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繼在朝中爲官這麽多年,也算得上頗有分量,像如今這樣狼狽的模樣實屬罕見。便是皇帝也不能輕易對他打罵,否則寒了一衆朝臣的心。他道:“愛卿平身。”
張繼擡起頭,并不着急着站起來,隻是仰着頭目光憤然,仿佛下一秒就要氣的暈過去一般,緩了緩,才道:“老臣一生自問沒有做過不齒之事,如今有人執意往老臣身上潑髒水,壞了老臣的名聲,其居心實在險惡至極,還請陛下爲老臣做主啊!”
皇帝長歎口氣,目光猛地轉向宣華,宣華微微張着嘴,似乎還沒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緩過神。陡然間意識到皇帝的目光,他擡起頭,頓時被帝王眼中的冰寒激的心中一冷,如墜冰窖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了。
張繼被證明是無辜的,那批軍饷一點也沒有少,自然就是有人要冤枉張繼了。張繼爲官一輩子,在朝中分量也是頗爲重的,任是有點腦子都不會拿他開刀,那麽,就是再向張繼身後的人發難了。若是張繼被誣陷,第一個被連累懷疑的便是宣離。而如今朝野之上誰最視宣離如眼中釘,自然是五皇子宣華了。
方才還在落井下石的那些朝臣登時一句話也不敢說,宣華一派的人噤若寒蟬,誰都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麽事,在他們手裏得到的消息,自然是今日張繼必會被查處偷盜軍饷,可如今張繼安然無恙,那消息定然有誤,怎麽還敢往刀口撞。
宣離一派的朝臣卻是各個端起了看好戲的架子,難掩目光裏的趾高氣揚。
宣離歎息一聲,溫和勸慰道:“張大人不必傷懷,這麽多年爲官人品公道自在人心,父皇一定會爲你做主的。”
張繼憤概道:“若隻是侮辱老臣一人便罷了,可這動靜,分明是要耽誤辎重部隊的腳程,這軍饷一日不送到邊關,将士們就多熬一日苦寒。這……。分明是居心不良,想要爲難我大錦朝邊關的将士啊!”
此話一出,甫座皆驚。就連九重龍椅上坐着的帝王,眸中也猛地迸出一絲冷色。
宣華心中大叫不好,本是皇子間的暗流洶湧,卻教這老匹夫一句話說道了邊關戰事之上。誰都知道如今大錦朝和天晉國的戰争是最不好多提。雖然表面瞧着大錦朝因爲錦衣衛的到來而捷報連連,可其中的兇險也不能爲外人道與。這就是懸在大錦朝花團錦簇宮殿上的一把刀子,誰都不能碰,如今張繼卻将這刀子明明白白的擺在衆人面前,還引出了刀子上的血迹,自古帝王心多疑,皇帝會怎麽想?怕是會以爲自己存了禍國的心思,再往深猜測,連通敵的可能都有!
事情沒有足夠的證據是不能定罪的,那消息傳出來傳的莫名其妙,連宣華都不能确定消息的出處,皇帝找不着傳話的人,心中必然更加驚疑,認爲宣華的能力已經大到連他都不能掌控的地步,這對帝王還說,實在不是一個好苗頭。
“愛卿,此事的确内有蹊跷,放心,朕一定會給你個交代。”皇帝沉沉道,話語中的寒意令在場衆人都不由得心中一驚。帝王平日裏瞧着再如何明朗,骨子裏天生的威儀卻不容侵犯,今日背後之人既然像耍猴一樣的耍了他,真要被揪出來,哪裏還有什麽好下場?他看向跪在地上老淚縱橫的張繼,安撫道:“朕還需要你,大錦朝的将士也需要你。今日這麽白白一遭,朕必然要那人爲此付出代價。隻是如今邊關吃緊,這以後的事情還要愛卿跑一趟,如今時候已晚,改作明日啓程,愛卿今日回府好好休養壓驚,朕等會便拟旨。”
這就是要安撫張繼,并且認真追查此事了。宣華越聽越是覺得不好,可此刻若是說話無疑火上澆油,隻得悶不吭聲的将怨氣全部吞了下去,隻是臉色難看的出奇,幾乎要拂袖而去了。
皇帝既然已經放下架子,張繼也斷沒有拿喬的道理,一疊聲的謝過皇恩浩蕩,這場浩浩蕩蕩的軍饷風波才慢慢平息下來。張繼回府後自然會收到宮裏送來的補償,一代老臣被人污蔑的确是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表面上瞧着是張繼受了委屈,實際上卻是不痛不癢,反而讓帝王更加信任。這場戲到最後,輸的不過是宣華。
