墨墨一瞧着陛下那幽深的眼眸,當下便是一顫,立馬立起那白胖的小手很肯定道。

“是你逸皇叔跟你們說的?”

陛下眸光忽明忽滅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吓得墨墨一把捂住了嘴,猛的搖頭。

“就你小心思父皇還猜不透?以後在直呼她的名字看父皇怎麽收拾你們!逸皇叔的話你們不能盡信,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過來問父皇,不要别人說什麽你們就信什麽,上次給父皇還有你娘下藥的事情朕不收拾你們,你們還真以爲朕縱容你們了?再有,以後你們要叫你們的娘——母後!”

陛下忽然伸手捏了捏墨墨那粉嫩的臉蛋,沉聲道。

“母後?”

墨墨嘀咕了一聲,眨巴着眼睛,不解的望着陛下,“爲什麽要叫母後啊?”

“你們叫朕父皇,你娘是朕的皇後,你們自然要叫她母後。”

陛下低聲笑了笑。

“可是,娘不是北皇殿下嗎?爲什麽是父皇的皇後?”

“父皇跟你娘成親了,還有了你們,她便是父皇的皇後。”

陛下實在也不知道怎麽跟兒子解釋這話了,隻得耐心道,“墨兒,她娘要是做了朕的皇後,她就是這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最厲害的人?”

一聽到這話,墨墨那眼睛頓時一亮,驚呼了一聲,連忙擡起頭望着陛下,道,“比父皇還厲害嗎?”

“嗯!父皇都得聽她的!可是你娘好像對父皇有些誤解,所以她還沒有答應父皇,所以……”

“哈哈,父皇,你放心好了,這件事包在墨墨跟蒼蒼的身上,我們一定有辦法讓娘早點回來的,蒼蒼,一定有辦法,不然,我們去找蒼蒼想辦法吧!”

“嗯,墨兒,父皇過幾天便要班師回朝了,你們也要随父皇一起回去,這幾日父皇公務繁忙,你們要好好聽話,不要讓父皇擔心,好嗎?”

“父皇,我都是很乖的,鬧事的是蒼蒼!”

……

看着父子二人漸漸遠去,秦紫凝這才緩緩總後面的柱子現身而出,嬌美絕色的臉上挂着一道枯澀的蒼白,美眸下難以掩飾的是疼意與無法自拔的痛苦。

有什麽可以阻止她對他的癡迷?

多少年了,她依然還是沉寂在對他瘋狂的愛意之中?

流年已逝,韶華不再,千縷愛意被這流年釀得滄桑了,但是那般驚才絕豔,深沉孤高的他仍然讓她沉迷不願意醒來。

她以爲他不愛她,那麽就讓他恨她,如此也好,至少總能在他心裏占據一角。

所以,她總是争取着每一次都跟着大軍出戰,她要讓她的身影時常出現在他眼前,或許這樣,他就能記住她,她想跟他證明,東方七夜能做的事情,她秦紫凝同樣也是可以的,她想跟他證明,她秦紫凝真的一點也不比東方七夜差!

可是,她忽然發現,她想錯了!

她早應該知道,像他這樣的男人,素來涼薄的,愛上他的女人會很痛苦,他連恨都不屑于給她,從來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徒勞罷了,他根本就一點也不在乎!

她窮極心力策劃的一切,如今不過成了一個荒誕的笑話而已,他不會記得她的,永遠不會!不管她怎麽去努力,能讓他唯一記住的,恐怕真的隻有那麽叫東方七夜的女子……

他都要立東方七夜爲皇後了……

明明是那麽涼薄吝啬的人,居然唯獨給了那個叫東方七夜的女子唯一……

心痛到極點的秦紫凝早已經淚流滿面,要她怎麽面對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人?

她在心中悲慘的笑着自己覆水難收,要放棄所有,卻不甘心自己掙紮了這麽久,到頭來卻什麽也沒有得到,所有的堅持都變成了一場荒誕的鬧劇。

要她如何承受得住?

她也隻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爲什麽他就不能分一點愛給她?偏偏就要讓那個東方七夜獨占了?

誰讓你心動了?

真是活該!

秦紫凝吸了吸鼻子,悲怆的笑了笑,在心中大罵自己。

秦紫凝,你還要下賤到什麽時候?

“想哭,就大哭一場吧!”

一道歎息聲緩緩的從身後傳來,一張潔白的手帕也遞到了秦紫凝的跟前。

秦紫凝捂着鼻口,淚流滿面的轉過頭,終于看到了站在她身後一臉怅然的望着自己的花雨淚。

“淚姐姐……我……我很難過……怎麽辦?我真的很難過……”

花雨淚望着哭得兩眼通紅的秦紫凝,眼睛也是微微一熱,又是歎了口氣,這才走了上去,秦紫凝一陣難受,便再也控制不住的倒在她懷裏哭出聲來。

花雨淚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頭,落寞的笑了笑,“傻丫頭,哭吧,哭出來你就會好受一些,明明知道會受傷,還是一頭撞上去了,唉,早讓你不要動心的……你可知道,當年我……我就是怕啊……”

“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啊,我也不敢相信,愛一個人會這麽痛苦,卑賤到這個程度!淚姐姐,我……我到底哪裏不如東方七夜,爲什麽他不愛我?”

秦紫凝哽咽的擡着婆娑的淚眼問道。

花雨淚怅然一笑,“因爲我們都不是他想要的人,明白了嗎?”

