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合什,閉目默默祈禱。子蘩走到她身邊良久,她才睜目看他,幽然一笑,緩緩站起。
你在祈禱什麽?子蘩伸手扶她起來問道。
月下的她又是如此單薄柔弱,眼角眉梢全無喜色,隻是滿心的彷徨與隐痛。子蘩看得心酸,一時覺得兩人的命運竟然殊途同歸,口中的語調不覺異常柔和。
子靜起身,以手撫上小腹,對着京城的方向盈盈一拜,悠悠笑着吟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她輕輕說罷,便有宮人送上繡墩過來,扶她坐下之餘,又加了一件白色的錦緞披風上去。
她平和的與子蘩四目相對,子蘩追着她的眼神無奈而感慨,如一聲幽深低徊的歎息。
“不知道,一還有多久才到這裏?這樣冷的秋天,關外想必早已大雪飄飛了……”她輕輕呵着嘴裏的暖氣,望向雨後澄淨的夜空。
“姐姐,如果他來的,你——還願意和他走嗎?離開這裏,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子靜像是不太懂這話,略怔了怔,困惑地側首看了看她,沉吟片刻後終于站起,輕輕轉身,望向遠處的群山。
“我今生注定辜負他,唯有來世再報而已。妹妹,我不會跟他走,我的夫君,是周國皇帝南宮淩沣,我今日如此回答你,他日也必然如此回答他。”
等待的時光變得分外的綿長,還好有子蘩的陪伴,子靜才覺得時光稍微容易打發一些。她寫的信早已送抵雲州,隻是苦于并無回信,因而隻有每日等待着。
這日大早,子靜便早早醒了,她推開宮人的服侍,自己緩步走出了院子,兀自信步閑庭。
此時,别院的深處,正有一束幽然的目光,凝神望着她。
她尚未梳洗穩妥,隻着了一襲白色生絹衣裙,秀發長長地披于腦後,幾欲委地。垂于兩頤的幾縷發絲和她的睫毛都染上了初生霞光的顔色,微紅的淺金。似睡醒不慣這突然的光亮,在他的凝視下,她半閉雙目,慵然斜首靠着廊柱,眼波飄浮。
然而拂去霞光的掩飾,他知道她的膚色仍是一貫的蒼白,和着身上白衣,和始終平靜的神色,感覺就如秋日白露。
目光向下,他最終停留在她微微突出來的小腹上。他在那裏停留許久,眼角漸漸染上難以言喻的哀傷與痛楚。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回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他隻是深切的追随着她的身影,匿在暗處卻不現身。他在等待時機,因此隐忍不發。
宮人上前來請子靜前去沐浴更衣,因爲今兒是十五,照例子靜要去佛堂念經祈福,因而一早開始沐浴齋戒。