皇帝眼下是沒有責怪宣華,可今日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帝王眼裏,他也會思考,也會有心中的打量。有的時候,達到某個目的并不需要十足的證據和把握,隻要把一顆懷疑的種子悄悄埋在對方心中,等着它破土發芽,終有一日這顆種子會在某個契機迸發出無比巨大的力量。今日的事情就是埋在皇帝心中的一顆種子,皇帝對宣華起了懷疑之心,從此以後,宣華做什麽事情落在皇帝眼中,未必就沒有其他的心思,他從一開始就失去先機了。
今日的輸家是宣華,最大的赢家卻是宣離。他根本什麽都沒做,甚至沒有出面,卻輕而易舉的赢得了皇帝的同情和信任,也爲他的下一步計劃鋪好了路。他慢慢地經過宣華身邊時,微微一笑,看着宣華陰沉的目光裏仿佛含着一絲不露聲色的輕視。宣華緊緊捏着拳,才控制住沒有一拳頭砸過去。
而宣離的身後,正有一道微笑的目光注視着他,這目光來自百官中的人群,并沒有特别令人注意。那是一個身穿紫色官服的年輕男子,留着一圈小胡子,眼中眸光意味深長。當他收回目光時,卻意外的發現站在自己身邊不遠處也有一個人正靜靜地注視宣離,那個人身量還未長成,不過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生的美麗秀氣,眸光燦爛如上好的琉璃石,隻是目光中冷冷沉沉,竟是有幾分熟悉。
那個孩子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轉過頭來,冷冷的盯了他一眼,轉過身,一邊的小太監忙迎上去:“十三殿下慢些走……”
齊風微微一愣,轉而搖了搖頭,跟着離去了。
……
張繼回到府裏,果不其然皇帝的聖旨接下來就到了,賞了一些金銀權當是安慰。安撫了府裏衆人之後,已是夜色沉沉,張繼回到書房,點上油燈,從書房桌子底下摸出一個匣子來,交給了站在對面的人。
那個人顯然在書房裏已經恭候多時了,看到張繼的動作,滿意的笑了笑:“張大人動作果然敏捷,我這就去向殿下複命。日後殿下大業一成,必然給張大人記下頭等功。”
張繼笑道:“蔣公子過譽,老夫如今也是半隻腳都要落入黃土中的人了,哪有什麽榮華富貴。倒是蔣公子英雄出少年,日後飛黃騰達,又是大錦朝的傳奇人物。”
書房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蔣超。此刻他與張繼兩人互相吹捧間,已然達成了某種共識。然而這同盟本是因爲利益走到一起,其中真心假意各自分辨。張繼心中暗罵對面的小子心思毒辣,更是甘願做宣離的一條狗,腆着臉從宣離手中求食。蔣超卻也暗自鄙夷張繼做什麽雲淡風輕之态,還不都是爲了權勢。
然而無論心中怎樣,面上卻總是笑嘻嘻的。張繼看着交到蔣超手中的小匣子,笑道:“這就是存放軍饷倉庫的鑰匙,統共八百車,蔣公子做事還要做的幹淨些,省的落下把柄。”
“自然,”蔣超也笑道:“這可是殿下大業中的重要一環,怎能出了差錯。今日多謝張大人贈鑰匙,我在此先祝張大人明兒起一路順風了。”
張繼也回他一個笑:“承公子吉言。”
兩人說過話,蔣超便從張府後門離去,此刻正是夜半三更,京城裏一派黑沉,天上一個星子也沒有,許是天氣要有落雨的勢頭,連月亮也不見,烏雲沉沉的挂在天空。正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
蔣超騎馬,一路急行,一直到了城東一處巨大的宅院倉庫後頭,隻見這倉庫修的實在高不可攀,足足有半幅城牆高,辎重部隊要運送的軍饷全在裏面。而外頭準備的人馬俱是已經到齊,蔣超将鑰匙抛給站在最前面的人,那人拿鑰匙打開倉庫大門,猶如收到整齊劃一的指令一般,接下來周圍靜待的人馬齊齊而動,将另一方車上的東西放下來,一方從倉庫裏運東西進來,一方從倉庫運東西出去。
這便是行的是偷梁換柱之事了,蔣超得意的看着,直到一個人走到他身邊,道:“一切可打點好了?”
