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奪命崖之下,第一次見到受傷的楚墨殇時,他就穿着一件白色夾雜銀色絲線的錦裳,斯文儒雅,風度翩翩,就好像剛才的那一瞬。
鳳芷樓稍稍一分神,手指在琴弦上一個炸音,驚得她馬上回神過來,歌聲明顯停頓了一下,才繼續唱了起來,而她的眼睛卻一直瞄着簾子,心裏難以抹去白色的身影,久久無法移開。
鳳芷樓十分确定,商隊的主人在綠色的篷車看着她,既然他也對她頗有興趣,爲什麽不肯以真面目相見,難道,他在躲避着她。
篝火仍舊燃燒得旺盛,歌聲蠱惑着大家的心,衆人紛紛誇獎鳳七小姐不但人長得漂亮,歌聲也好,這歌若是在武京京都,定然能紅了半邊天。
殊不知,鳳芷樓這樣的歌舞還會很多,在現代,這種旋律已經屢見不鮮了。
篝火旁,一個護衛小聲地嘀咕着。
“這麽美的女孩子,這麽靈動的聲音,怎麽有人舍得退了她的婚?看着人,聽着歌兒,我都動心了。”
一句簡單的稱贊,引來了奇伯的怒容。
“七小姐也是你随便動心的嗎?你可知道,這是要掉腦袋的。”
奇伯雖然憤怒,可聲音聽着又是一種警告。
隻是對鳳家七小姐動心,就有可能掉了腦袋,這是什麽理論?鳳芷樓皺了皺眉頭,歌聲仍舊唱着,可心裏卻疑惑不解。
奇伯擡手揍了那個護衛一下,護衛摸着腦袋,說他哪裏敢,不過嘴上過過瘾而已,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妄想啊。
“這還不是妄想?”
奇伯一邊訓斥那個護衛,一邊緊張地看向了綠色的篷車,似乎對主人,他心有餘悸,奇怪,這和商隊主人有什麽關系?
“其實惦記七小姐的人還不少,聽說冷侯二公子廢了身,還念念不忘七小姐。。。。。。”
“是啊,這條路必經冷侯世家,冷侯宗聽說七小姐要進京,已經下令将這條路把守得森嚴,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有少主在,還怕了他一個廢物冷侯宗嗎?”
雖然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可芷樓聽的真切,怎麽聽,都覺得他們不像什麽做生意的人,說到要打架,都摩拳擦掌的。
他們的話語裏提及了冷侯宗,在鳳家莊,他和楚墨殇比武,已經廢了筋骨,想不到他竟然對芷樓還不死心?這份情,鳳七小姐還真不能承受。
“冷侯家敢有這樣舉動,應該有所準備。”白鹭說。
鳳芷樓聽着,差點笑出來,就算冷侯家真氣段數最高的高手出馬,也不是自己的對手,冷侯世家憑什麽敢在中途攔截于她。
冷侯老賊胸骨斷裂,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他們哪個不怕?
哼,如果冷侯宗膽敢叫人阻攔鳳芷樓,她非将他冷侯世家鬧得底兒朝天不可,惹火了,直接來的雞犬不留,不過話說回來了,所謂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如果冷侯家玩陰的,單憑鳳芷樓一個人,還真有點危險。
聽奇伯和護衛對話的意思,他們這是要保護自己?她和他們之間隻是萍水相逢,他們用不着爲了芷樓趟了這趟渾水吧?
莫非。。。。。。。這個商隊不是偶然,而是專爲她而來?
歌聲到了高潮,大家停止了聲音,一個個地都聽得出了神。
可鳳芷樓的心頭還懸着一塊大石頭,想着漫漫前路,想着去武京的目的,難免想到了一直相處很久的楚墨殇,還有素未蒙面的離洛姑娘。
離洛,離洛,一個讓鳳芷樓揪心的名字,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歌聲嘎然停止,然後沮喪地放下了古琴。
“就唱到這裏吧,你們繼續。”
鳳芷樓将古琴還給了奇伯,自己則托着下巴蹲在了火堆旁,眼眸盯着火苗,一陣陣出神,此去武京,她懷着一顆熱誠的心去見他,萬一撞見他和離洛如影相随的樣子,該怎麽辦?
歌聲一停,綠色篷車的簾子一抖,戴着龍形戒指的手指再次将簾子拉起,手指牢牢地捏着布幔,雖然這個動作十分輕微,卻引起了白鹭的關注。
白鹭似乎很理解主人的心思,她想了一下,俯身地湊到了鳳芷樓的耳邊。
“七小姐,你今兒打聽的事兒,我已經啓禀過主人了,七小姐想找武京姓楚的大古董商,其實一點都不難。”
“他認識姓楚的古董商?這實在太好了。”
芷樓馬上擡起頭,眼睛一下亮了起來,難道楚墨殇在鳳家莊所說的話不是撒謊,他真的是武京京都的人,父親是姓楚的大古董商,他是地地道道的武京人?
