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晚宴,當然幸好有紅喬幫忙,要不然,安甯還真的收拾不出來那麽一桌像模像樣的華麗大餐來。
隻見這會兒飯桌上,有點心,分别是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蘋果、合意餅;有乾果蜜餞,分别是怪味核桃、五香腰果、蜜餞桔子、蜜餞海棠;有饽饽四品,分别是花盞龍眼、艾窩窩、果醬金糕、雙色馬蹄糕。
還有醬菜四品,分别是宮廷小蘿葡、蜜汁辣黃瓜、桂花大頭菜、醬桃仁;有前菜七道,分别是二龍戲珠、陳皮兔肉、怪味雞條、天香鮑魚、三絲瓜卷、蝦籽冬筍、椒油茭白;湯一道是罐焖魚唇。
接着是熱菜,有沙舟踏翠、琵琶大蝦、龍鳳柔情、香油膳糊、肉丁黃瓜醬、龍舟镢魚、滑溜貝球、醬焖鹌鹑、蚝油牛柳、川汁鴨掌、一品豆腐、三仙丸子、金菇掐菜、禦膳烤雞 烤魚扇等等,另有荷葉粥一道,應時水果拼盤一品。
滿滿一大桌,配上各種上等美酒,有竹葉青,女兒紅,桃花釀,更有宮廷禦酒,可謂是美酒佳肴,人間第一大樂事。
安甯忍不住就誇贊了紅喬。“紅喬,你的手藝大漲啊,就這些菜,恐怕宮廷裏的禦廚都得對你甘拜下風了。”
“主子喜歡就好。”紅喬并不矯情,也不謙虛,她知道自個兒的能耐在哪兒,因而沒必要謙虛什麽。
何況,主子常說,過分謙虛就是驕傲,适當地接受他人的贊美那是一種禮貌,所以紅喬一點不客氣接接受了安甯的稱贊。
當然了,更重要的是,她會大張旗鼓地弄出這麽一桌華麗麗的菜肴來,完全是因爲看到安甯還活着,太高興了,太激動了。
爲了表達這份心情,紅喬那是拿出了她所有的本事,将她平生最得意的作品全部都一一地展現出來了。
而安甯呢,自是明白紅喬的這份心意,她笑道:“謝謝你,紅喬,這輩子我收了你們四個在身邊,是我最大的福氣。”
“主子你太矯情了,跟紅喬我還客氣什麽,主子這麽說,紅喬反倒覺得太過生疏了。”紅喬素來性子直爽,有什麽就說什麽,安甯自然明白,當下搖頭失笑道:“就你不矯情,難得我今個兒大方一次,誇贊誇贊你,你倒好,還覺得我矯情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矯情,也不廢話,趕緊的,你下去用餐去吧,還有别忘記拉上秋水那丫頭,讓她别隻顧逗着我兒子玩。”秋水那丫頭,這趟回來,剛開始見到她的時候,還兩眼淚汪汪,好不委屈的樣子,結果呢,一見她兒子玉緻遠,立即變了樣,那就跟玉鳳歌差不多了,轉眼就将她這個主子移到後面了,眼下,她的眼裏就隻剩下她兒子玉緻遠了。
那紅喬呢,聽到安甯這麽說,想到秋水那丫頭的樣子,倒是忍不住笑了笑。
“知道了,主子,我會記得拉着秋水去用飯的,不會讓那個丫頭盯着小世子不放的。”說完這個,紅喬識趣地下去了,她可不想在這樣的場合裏呆着,尤其是面對姬流觞,這個過去是對手,現在成了姑爺親哥哥的男人,她還是有些轉不過彎來,一時間無法适應這種情況,幹脆就退下去了。
她這一退下去,玉容歌自是提起筷子,先行開了飯。“哥,話不多說,這桌飯菜就當是慶賀我們兄弟相聚,祝福哥哥此去京城,一路順風,萬事都順利。”他拿起女兒紅的酒壇子,先在玉鳳歌的酒杯中斟滿了酒,又在他自個兒的酒杯裏斟滿了酒。
“什麽都不說了,兄弟我先喝三杯,先幹爲敬,哥哥随意。”玉容歌顯然心情非常不錯,安甯從未見他這般大口大口喝酒過,三杯落肚,竟然還意猶未盡,接着繼續倒滿再喝。
玉鳳歌呢,同樣也是,三杯酒,落在桌面上的時候,都是空空如也,喝得幹幹淨淨,并沒有聽玉容歌的,随意喝幾口。
他也高興,他也激動。
人生難得有這樣的時候,自然是不醉不歸。
如此,酒壇子裏的酒慢慢地開始空了,酒杯裏的酒,一杯接着一杯空。
這玉容歌跟玉鳳歌兩兄弟,倒不似剛剛相認那般,他們就像是久别的老朋友再次相見一般,彼此之間好像不需要多說什麽,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就可以說盡一切,道盡一切。
“來,喝。”舉起手中的酒杯,難得今日高興,玉鳳歌可以說這是二十年來第一次這般沒有節制地喝酒,以往他從來最多給面子地淺嘗幾口,甚至一般情況下都是滴酒不沾的,但如今,多年對手一朝成爲兄弟,幹戈早已不存在了,剩下的就隻有兄弟之間的惺惺相惜了。
