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夠了,罵累了,安青婉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氣着,如此坐了好久之後,她緩緩站起來,出了書房,熟門熟路地去了沈月婵居住的房間。
到了她的房間後,她先是從外頭院子裏的水缸裏取水,将她自個兒渾身上下清理得幹幹淨淨後,就在沈月婵的房間裏,翻箱倒櫃地找衣服,找首飾,找齊整後,她坐在了梳妝台前開始裝扮她自個兒。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安青婉将自個兒裝扮得跟新娘子一樣,她戴着紅色的紗巾,穿着大紅的衣裙,發髻上還戴上了鳳冠。
她笑得喜氣洋洋,像是想到了什麽,在案台前,攤開宣紙,提筆寫了一封信函,接着她從箱子裏取出了一方白布,挂上了懸梁。
至始至終,她做這一切都是有條不紊,絲毫不亂的,面上一直都是帶着微笑,就連将她自個兒挂上懸梁,踹掉凳子的時候,她嘴角的那一抹笑容也一直都沒有消失過。
當然了,這個曾經嚣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安家大小姐,最終還是選擇了這樣的一條路,将她自個兒送上了黃泉。
隻是,臨死前,她總算是做了一件善事,她将沈月婵臨死前跟若水之間的對白都寫在了那封信函裏,而那封信函自然而然地就落在前來四皇子探查消息的玉鳳歌手中。
望着懸梁上已經死透的安青婉,玉鳳歌捏着手中的信函,倒是吩咐底下的人将安青婉給放下來,買一口上好的棺材,将她給好好地安葬了。
處理完這件事情,玉鳳歌一回府邸,馬上就派人将這個消息傳遞到了江州玉容歌那裏。
玉容歌呢,接到玉鳳歌飛鴿傳書的時候,他正在跟安甯,八皇子左琪跟八皇妃安青慧,定北侯,莊太傅,沈大學士,平陽侯,顧傾城等人商議擁戴八皇子爲帝,打回京都去。
這個時候,接到京城那邊突然的變故,衆人皆是震驚不已,唯有玉容歌似早料到會這樣,面上波瀾不驚的,倒是讓安甯一眼就看了出來。
“容歌,你老實說,當初你策劃那一幕,讓我配合,要求踏雪跟淩五易容成八皇子跟八皇妃,是不是早就想到有今日的變故了?”
“那倒不是,我隻是想着以防萬一,想着可能事情會有變故,因而提前做個預防罷了,隻是沒想到我的預感竟然成真了,皇叔真的出手了。而我一直以來的懷疑也得到了證實,果然皇叔就是當年那個殺害我父母的幕後主謀,如今可謂是家仇國恨一起可以報了。”玉容歌看着手心裏的信箋,目光堅定道。
“說來,能夠得到這個消息,還真得謝謝安青婉,這封信可是她寫給甯兒的。”
“安青婉?”安甯有些不解地反問道。
“嗯,若不是她一心想着要複仇,想着要殺了四皇子跟沈月婵,恐怕就聽不到這麽重要的消息了,所以,關于這個,還真的謝謝她。”玉容歌這麽一說,安甯倒是扯了扯嘴角道:“她給的消息,你就這麽輕易相信了?會不會其中有什麽陰謀?”
“不會有什麽陰謀的,因爲安青婉已經上吊自殺了,這算是她臨終前的善心吧,哥哥說消息應該不假,因爲沈月婵跟沈公子确實死在若水的劍下,哥哥可是認識若水佩劍的。還有,哥哥也确定了,左煜确實被人暗殺了,現場留下的是八皇子暗衛的令牌,另外沈家也确實被滅門,大火燒幹淨了,這些,安青婉在信中所說的都符合,一點不假。想來,這個消息是值得信任的。”
雖然玉容歌不清楚安青婉死前爲何要寫下這麽一封信函給甯兒,但是她人都死了,原因也就懶得追究了,就權當她是死前悔悟,發了善心吧。
那安甯呢,本以爲安青婉進入四皇子府,不出三天就會被左煜跟沈月婵給害死了,沒想到她倒是活得挺長久的,最終還以這樣的方式了結了她自個兒,這個,倒是出了她的意料之外,是她沒有想到的。
更沒想到的是,像安青婉這麽自私自利的人,臨終前竟然會發了善心,好心地告訴了他們這個至關重要的消息,還真是無法理解她。
可是想不通歸想不通,結果已經這樣了,那就當成是她對她安甯最後的忏悔吧,而她呢,也就大方一次,原諒她過去對她所做的事情吧。
想到這兒,安甯倒是點頭認可了。“好吧,我贊同容歌的觀點,暫且就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吧。”
玉容歌見安甯這别扭的樣子,倒是嘴角莫名地扯出了一抹好笑的弧度。
“笑什麽?”