“原來他真是武京人,真的是。。。。。。”
鳳芷樓捂住了嘴巴,難以掩飾心裏的喜悅,想着到了就可以和楚墨殇想見了,這心激動得快要跳出來。
可蓦然的,她的心又冷了下來,到了武京一定不能提及她和楚墨殇的婚事,見到楚墨殇,更加不能像在奪命崖底那麽随意,她要遵守諾言,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求他幫忙鳳家莊,然後多餘的話都不要說一句,轉身立馬返回鳳家莊。
深吸了口氣,鳳芷樓繼續詢問。
“我到了武京。你家主人是不是就能帶我去見楚姓大古董商了?”
白鹭笑而不語,她拿過了古琴塞在了芷樓的手裏,給她使了個眼色。
“我家主人喜歡聽你唱歌,你再唱一首,我們再談亂這件事。”
“他喜歡聽我唱歌?。”
鳳芷樓接過古琴,用眼角的餘光,看向了那輛綠色的篷車,簾子有條狹小的縫隙,白色衣衫的一角在微風中輕輕擺動。
不知爲何,知道他在專注地聽她唱歌,芷樓竟然有些難爲情了,可能這樣的白色,這樣的銀絲線,讓她難免想到了他。
“你家主人是不是樣貌醜陋,不好意思見人啊?”鳳芷樓悄悄地問白鹭。
白鹭一聽此話,立刻變了臉色,聲音竟然都發顫了。
“七小姐别亂說,我家少主不知道有多英俊飄逸,怎麽會醜陋?”白鹭對主人十分忠誠、敬重,一點點不好的話都不讓說。
長得英俊?鳳芷樓瞥了一下嘴巴,差點笑出來,她才不信呢?既然商隊的主人既英俊,又飄逸,爲何藏在篷車裏就是不出來,還不是不好意思見人,就算樣貌不醜陋,也可能有什麽其他的缺陷。
“既然他喜歡聽,爲何不到篝火前來?”芷樓又問。
“我家少主不喜歡人多,吵雜的環境,更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白鹭說少主很少露面,這些護衛已經守衛商隊很多年了,卻沒緣分見少主一面。
還真是個孤僻的人,鳳芷樓淡淡一笑,覺得商隊主人和楚墨殇比起來,有很大的懸殊,楚墨殇爲人大方得體,謙虛斯文,和鳳家莊的長者都相處得十分融洽,所以就算這商隊的主人如何穿了白衣,繡了銀絲線,也不可能是她的楚公子了。
天下之大,最好的男人隻有一個,就是楚墨殇,對其他男人,鳳七小姐難以提起興緻來。
既然商隊的主人喜歡聽歌,鳳芷樓也不會吝啬多唱一曲來讨好他,這樣接下來的路程,大家更好相處,手指按住琴弦,一曲《卸妝女子》,緩緩流長。
這歌曲别說商隊的人聞所未聞,就算武京的所有人都來聽,都得驚詫,爲何每首曲詞,都從未聽聞過的。
看來鳳家莊确實出了奇女子。
綠色篷車的簾子微微一動,幽暗中的眼眸更加深邃了,他在凝視着她,聽着歌詞和旋律,眸中顯出了深深的疑惑,這歌聲讓他十分動容,但他終究還是沒能從綠色的篷車裏走出來,隻是默默地看着篝火邊的女人。
“少主,還不見她嗎?”飛淵低聲問着簾子後的主人。
“不見。”
他的聲音很冷,很淡,似乎難以割舍,卻又不得不舍。
“少主要一直親自護送鳳七小姐到武京嗎?”飛淵繼續低聲詢問着。
“過了冷侯世家地界,我就會離開。”
“飛淵明白,過了冷侯世家,接下來的路程,我們一定會替少主好好護送鳳七小姐,一直到武京京都。”飛淵甚是恭敬,似乎護送鳳芷樓是他們商隊的榮耀一樣。
“辛苦你們了。”
這位少主倒是客氣,說話的過程中,目光仍舊望着篷車之外唱歌的女子,他似乎沒有料到,她竟然還有這般本事。
篷車裏沉默了下來,靜谧的夜空裏,隻有歌聲在悠揚回蕩。
就在大家聽芷樓唱歌,聽得入神之時,天地間都是天籁之音的時候,忽聞幾聲尖銳的哨聲從森林裏響起,接着刮起了呼呼的飓風,篝火燃燒得更加旺盛了,火星子開始亂竄。
所有聽歌兒的護衛都起身抓起了兵器,警覺地望着周圍。
“有人!”奇伯突然淩空而去,飛躍起了數米之高,想不到他一把年紀,竟然有這麽好的身手。
“帶七小姐上車!”奇伯大叫。
白鹭趕緊直接拽住了芷樓的手臂,護着她向藍色的篷車走去,到底發生了什麽狀況,難道有人要劫持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