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話的時候,她找了一件幹淨的白衫穿上了,同時用白色的面巾罩了面容,戴了幹淨的白色手套,另外,就連頭發也用白色的帽子給裹了進去。
她的這身裝扮在玉容歌看來,有些不倫不類,不知道安甯爲何要這麽穿,不過他大概也猜到了一點,應該是安甯出手給人治傷的時候有這個習慣吧。
想到這個,玉容歌倒也淡定得很,反倒是身邊的秋水,眼中露出微微的愕然。沒想到世子爺竟然一點兒也不吃驚,要知道當初小姐穿這一身給人出手治傷時,她們幾個丫鬟可是好奇得很。
“秋水,想什麽呢?我交代給你的事情,都做好了嗎?”安甯見秋水奇怪地盯着玉容歌瞧,便皺了皺眉,這個丫頭,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分輕重,這玉容歌不露出吃驚的表情有什麽好奇怪的,真是的。
安甯對着秋水的做法,無奈地搖搖頭,那秋水呢,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然後趕緊回了安甯。
“小姐,這些用具都在燒酒中泡了有些時間了,已經可以了。”秋水邊說着,邊給安甯端出一排鋒利的刀器,那是安甯特制的手術刀。
安甯見了,淡淡一瞥,道:“秋水,先給我剪刀。”她伸出手,邊上的秋水立即從鐵盤中将剪刀放到了安甯的手中。
安甯接過剪刀,快速地剪開了這個人胸口上的衣料,露出裏面的傷口來。随後她又看了秋水一眼。“普通大圓刀。”秋水一聽,趕緊将鐵盤裏排列在前的第一把刀子給安甯遞了過去,安甯接過,快速地劃開了這個人的表皮,順利之後,安甯又吩咐秋水給她遞過尖刀,她用尖刀挑深了,露出裏面的倒三角的箭頭。
這都看到箭頭了,安甯便将尖刀扔到了鐵盤中,轉而拿起鐵盤中的鑷子将那個人傷口中的箭頭給挑了出來,扔到了旁側的鐵盆中。
接着,她側頭問着秋水。“秋水,羊腸線穿好了嗎?”
“回小姐的話,已經穿好了。”秋水回複着安甯的同時,已經将手上穿了羊腸線的銀針交到了安甯的手中。
安甯呢,點了點頭,開始給這個人縫合傷口,大概縫了整整十二針,總算是将這個傷口處理好了,接下來的部分,安甯就交給了秋水來處理了。
“秋水,給他包紮傷口,各處小傷刮痕什麽的,也一并給處理好了。”
“是,小姐。”秋水忙着給那個人開始處理最後的工作了,安甯呢,解了身上的白衣,摘了白帽,白手套跟白口罩,包裹成一團,扔到了沾染了血色的鐵盆中,随後走到書桌前,開始給那個人寫傷後的調理方子了。
隻見她在方子上落筆寫着,人參,白術,茯苓,陽起石、菟絲子、小茴香、肉桂、熟地、蛇床子、茨實。随後将方子吹了吹墨迹,交到了玉容歌的手中。
“按照這個方子去抓藥吧。記得,抓三服藥分三天就夠了,一天一服,分早中晚飯後服用。另外,還有一些注意事項我也得提醒你一下。”說着,安甯将傷後該飲食方面該注意的地方一一地告訴了玉容歌。
“第一,戒辛辣,煙酒、多喝水,少食油鹽,清淡爲主。第二,不要吃發物類的食物,比如姜、花椒、胡椒、羊肉、狗肉、牛肉、臘肉等等。第四,養傷期間多吃一些水果蔬菜,像蘑菇,黑木耳之類的可以多吃點。第五,多吃些魚肉蛋補充營養,肉呢最好是瘦肉爲主,這樣方便消化。第六,可以吩咐底下的人多煮一些魚湯,海帶湯,雞湯,動物内髒給他吃,這些有滋補作用。”
“還有嗎?”
“沒了,暫時就這些了,如果傷勢愈合得快,七天之内就可以拆線了,拆線之後,他就完全沒有問題了。當然,如果他開始發燒發熱,引起發炎其他并發症的話,那到時候還得繼續看看,也就沒有那麽快就能好了。”安甯這話一說出來,倒是讓玉容歌本以放下的心有提了起來。
“甯兒,最壞會發生什麽情況?”
