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甘心,也咽不下這口氣,龍帝之位幾乎垂手可得,卻在一夜間失之交臂。
在地下苦苦掙紮的日子讓他倍感煎熬,直到有一天,他感受到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很熟悉,親密,好像是他身體流動的血,他知道他的兒子還活着,叫涅白。
涅白……
這個名字,涅容止有了精神支柱,生的意志更加強烈了,他沒有完成的願望,希望在兒子的身上實現。
涅白盯着地上的頭顱,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他更甯願爹已經死了,而不是這樣痛苦的活着。
“你爲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誰害了你?”涅白質問着。
“爲什麽?你竟然不知道?”
涅容止的聲音變得悲傷羞惱,大聲地說:“這都是龍帝所賜,還有那個女人鳳芷樓,你的龍爺爺,那些固執的長老,他們看着我被龍帝抽了龍筋,播下龍鱗,扔下了櫻草坪,我痛恨,痛恨他們!”
“龍帝……”
涅白後退了一步,他無法忘記一幕,他被拔掉了龍角,鮮血流了一地,他還不能忘記了,龍帝爲了改造他,不顧生命危險,給他換了血。
“他怎麽可以……”
涅白畏懼龍帝,卻也敬畏龍帝,他是聖地的神龍,拯救聖地于危難之中,讓聖地的人們享受安居樂業的生活,還有鳳芷樓,那麽慈愛的一個娘,對他呵護備至,每次他去問醫術的時候,她都那麽細心,面帶着微笑,還不斷地稱贊他。
“我不相信,不相信!”涅白嘶吼了出來。
“你不相信也得信,我是你爹,和你血肉相連的人。”涅容止聽見了兒子痛苦矛盾的聲音,知道涅白已經被人洗腦了,一定是鳳芷樓,那個女人善于蠱惑人心。
怎麽辦?
涅容止腦中的龍魄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他必須将自己的意志灌輸給兒子。
“龍帝一手遮天,獨霸龍帝之位,剝奪了我的一切,還這樣毀掉了我,一點手足之情都不念,你是我涅溶質的兒子,也是聖地的龍孫,不該就這麽咽下這口氣,龍帝之位應該由你繼承,是你的。”
“不,我不可以……”
涅白搖着頭,他沒有這個能力,他已經不算是一條龍了。
“我不是龍,不是龍……”涅白抓住了藥簍子,他的身份是聖地的神醫涅白,僅此而已。
“不是龍?”
涅容止肮髒的臉上鼓起了氣泡,他不明白,爲什麽涅白會這麽說。
“我已經不能變成龍了,也不能修煉,我唯一的技能是采藥,煉藥,制藥,治病救人……”
聽到了涅白的話,涅容止無法淡定,龍魄激蕩,差點一命嗚呼了。
“爲什麽?爲什麽?”
“我從小就被龍帝拔掉了龍角,拿掉了龍鱗。”涅白的言語中沒有記恨,龍爺爺說過,這是他該承受的,不然他就會丢掉性命,因爲他在魚獸腹中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殺人了。
涅白有些記憶已經模糊了,但他仍舊有零星的感覺,他曾經十分饑餓,幾乎饑不擇食,所以殺人很有可能,龍爺爺說的對,如果失去龍角和龍鱗,是換取生命的代價。
“你個懦夫,懦夫,他拔掉了你的龍角,龍鱗,你爲何不報複,就算殺不死他,也該下毒,毒死他,毒死他,還有那個女人!”
頭顱瘋狂地搖動着,大喊着:“殇,殇!鳳芷樓,我要殺了你們,你們敢廢了我的兒子,我的小黑龍,我變成龍鬼,也不會饒恕你們,不會,永遠不會!”
面對着這樣瘋狂的頭顱,歇斯底裏痛恨的話語,涅白突然平靜了下來,心裏連一點起伏都沒有,也隻在此時,他好像明白了什麽,在很小的時候,龍後就對他說過,急躁,憤怒,兇狠,不會讓自己的心靈得到淨化,隻記得仇恨,終究被仇恨吞噬,承受來滅頂之災,這句話說的就是他的父親。
龍後爲什麽要給他換血,也許就是因爲這個。
“a雖然我不能變成龍,不能飛翔,可我并不覺得丢失了什麽,作爲一名醫者,我滿足于這樣的生活,也在其中找到了樂趣。”
“你說什麽?”張狂的涅容止愣住了,以爲自己聽錯了,涅白的口氣怎麽會這麽平淡?
“我曾經一直很困惑,苦惱,掙紮,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直到有一天,我明白了,我不想成爲讓大家痛恨的人,所以我決定學醫,治病救人,現在大家就會相信我,愛戴我,甚至尊敬我,現在不管我走到哪裏,他們都知道神醫涅白。”
涅白笑着,修煉,武學,隻會讓他想要更多的榮譽和殺戮,不管爲了正義和邪惡,都要手持刀劍,可現在他隻需要一個藥簍子,一個藥鋤,就可以走遍天下,這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體會到的樂趣。
涅容止聽到兒子的話,徹底失望了。
爲什麽涅白會這麽不一樣,他那麽坦然,安心,無論如何他也不相信這是他的兒子。
“爲什麽你會這麽想?治病救人……那算什麽?”涅容止哭笑出來。
“我的身上流着龍帝的血。”
涅白的這句話讓涅容止幾乎崩潰了,頭顱在泥土中一歪,竟然流出血水來,潰爛漫延,他要死了。
“爹,爹!你怎麽了?”雖然隻是一個頭顱,可也代表了他的親生父親,涅白怎麽會不緊張。
“别叫我爹,别叫!”
涅容止的思緒渙散了,他徹底灰心喪氣了。
“對不起,我沒想過要做龍帝,我隻想做和龍後娘一樣的人。”涅白慢慢地跪了下來,想父親說明他的理想,就是成爲更加頂級的醫生。
“她不是你娘,你娘是雪笙,雪笙,一個膽小如鼠,壞我大事的笨女人!”
“雪笙?”
這是涅白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他愣住了。
“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
涅容止頭腦有說不出的遺憾,就算死的最後一刻,也沒能坐在龍帝的寶座上,現在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他悲憤一聲,一口膿血噴出之後,頭顱炸裂,最後的龍魄消散,徹底消失了。
“爹,爹!”
涅白呆呆地看着泥土中的膿血和碎片,随着他一聲爹,膿血深入泥土,碎片也溶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