蔣超回頭一看,夏俊站在沉沉夜裏,隻拿了一小盞火把,眸光被火光映得有些發紅,竟是顯得有幾分詭異。他神色一頓,道:“打點完全,連周圍礙事的人殺了個一幹二淨。”
夏俊點頭,看向那高大的倉庫進進出出的人,面上卻沒有露出太多的欣喜之色。蔣超注意到他的表情,奇怪道:“表弟,你還在擔心什麽?”
夏俊搖了搖頭,目光流出一絲奇異之色:“不知爲什麽,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這一切發生的太順利了。無論是張繼自導自演的金銮殿上的一出戲,還是此刻在倉庫裏偷梁換柱,一切都發生的太過自然太過順利,他的腦中猛然間浮起一雙上揚的媚眼,那眉眼微微一彎,瞧着是在笑,眼中深刻的都是嘲諷。夏俊心中一驚,隻覺得如同一盆涼水兜頭倒下,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緩了緩,他才對蔣超道:“蔣阮可有什麽異動?”
“她整日呆在錦英王府,宮裏都不曾進去過,”蔣超冷冷一笑:“表弟你不用太過擔憂,她在王府裏根本沒有出來,又怎麽知道我們的計劃,難不成會未蔔先知不成?”
夏俊眸光動了動:“是的,她不可能未蔔先知。”一個身居在王府的人,本來消息就比别人穿的慢,一切消息的來源都要從外頭得來。蔣阮不可能先一步得知他們想要做什麽,明日一早,這匹軍饷就會跟随辎重部隊運向遠在千裏之外的邊關。而此軍饷非彼軍饷,一切神不知鬼不覺,真的要等蔣阮發現不對的消息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譬如他們此刻在此偷梁換柱,蔣阮又怎麽知道,她又怎麽能阻止呢?她不可能知道他們的計劃的,除非她不是人,她能未蔔先知。
夏俊慢慢平靜下來,才慢慢道:“繼續吧,趁着天未亮……”趁着天未亮,就讓一切都淹沒在夜裏,而蔣阮,也注定交鋒中輸在這一局了。成王敗寇,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
這一夜,錦英王府裏,蕭韶書房裏的燈卻未滅,從外頭走過看去,在漆黑的夜裏猶如一簇花火般明亮溫暖。仿佛推開門,正能看到冷漠内斂的黑衣青年坐在書桌前的模樣。而此刻,書桌前的确坐着一人,卻是袅袅婷婷,少女初長成。
茶香袅袅,蒸騰起的霧氣隔書桌,在燈火照耀下開出一小朵美麗的花朵,比霧花更美的是少女的容顔,分明是一身月白的長裙襖裙,外頭披着一件深紫色的披風,越發襯得臉兒如上好的白玉雕成,五官仿佛每一筆都是上天細細琢磨着雕刻出來的,每一處都恰到好處,美豔天成。從骨子裏透出一種絕色的妩媚,這美人一舉一動皆是風情,隻是一雙上揚的媚眼卻冷豔無波,生生的壓下了那股俗豔,猶如開在月色下的曼陀羅,清冷妖娆。
蔣阮看着眼前的紫衣青年,饒是齊風這一生醉心于朝堂權術的趣味中,也忍不住爲這人間絕色的美景而微微失神。
世上有美人,難得美而聰明,若說外表的不俗是一副皮囊,那這少女的智慧便給這具美麗的皮囊注入了生動的靈魂,讓它變得活色生香,别有一番味道。
蔣阮微微一笑:“今日殿上,還多虧齊公子出手了。”宣離和張繼聯手唱的這一出戲,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想過要阻攔,齊風既然是玩弄朝廷權術的,在朝中自然也有另一個身份。這身份瞧着不起眼,既不會太上也不會太小,卻是最微妙的存在,若是想要再朝中做點什麽,也是最容易隐匿身份不被察覺的。而齊風也正如蔣阮吩咐的那般行事,在張繼唱的這出戲中順水推舟了一把,讓這出戲唱的更加順利。
隻是……除了他在暗中安排以外,似乎也有另一部分勢力插手其中,所以今日張繼這出戲唱的圓滿,其實還有另一個人出力,隻是不知道那人目的又是什麽,又是何人所爲。齊風腦子裏突然閃過今日殿中那秀麗孩子的臉來,眸光微微一沉,轉而道:“他們已經動手了。”他揚了揚手裏的信紙,目光深遠:“若非親眼所見,實在難以想到宣離竟然如此铤而走險。”