安甯在玉容歌的直視下,隻得又多說了幾句。“最壞的情況我也不知道。當然,最好的情況就是不會出現這些,我也希望是這樣,不過,你還是最好有個心理準備,萬一出現什麽别的情況的話,這我也不能預料。不過我會讓秋水今晚盯着的,如果今晚不會發燒起來的話,那就沒什麽事了。”
“我知道了,甯兒,今晚真是辛苦你了,也麻煩你了。”玉容歌素來知曉安甯的性子,她是一個最讨厭麻煩的人,可如今衛少棠爲了他出了事情,他也就顧不得想太多了,隻能勞煩安甯了。
安甯呢,從玉容歌的眼中看出他的愧疚,不過這份愧疚對她來說,沒有什麽實際的用處,她要的,是沒有麻煩,因而她定定地看着玉容歌的眼睛,道:“玉容歌,今晚的事情,你最好保證你的朋友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若不然的話,我會救人,自然也會殺人的。你要記住這一點。”當麻煩帶給她威脅了,她不介意她的雙手沾染鮮血,反正自從回了尚書府,她的平靜生活早就已經結束了。
既然,注定要在血雨腥風裏度過,那麽她會選擇最好的方式保護她自己,保護她身邊的人。
玉容歌自是知道安甯這話絕不是開玩笑的,她是認真的。
想來若不是今晚實在時間緊迫的話,相信安甯早就将他跟衛少棠這個麻煩給打發得遠遠得了。如此,在來的時候,他其實是算計過時辰的,算得剛剛好,讓安甯沒有辦法拒絕救助衛少棠。
想到這兒,玉容歌不由地别開了視線,那是對安甯有愧在心。“我知道了,甯兒,我會讓他守口如瓶,絕不洩露半個字的。”
“那就好。天亮之前,我不會将你的朋友趕出去,不過,天亮之後,隻要你的朋友沒有其他的問題出現,那麽你最好給我将他送走,我不想再看到我這裏藏着一個受了傷的男人,你明白嗎?”
“我知道了,這個我會想辦法的。我保證如果他沒性命之憂的話,我不會再麻煩甯兒,一定再天亮之前将他送出去。”玉容歌向安甯如此保證道。
安甯呢,聽到玉容歌這麽說,倒是點了點頭。“可以,就按照你說的辦吧。現在,我有些困了,我要去睡了,你呢?”安甯回頭看了看榻上躺着的那個受傷男人,覺得以玉容歌擔心的程度來看,他今晚似不用睡覺了。
好像她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多餘了,想着,安甯苦笑了一聲。
那玉容歌呢,聽到安甯語氣中的關心之意,心頭立即暖暖的,他指了指榻邊的那張梨花木椅道:“我今晚得看着衛少棠這個小子,等他醒了,看看他有什麽需要的。所以今晚我打算就坐在那把椅子上過一晚再說,若是實在困了,到時候也能打個盹補個眠的。”安甯聽玉容歌這話,才知道剛才那個染血男人的真實身份,原來他就是衛少棠啊。
這安甯一想到是衛少棠,倒是想起當初她爲了設計薛弘,将無辜的他當了棋子利用籌謀之事,忍不住,她便歎了一聲。
先前她行事有愧于他,如今他受傷而來,她深夜給他治傷,還真像佛家所說的,有因果根源之說呢。
那玉容歌呢,聽得安甯歎氣的聲音,倒是多看了安甯一眼,問道:“怎麽了,甯兒,好端端的,你怎麽歎氣了?”
“我是在想,當初薛弘的事情我欠了衛少棠,如今我也算是還給他了。往後,我對衛少棠倒是沒有虧欠了,扯平了。好了,我該走了,你留步吧。”說這話的時候,安甯推拒了玉容歌的相送。
她吩咐了秋水,給玉容歌找兩床被子出來,讓他困了的時候可以打地鋪,當然,房間裏的銀炭也是少不了的。
等到安排妥當了,她便到隔壁的屋子安睡了,這一次,她倒是不再翻來覆去了,睡得挺好,隻是,她睡得時間不長。
她的夢裏,全是血影刀光的,滿是妖娆的紅色,滿是黑沉的氣息,那些紅豔豔的血色,那些黑壓壓的氣流,彙聚而成的畫面,讓安甯整個人感覺到窒息。
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個熟悉的面孔,那是前一世她殺掉的人,一個個的,伸着尖銳的爪子,朝着她的脖子掐過來。
他們在向她索命,沒錯,一個個地在向她索命。
她的額頭,漸漸地冒出了冷汗,她的手腳開始冰冷,她的面色也開始變得猙獰起來。
她開始用手中的匕首,向他們一個個地刺去,随着她每刺一下,就倒了一個人,然後,倒下去的人越來越多了,整個黑暗的世界裏留下的隻有她一個人了。
她勝利了,滿身是血,手上還握着染血的匕首。
這個時候畫面轉變了,是火,熊熊的大火,她研究的毒物被人動了手腳了,整個實驗室爆炸了,她好疼,好疼,應該是要死了。
無盡的黑暗将她拖了下去,一直往下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