此時的他們,很是慶幸在他們彼此都還活着的時候就知道了有對方的存在,慶幸在他們還活着的時候并沒有釀成悲劇,慶幸老天沒有那般殘忍,讓他們兄弟自相殘殺,就爲了這些,當浮人生一大白,喝酒,喝酒。
“喝酒,喝。”玉容歌也是如此,好像覺得他們兄弟之間已經不需要多說了什麽了,多年的對手,彼此之間都很熟悉,熟悉到對方不用說一句話,便可以猜到對方在想些什麽,下一步會打算怎麽做。
如此,還需要言語的交談嗎?自然不需要,他們隻需要喝酒就好,一切都在酒中,其他,多餘的話,多餘的事情,都不需要做,也沒有必要去做。
當然了,他們兄弟二人如此喝酒,一點沒有控制的意思,二人都想着喝醉了也不管的心态,到最後,結果呢,結果很明顯,他們兄弟二人直到醉倒了,再也喝不進一滴酒了,喝得直接趴在了桌面上。
安甯呢,見他們二兄弟這樣,無奈地搖着頭,轉而有些歉意地看着飯桌上的花亦邪。“花師父,對不住啊,他們二兄弟大概是太過高興了,倒隻顧兄弟二人喝起來,卻忘記了還有你這個師父了。”
“沒什麽,鳳歌這孩子從小吃得苦太多了,眼下難得見到他放縱一次,我這個做師父的,隻會替他高興,根本不會介意他忽視了我這個做師父的。”花亦邪慢悠悠地品嘗着竹葉青,喝一口小酒,夾一些菜肴吃起來,獨自吃着,也是挺有一番風味的。
那安甯聽得花亦邪這口氣,就知道他這個做師父的,倒是将玉鳳歌當成是自家人看待了,也隻有當自家人看待了,才會如此随意,不會介意那些繁文缛節的。
“既然這樣的話,那花師父你就多吃點,多喝點,這麽一大桌子菜,他們二兄弟光顧着喝酒,倒是沒有福氣品嘗了,還是花師父有口福,可得慢慢吃,慢慢品,如此,味道才會更好。”安甯笑着吃了一口菜道。
“這飯菜味道确實好,你的丫鬟手藝确實一流,老夫當年也曾吃過宮廷禦菜,那時以爲那是天下最好的了,沒想到,今日這麽一品,倒覺得那時算不得最好的了,今個兒這頓才算。隻可惜,我的女兒,沉睡了三十多年,被怪病纏身,從來都沒吃過一口這麽好吃的飯菜,想一想,老夫就覺得越發對不住女兒。想老夫縱橫江湖,也曾得過神醫稱号,卻唯獨對女兒的病症束手無策,也許這就是當年老夫行事太過張狂得到的報應吧。”提到女兒花聽月的時候,想到妻子死去的樣子,想到他當年行事惹來的因果循環報應,此時就是飯菜再香,味道再好,花亦邪也吃不下去了。
這個時候的他,倒像是一個孤寂的老頭了,獨自喝着悶酒,看着有些凄凄涼涼的。
安甯呢,自從有了寶寶之後,心腸那是越來越柔軟了,要不然,當初也就不會被慕容航的底下人發現行蹤了,更不會被慕容航認出來了。
眼下,她見這個老人如此,倒是看着有些不忍心,便道:“花師父也别太過擔心,也許你的女兒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遇見貴人,那怪病就此治愈了也未可知啊。”
“我也希望遇見貴人,遇見鳳歌口中所說的鬼醫,隻是鬼醫那個人,老夫聽說神龍見尾不見首的,也不知道老夫的女兒有沒有那個運氣,能夠碰到鬼醫出手給她救治。”花亦邪聽到安甯的勸慰,想到徒弟說到的那個鬼醫,倒是眼裏有了一些希望的光芒,不過那光芒很淡,很淡,畢竟,江湖上很少有人有那般幸運,能夠得鬼醫出手救治。
花亦邪很是擔心這次出來,根本就碰不到鬼醫,而安甯呢,卻笑着寬慰他道:“放心吧,花師父,鬼醫跟我倒是有些淵源,若是花師父信得過我的話,我倒是可以先給令千金診斷診斷,若是我可以出手醫治得了的話,想來花師父就不需要去找什麽鬼醫了。”
安甯這話一出,花亦邪似不敢置信地看着安甯,他似有些難以接受,難以接受傳聞中的鬼醫是那麽年輕的一位婦人,還是一個王妃。
但是很快,他将一些打聽來的消息,前前後後地聯系起來,他就覺得這是一個事實,想到這就是一個事實,他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神情異常激動道:“如此就麻煩王妃給小女看一看了。”他清楚得很,眼前的這位王妃不管是出于什麽目的要隐瞞她就是鬼醫的身份,但是隻要她肯出手,就行了。
他要的,也就是這個結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