“可是,我真的很難過,很不甘心!”

“别傻了,你難道覺得你做得還不夠多嗎?做得再多,也沒有任何的意義。随我回大夜好嗎?随我回到大夜古族,忘掉一切!”

花雨淚有些心疼的望着秦紫凝,她的痛,她感同身受,那樣的煎熬,她都懂!所以,她們才會惺惺相惜。

“淚姐姐,我……”

“到大夜來幫姐姐,好嗎?”

花雨淚低聲道,“爲自己活吧,傻丫頭!這次回去若是能夠赢得族長之位,你就留在我身邊做第一客卿長老吧,沒有了愛情,總有一樣東西是我們所需要的,那個東西就是支撐我們活下去的理由。而你,就是輸給了東方七夜這裏,東方七夜很清楚她自己需要什麽,北璃赤那樣的男人……”

說到這裏,花雨淚忽然頓了頓,沉默了一下,才繼續道,“他不是那般膚淺的男人,他敢将名聲狼藉的東方七夜納爲他的皇妃,便已經足以說明一切。誰會願意撿一個遭人丢棄的破鞋?更何況,他是天下至尊?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淚姐姐……”

秦紫凝擦了擦眼淚,抽咽的望着她,當看到她眼底的那一抹堅決的時候,心底也爲之輕輕一顫。

“你不要以爲隻有你愛他北璃赤,年輕的時候,我也……但是,我想過,像他那樣人,永遠也不可能爲我所擁有,所以,我放棄了,我選擇了另一樣支撐我堅持下去的東西……”

不得不說,其實花雨淚也是一個聰明的女人,這輩子,除了北璃赤,怕是誰也沒有辦法再入她的眼,但是,她很早就放棄了,如今,她所追逐渴望的東西,便是權勢!

這次下山,便是因爲新一屆族長的事情,她自是知道北璃赤的,他不屑于大夜古族,但是,一旦得到他的支持,那麽,她奪取族長的實力定然會大增!

可是,她心中壓制的情感也不是全部都沉澱消失了,有時終于也還是控制不住的,盡管她自己也不想承認,然而,事實卻是如此。

“你不必現在回答我,我會給你時間考慮。我離開大夜的時間不短了,十日之後,我就會返回西域聖山。要是你考慮好了,随時歡迎你來找我,你知道怎麽找我的。”

魏無涯如今還沒找到人,不然花雨淚早就啓程回聖山了,這幾日聽說西楚戰敗投降,心中到底還是擔心秦紫凝,這才忍不住過來看看,沒想到當真看到她這麽一副傷心得無法自恃的樣子。

自古以來,果然還是‘情’字最傷人!

花雨淚忍不住怅然歎息道。

留下這麽幾句,花雨淚便緩緩的放開了秦紫凝,直視她那朦胧的淚眼,“不要再犯傻了,與其這樣去奢求一個男人給你愛情做支撐自己活下去的理由,那爲什麽不換一個信念呢?”

聲音落下,隻見眼前有一道淺藍色的幽光一掠而過,眨眼間,花雨淚便沒有了蹤影,回廊下,頓時隻剩下淚眼婆娑的秦紫凝……

……

西楚遞交了降書,過不了幾日應該就要班師回朝了吧?

涼風拂過森冷的竹林,一陣‘咯吱咯吱’的響聲傳來,淡淡的冷月之下,回廊内落了一地斑駁的殘影,空氣裏到處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菊花香。

七夜僅僅穿着中衣,肩頭披着一件黑色大氅,憑欄而立,低着淡漠的眸子望着對面牆角裏搖曳在風中小雛菊,微微低聲念道。

多日以來星夜兼程趕路讓她眼睛裏有些難以掩飾的疲憊,臉色也有些蒼白。

這一路上,她順帶将途中一些中中小小的門派都給滅了,歸入冥殿的名下,也廢了不少的心力,不過好在随行的手下都是殿中較爲上等的高手,所以對付起來也沒有那麽吃力,更何況還有無雪錦娘忘塵她們三人機靈的操勞着,她才得以喘上一口氣。

然而,盡管有些疲憊,但她卻是睡不着,躺在床榻上總是容易胡思亂想的——擔心他是不是還會跟她生氣?

畢竟都是那樣的脾氣,都兩個月了,她寫給他的信,他是一封也沒有回!

想到這裏,七夜不禁覺得有些挫敗起來,也感到有些無措。

蹙了蹙眉,禁不住伸手從衣袖裏拿出那隻碧色的長笛,借着淡淡的天光凝視許久,才怅然懊惱抱怨道,“真不知道我這是怎麽了!明明知道如此就算再失眠你也不會知道或者給我回信,偏偏我就像個笨蛋一樣急躁,簡直是瘋了!”

想到這裏,七夜忍不住又是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腦袋。

“還說得那麽好聽說從來都是信任我,包容我,明擺着就是跟我冷戰,都什麽脾氣,什麽人啊!”

秀眉擰得更深了,徐然轉過身,手中的長笛輕輕的敲了敲跟前的闌幹,便又是一陣煩躁的歎息——

也不知道孩子們怎麽樣了?

爲什麽小六小七都沒有出現過?往常她隻要出去,偶爾也會看到小六小七那幾個小家夥的蹤影,爲什麽這次一個影子也沒有見着?

------題外話------

中秋節馬上就要到了,在這裏提前祝大家中秋節快樂!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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