蔣阮不緊不慢的端起面前的白茶淺淺酌了一口,淡淡道:“今夜他們偷梁換柱,将那滿倉庫的軍饷全部換成發黴的米糧和物資,還平白減少了一半。除了最外頭的,裏頭的都用草絮充數。而有了今日朝堂之上張繼唱的一番好戲,明日也不會再出什麽意外,待軍饷平安運出京城,從此山高水長。而等辎重部隊走後,遭殃的必然是邊關的将士,沒有軍饷和糧食,遲早會彈盡糧絕。待全軍覆沒,哪裏又會有人來追究張繼的責任?便是有那漏網之魚的,他們也能想法子一一誅殺,的确是一筆不虧的買賣。”
齊風倒吸一口氣道:“宣離身爲大錦朝的皇子,竟然爲了一己之私而罔顧數萬邊關将士的性命,将大錦朝的國土視作兒戲,實在是喪心病狂。”
蔣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哦?你真這麽覺得?”
齊風被那雙眼睛一看,登時便覺得自己的心思無所遁形,他向來心思玲珑,卻不知爲何在這個年紀還不及他大的少女面前每每有種挫敗感,便尴尬的撓了撓頭,笑道:“三嫂,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你讓錦二帶着錦衣衛們去做什麽了?”
蕭韶臨走前将京城裏可以調動的錦衣衛都交到了錦一錦二手裏,錦一錦二又全是聽命蔣阮,便是相當于蕭韶将京城裏的錦衣衛全部都交到了蔣阮的手裏。對于齊風來說,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其一,錦衣衛們雖然身爲暗衛,卻個個都是人中的精英賢才,但凡優秀的人總是心高氣傲的,要他們甘心臣服蔣阮,錦一錦二身爲錦衣衛中的頭子,也是很不容易的。可他們當時聽到蔣阮的命令後二話不說便出去了,足可以看出蔣阮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其二,蕭韶并不是一個容易信任他人的人,早年間更是習慣了獨來獨往,可就這麽将自己隐藏在暗處的力量交給蔣阮,明顯蔣阮在他的心中是不同的。
蔣阮突然笑了:“齊公子,你聰明睿智,如今又何必在我面前打啞謎?你明明知道,宣離爲什麽要将倉庫裏的軍饷換出來。”
齊風一怔,看着蔣阮,蔣阮靜靜的看着她,火光中她的笑容溫柔沉靜,目光卻悠遠深沉,仿佛隔着火光在看未來幾十年的長遠歲月,那目光裏分明有一種洞悉世事的了然,就像是一個看過了整出戲的看客看着這出戲又從頭開始——不過是冷眼看待的局外人罷了。無論其中戲子如何掙紮沉浮,她永遠在紅塵之外,清醒而殘酷的看着一切的發生。
他慢慢地搖頭苦笑道:“三嫂,你聰明的讓人覺得可怕。不錯,我知道爲什麽,宣離和天晉國勾結的事情,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錦衣衛的情報是天下第一,沒有什麽是我們不知道的。”除了你的秘密,他在心裏補充道。
“不錯,天晉既然和宣離有所勾結,宣離總要表示一些麽。或者說,這場戰争中,他必須要保證天晉國赢。這樣大的一筆軍饷,留在手裏隻是燙手山芋,宣離不能将這些東西留在京城,他隻能想法子運出去。而将這批軍饷最大程度又安全的利用,隻有一個法子。”蔣阮淡淡道。
“送到天晉國,充當天晉國的軍饷。”齊風接過她的話道。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如此簡單。蔣阮笑了:“不錯,可宣離的這個法子,在我眼裏卻未必好。”
“這法子表面上瞧着簡單,實則需要極大的代價,正因爲太過兇險,反而沒人想到。宣離反其道而行之,也算是個枭雄。況且要想法子運送出去,也定是有了萬全之策,我不明白,你說未必好是何解?”齊風道。他不相信蔣阮一個閨中女子如何比得過陰謀家出身的宣離。即便她能猜度人心,可朝廷之事,不僅僅之事謀奪人心就可以達成目的的。
“無論做什麽事,都不能給人留下把柄,”蔣阮眸光微涼:“宣離留下這批軍饷,就是留下了把柄,也正是因此,我才能有機會破這個局。若是我站在他的位置,絕不會留下這批軍饷,一旦東西換出來,立刻便一把火燒個幹幹淨淨,一點痕迹也不會留下。”
齊風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一把火燒了?”他從蔣阮的眼裏看不到戲谑,她說的是實話,今日若是她和宣離對換了位置,她真的會一把火燒了整批糧草。天,她怎麽會有這樣大的膽子?她是吃什麽長大的?
