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時辰,這樣的天氣,按理說,往常本就香火不旺盛的空山寺,此時此刻更是無人踏足才是。
然令人訝然的是,空山寺的正門大開,所有的和尚連同方丈都出動了,他們急急地朝大門處快步走去,一個個看着面色隐隐有些不安。
早起出來采集露水的綠衣丫鬟見到如此情景,靈動的眼珠子一轉,偷偷地拉過一個正往大門跑的小沙彌。
“小和尚,這大清早的,如此仗勢,可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小沙彌這急着去接待貴客呢,哪有功夫去搭理閑雜人等,可是見是綠衣丫鬟,“原來是秋水姑娘。”知曉秋水是那位姑娘身側的四大丫鬟之一,小沙彌倒也不敢存了慢待之心,雖然心急,倒也将事情一一告知了那綠衣丫鬟。
那綠衣丫鬟一聽,覺得此事甚是蹊跷,忙轉身回了寺廟後山的一處僻靜小院去。
“小姐,小姐。”一踏入小院,秋水便嚷嚷着進了自家小姐的房間。
“秋水,你這丫頭,一大早的怎麽就吵吵鬧鬧的,昨晚那番鬧騰,小姐睡得本來就不好,這剛睡得香一點,你倒好,就跑來嚷嚷了。我可告訴你,要是鬧騰得小姐發了脾氣,到時候可有你受得。”挑了門簾的青衣丫鬟,自然是青枝,她素來做事穩重謹慎,看不得秋水這個丫頭老是冒冒失失的。
這秋水聽得青枝這般一提醒,忙捂嘴,朝裏頭望了望,拉過青枝小聲道:“青枝姐姐,我這不是剛得了消息給急的,這才失了輕重,等會你可得在小姐面前給我多說幾句好話啊。”
“這會兒啊就算青枝姐姐肯給你多說幾句好話,恐怕也來不及了,秋水,小姐聽到外面動靜了,讓你趕緊進去回話呢。”出來的丫鬟穿着一身桃紅石榴花色的衣衫,是紅喬,她素來是個潑辣爽利的,因而說話也直白了些。
這秋水一聽小姐被她吵醒了,反倒是不慌了,嘟起嘴角瞪了紅喬一眼。“紅喬,你個死沒良心的,都到這會兒了還跟我擡扛,要是小姐真生氣了,難道你就真的心裏舒服了?”秋水朝着紅喬沒好氣地瞥了一眼,挑了簾子,快步地走進去了。
留下青枝對着紅喬無奈地搖搖頭,“你們兩個啊,真是一對小冤家,這一天不鬥嘴一回啊,恐怕你們這心裏啊都舒坦不了。”
“我就喜歡看秋水那丫頭杏眼圓瞪的樣子,逗着可好玩了。”紅喬對于秋水那偶爾的小脾氣,那是壓根不放在心上。
青枝聽了,嘴角微微一笑,“真不知道該拿你們兩個怎麽辦了。”說着話,青枝也懶得再多說紅喬跟秋水二人之間的這種惡趣鬥嘴了,轉身跟紅喬一道兒回了屋。
此時,煙霞色的帳子已經用金鈎挂起,梨花木榻上的俏影慵懶地斜靠在軟墊上,她身穿鵝黃衫子,裝扮得極爲簡單,隻零星幾點素淨珠翠,映襯得雲絲烏碧亮澤,斜斜的一支七寶玲珑簪子垂着細細的一抹流蘇,隐隐流轉淡淡的瑩光。
暖暖的風吹過,把她鬓角的幾縷碎發吹到了臉上。
她手指拂動的瞬間,一雙鳳眸,半閉半開着,偶爾擡起微微一掃之時,有種說不出來的氣勢。“說吧,大清早的,如此嚷嚷,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本小姐,對吧,秋水?”秋水這個丫頭雖然沒有青枝穩重,但素來也是很有規矩的,一般情況下,她不會如此吵吵嚷嚷的,因而她料定秋水今個兒定然得了什麽重要的消息,以至于她闖入房間之時都顧不得平常的規矩了。
“小姐果然聰明睿智,秋水這還沒說呢,小姐就猜到了。”秋水眼見得自家小姐沒有半點生氣的痕迹,當下笑得甜甜的。
“這會兒小嘴再甜,話說得再好聽,若是沒說出個什麽道道來,等會可别怪小姐我處罰你這個沒規矩的丫頭。”安甯嘴角淺淺一彎道。
“就知道小姐拐着彎心疼秋水呢,才不會處罰秋水呢。這件事情是這樣的,秋水剛去采集露水的時候,看到空山寺所有和尚跟方丈都出動了,秋水跟一個小沙彌打聽,原來是今早有貴客臨門,聽起來是個極爲了不起的大人物,說道是東廂房那個怪和尚的故人。”秋水這時候還納悶着呢,那東廂房的怪和尚究竟是個什麽身份啊,怎麽會有這麽一個大有來頭的故人。
而安甯一聽這個消息,心下一頓,凝了眉。
“小姐,可是有什麽不對?要不要青枝再仔細去打聽打聽?”青枝素來心思細膩,這會兒見安甯沉了眸,便知曉小姐對此事關注上了,因而她主動開口,想要替安甯去打聽清楚這件事情。
而安甯确實有這個意思,便點了點頭。
“也好,你去走一趟,小心一些,若是有什麽不對,立即來報。”
青枝聽了安甯的叮囑,溫笑道:“青枝知道的,請小姐放心,青枝一定會完成任務的。”
“小姐,我也去吧。”一直在旁側安安靜靜地裁剪着花枝的紫衣丫鬟,是踏雪,這會兒她冰冷的臉上有了表情,也有了動作。
安甯聽到踏雪的聲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後道:“也好,踏雪跟着一道兒去,你跟青枝二人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是,小姐。”踏雪領了指示,便再沒有第二句話了。
她随着青枝出去行動,留下紅喬跟秋水二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二人此時倒也極想跟着青枝踏雪二人出任務,可是沒有小姐的命令,她們二人是沒有辦法插手的,因而此時的紅喬跟秋水二人心裏跟貓爪似的,癢得很。
當然,她們二人的這點小心思,安甯又怎麽看不出來呢。
隻是,此事非同小可。
這紅喬跟秋水的武功比起青枝踏雪而言并不弱,隻是她們二人行事卻比不得青枝踏雪二人謹慎穩重,因而這次行動,安甯爲了穩妥考慮,并沒有讓紅喬跟秋水出任務。
就連她自己也沒考慮過,因爲此時的她,壓根不想跟玄空那個怪和尚碰面。
要知道,自從賜婚聖旨下來,她這幾天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昨晚更是來了這麽一場刺殺,讓她越發覺得風雨飄搖。
這當會又來了這麽一個跟玄空大師有牽扯的人,當然,也是跟她有牽扯的人,這沒摸清底細之前,她怎麽都不會心安的,畢竟那個玄空老頭,可是知曉她底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