“沒什麽,我隻是在想,既然得了消息,也認可了這個消息是真實的,那麽接下來我們的行動方案,倒是要稍稍變動一番了。”
“那是自然,你說吧,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辦?”安甯問着玉容歌。
“接下來我們要辦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昭王爺的惡行公布天下,還有将八皇子左琪還在世的消息傳出去。”玉容歌這話一出,安甯倒是覺得有必要問一問了。
“容歌,你打算以什麽樣的方式來解釋八皇子死去又複活這件事情呢?若是說當初死的是八皇子替身的話,那我們後面給八皇子舉辦如此隆重的下葬儀式,恐怕會惹人懷疑,會讓昭王爺到時候有縫隙可鑽,污蔑我們鎮南王府要起兵造反,是故意打着八皇子旗号。”
“這個倒是簡單,就說當初八皇子傷勢嚴重,鬼醫出手救治之時,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擾。如此,我們可以對外說是生怕殺手不肯罷休,爲了八皇子的安危考慮,爲了麻痹對手,我們才進行李代桃僵之計。”
說到這兒,玉容歌笑看着安甯道:“想來憑眼下鬼醫在百姓眼中的神話傳奇,想來就算是八皇子真的下葬了,再被鬼醫挖出來救治,恐怕百姓們也會相信的。”
“這麽說來,如今,我們是不是都要感謝這傳得越來越離譜的說法了。”安甯逗笑地說了一句。
“也可以這麽說,可以感謝啊。”玉容歌風趣地附和了一句,接着他将他的計劃方案具體安排了下去。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衆人都散去了,唯有顧傾城還在。
安甯見此,倒是有些訝然了。“大哥,你是不是覺得這個行動計劃有問題?如果有問題的話,你盡管提出來吧,我們可以再進行改善的。”
“那倒沒有,容歌所安排的計劃已經夠周密了,我這裏沒有什麽問題。我之所以單獨留下來,那是因爲大哥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們二位。”顧傾城知道,一旦行動開始,到時候勢必會跟昭王爺之間有一場惡戰。
那時,彼此之間,刀光劍影的,雙方傷亡都是在所難免的事情,隻是——
“大哥有什麽事情要拜托的,就請直言吧,都是自家人,不必這般客氣的,直言便是。”玉容歌大概猜到顧傾城會拜托什麽事情。
果然,不出他所料,顧傾城希望在雙方交手的時候,事情成功之後,能夠放左嫣然一條生路。
畢竟,沒有左嫣然,就沒有顧家。
若非她大義,放了他們顧家一條生路,恐怕平陽侯府已經是血流成河,無人生還了。
所以這份恩情,他顧傾城記得牢牢的,關鍵時刻,能夠報了這份恩情的話,他還是希望能夠回報點什麽給左嫣然的,這樣的話,他心裏的愧疚會減輕一些。
那安甯呢,聽到顧傾城這要求,跟玉容歌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道:“大哥,你這個要求應該不難的,到時候,以你功臣之名換取左嫣然一條人命,想來八皇子會放她一條生路的。當然了,我跟容歌也會幫着你保住左嫣然性命的。”
“好,有你這句話,大哥就可以安心了。我這就去辦事了,不打擾妹妹跟妹夫了。”顧傾城說完這話,翩然離去,那離去的背影看着倒是孤寂落寞得很,莫名地,安甯皺了眉頭。
“甯兒,你怎麽又皺眉頭了?說了,皺眉不好的,我的甯兒,應該開開心心才是。”玉容歌笑着撫平了安甯眉間的皺痕,而後輕輕地擁着她。
“嗯,容歌說得對,我應該開開心心才是。”許是她憂人自擾了,太多想了,大哥應該已經放下對她的那份特殊感情了吧,他現在喜歡的應該是左嫣然,應該是這樣,沒錯的。
想到這兒,她靠在玉容歌的胸膛上,眉眼彎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