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曾對她如此說過,而今依然曆曆在目。
怎麽會這樣?
他用盡了最後一分力氣,才能發出聲音:“爲什麽恨我?”
她跪在地上,就在他身前,輕輕伸出雙臂環抱住他,慢慢的,小心的,将臉貼到他的袍子下擺,血順着他的袍子流下來,流到她臉頰上,滾燙的血,仿佛是淚,那樣燙,她是再也沒有淚了。
她将他的手蓋到自己的小腹上,那裏,孕育着他們共同的結晶與骨肉。
她緊緊抓着他的手,就像再也不能放開。她說:“我不恨你,可是,我恨你天子的身份。你讓我……失去了那麽多,你欠我的,這一生,再也還不清……”
他聞言嘴角上揚,仿佛是想笑,身子抖動時牽動了傷口,更多的血噴湧而出,他抓着她的手,那般用力,就像再也不能放開。
他輕輕的喚她的名字:“子靜……”他還握着那短劍,血彌漫過劍柄上:“是啊,我欠你的,這一生,實在太多”……心裏湧動而起的,隻有一句誓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願歲月靜好,永如初見……
她的眼淚終于滾滾的落下去,和着血與淚,她眼前一片模糊,再也說不出話來,到了今日,一切都成了枉然。她不敢去想他的所作所爲,隻覺心中的愛恨都足以覆滅一切。
她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這恨如同萬千蟲蟻,在她心間啃噬,令她無法去思考任何問題。從未想過,自己會用這樣複雜難以言語的感情去面對他,那些血汩汩而出,仿佛流走是不是他的生命點滴,而是他與她之間,數年以來糾纏的所有恩怨愛恨。
她知道,自己切實的愛過他,就如這一刻,也許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但是她依舊還是無法割舍自己腹中的骨肉一樣。但是她亦知道,他們之間,隔了這樣的血海深仇,此生已再無可能。
他仿佛還想說什麽,但已經說不出話來,隻是抓着她的手,緊緊攥着她的手,有一顆很大的眼淚,緩緩湧出眼中,他以爲自己是再不會哭了,那眼淚滾落,滴在了她的烏發上。
她終于緩緩的收回手,往後退了兩步。拭去臉上的血迹,她輕輕道:“我不要再見你了,我們——此生來世,不要再見。”
她直直立在他面前,因爲絕望與無法言說的痛苦,那一雙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深深的陷進去,雪白的臉頰上泛起異樣的潮紅。
她的身子在微微發抖,身上那件素色雲錦軟緞宮裝的下擺,便如水波般輕漾。南宮淩沣仰望着她的臉色,心裏隻覺慌的所有一切都混亂了。他不顧一切的上前來,帶着劇痛移動着身體,任憑鮮血斑駁灑下一路。
終于近到她面前,他本能般伸手緊緊抓住她的右腕:“子靜,你聽我說。”她的一隻手被他握住,也并不掙紮,隻是冷冷瞧着他,他睥睨天下,半生來都是予取予求,可是這麽一刹那,他竟被她這目光刺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