蔣阮微微一笑:“你不是問我錦二他們去做什麽了嗎?我現在告訴你,他們去放火了,宣離這場戲什麽都好,就是稍欠了些火候,可這火候,卻不是由他說了算。”
齊風心中一寒,問道:“放什麽火?”
“你還不明白嗎?”蔣阮笑的溫柔:“我要他們這次,打掉牙和血吞,吃了天大的虧,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倉庫的糧草在安排下已經全部轉移到了該轉移的地方,此刻城東大院的倉庫中,有人将倉庫大門合上,向蔣超遞上手裏的鑰匙。
倉庫大門恢複到從前的模樣,嚴絲合縫的像是從來沒有打開過一樣,這些東西被恢複到一個極佳的位置,一切看上去和白日沒什麽不同。
夏俊站在蔣超身邊,不知道爲什麽,心中那股不安又重新浮了起來,仿佛有什麽微妙的情緒要破土而出。蔣超滿意看着眼前的場景,笑道:“如今一切都辦妥了,回頭給殿下交了差,必然又是立了一大功。”這次事情一成,宣離的天下大業便成功了一半,這天下江山,總有幾分是他的功勳,日後定然是飛黃騰達,前途不可估量。也不枉他爲此費了這麽一番心血了。
“大人,眼下事情完畢,是否先回去?”侍衛道。
“打道——”回府兩字還未出,便聽見“咚”的一聲,有什麽東西自天上掉了下來,一下子砸到了倉庫頂上,順着倉庫傾斜的頂咕噜噜的滾下來,滾到了衆人面前。侍衛們都吓了一跳,護着蔣超後退幾步,見那東西沒反應,才提着火把大着膽子上前查探。這一看便不得了,那侍衛突然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火把也掉了下來,抖着嘴唇道:“大人……大人…。”
蔣超看他這幅模樣有異,一時奇怪上前,一看便也跟着驚住,那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辎重部隊的首領張繼。此刻他全身硬邦邦的,喉間一道血痕,雙眼睜得極大,顯然已經氣絕身亡了。
蔣超與他分開也不過兩個時辰,不想再見時張繼已經變成了一具死屍,不由得大驚失色。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便聽得嗖嗖嗖幾聲,天生閃過幾道黑影,沒人看見倉庫大門是怎麽打開的,也沒人看到是怎麽将火星引到其中的。隻瞧見那火星沾了幹草便砰的一下竄的老高,根本不用其他的煽動,便如火線一般的迅速上升,不過須臾,整個倉庫都籠罩在火海之中。
隆隆火光幾乎要将整條街道都映亮,猶如白晝般燈火通明,那火光又似血色,隐隐附着一層不詳的氣息。誰都沒有料到會有這麽一出變故,蔣超和夏俊都愣在原地,那幾個黑衣人來無影去無蹤,立刻又消失了身影。夏俊心中一動,正要出聲吩咐撤退,便聽到不知哪一個喊了一句:“走水了,不好了,倉庫走水了!”
緊接着,便聽得自長街遠處傳來一衆馬蹄聲,伴随着還有整齊火把映照得火光,一個聲音高喊道:“大膽狂徒,竟敢火燒軍饷,給本官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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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瑪我也不造這就封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